第21章 第21章
和王相处的短短一段时间里，立香已无师自通明白，如果王看上去生气，但大概率他其实没真的生气。但当王不说话似笑非笑时，那才是真的生气怒极反笑了。
大概就像大猫一样。
它懒懒的爬起来，动动脚脚，抬起眼帘，张开血盆大口。一旁围观的人就被吓得呜哇呜哇叫，以为老虎发火要吃人，但其实它只是刚起来，心情不错瞅瞅你，说不定心里还悄咪咪期待你能顺毛摸摸他。
只是他太大只了，气场太强了，让人下意识敬畏。
小猫大小的哥斯拉是丑萌丑萌的小可爱，擎天柱大小的哥斯拉就是此獠必诛的恶魔了。
一个道理。
伊阿宋对此只有一个评价：御主的脑子已经坏了！（悲）她一定是看到美狄亚都会跑过去贴贴的那种人吧！！
王不知道立香是怎么评价他的。他要是知道，多半会狞笑着好好教育她什么叫做对‘王的尊敬’。他现在身边围了一堆小孩，寸步难行，腾不出多余的手。
立香笑嘻嘻凑过去，把摔倒在地上，拽着王裤腿碰瓷的小男孩扶起来，“抱歉抱歉！是我没能及时侍奉王！我也是怕扰了王的雅兴嘛！王要喝可乐吗？”
吉尔伽美什回以一张嫌弃脸。
“现在的人类居然会追捧那种难以下咽到某个无能女神都不会喜欢的东西！真是越活越回去！”
“可是可乐很好喝哦。”王身边的小女孩挺胸，大声反驳。
“哼！真是愚——”
小女孩的眼泪开始蓄力。
“愚、于情于理！咳咳！”王试图转移话题，贤明的他深知和小孩争辩是自寻死路。
因为小孩子压根就没有逻辑，他们靠熊征服世界。
机智的他选择避其锋芒，柿子找软的捏。
他看向立香，“你找本王有何事？”
“哦哦。王过去一起吃饭吧！我们准备好了！”立香指指广场。
——伊阿宋已经开始快乐烤肉（偷吃）了，迦尔纳用眼生火，阿周那则利用高超的箭术把油均匀的弹甩在烤架上，引得围观吃瓜群众一阵惊呼。
“哈哈哈！蠢货！本王怎么可能会和一群杂种在一起——”
立香立刻改口，“我们所有人都希望王的莅临，我们小小的烤肉摊也会因为沾上了王的些许英才而蓬荜生辉！”
“你这家伙……”吉尔伽美什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还真是特别擅长拍马屁啊……”
“这叫肺腑之言！！”立香超大声。
大大小小的摊子支起了大半，达芬奇指挥着罗曼忙里忙外，又在广场中心搭起了一个露天舞台，一般路过的平民dj上去打碟，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跟着一起欢呼，整个站点洋溢着快乐的泡泡。
“明明事态都如此严峻了……完全看不出呢。”立香说道。
“因为他们不知道。”罗曼夹了一块肉，含含糊糊道，“基金会的‘忽怠协议’：异常和基金会的存在绝不允许暴露在大众眼前。所以他们只知道一个全球性的疫情爆发了，政府收治隔离，他们被牵出来集中保护，远离感染者的隔离，待消杀完毕，也还能回去……”
“知道有人在上面兜底，还无端多出这么多假期，不用上班，带薪休假，他们当然快乐啦！”
“真是好骗。”伊阿宋摇头。
“现代网络平台发展巨大。只要水军管够，社交信息狂轰乱炸一番，各大媒体出来带波节奏，最后鬼畜搞笑短视频全屏犁地，怎么会有异议？再多余的声音都能压下去。”达芬奇摆手，“从这个角度来说，你们真是了不起。”
“不能这么说……民众选择相信，不是愚蠢，只是因为他们没有自己的信息来源。”阿周那慢吞吞道。
“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大家愿意把信任和希望托付出去，基金会才必须要承担起责任，回应他们这份期待。”立香眨眨眼。
“也是。”罗曼赞同。
迦尔纳不说话，他只默默干饭。
“你们……这是何等的傲慢！”吉尔伽美什挑起眉毛，猩红的瞳孔目光灼灼，“把人民像呵护宠物一样置于摇篮，这不是领导人民，这是单方面的溺爱和傲慢！”他吨了一口可乐，“人类哪有你们想的那么弱小，真是杞人忧天！”
“可是现代的社会已经没有王了……王权神权……也许个别国家还有……但那都是旧时代的残渣了！”达芬奇真是不怕死，大着舌头对王说。“现在是个性化的时代，是追求独特自我，连穿衣服撞衫都会不爽的时代！被领导着集体服从什么……只能想想啦！”
“哼！”
“……好啦好啦，大家只是随便聊聊天嘛！“罗曼敏锐察觉到气氛的诡异转变，忙不迭出来笑着打圆场。
“我倒觉得这不重要。”迦尔纳趁机吃了四盘肉，终于打算放下筷子歇一会儿，“无论是被领导作为一体的发展，还是追求个性化多元的发展，只要人民感到幸福和快乐就好……就像抽出枝条的花，生长在沙漠也好，雨林也罢，只要结出甜美的果实，那么就是有意义的。”
“算了吧！”伊阿宋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无可救药的人类乐观理想主义者。”
“人哪有你说的那么温柔美好，绝大部分都愚蠢到骨子里！被神、权势和利益忽悠一句，就会露出獠牙，互相伤害，踩在彼此的肩膀拼命往上爬！独自个性化发展？想想都觉得恐怖……最后只会演变成为了自我利益互相攻击的暴民乱政吧！”
伊阿宋耸耸肩，“不过如果有人管着我……我也会觉得不爽。因为我是负责管着别人，给人挑刺的那种领导啦！”
“总而言之，你就是看什么都不爽派吧……”立香额角黑线。
“民众还是需要引导的。”阿周那说，“人性天然的恶需要被教化和矫正。”
“哦吼——！小哥你是人性本恶论啊！”伊阿宋拍着大腿。“你和你哥还真是俩个极端，一个乐观一个悲观，你们是怎么回事？真的是兄弟？”
罗曼拼命拽着伊阿宋衣角，小声逼逼，“少说几句少说几句！！”
伊阿宋哼哼，“我这是看穿真相的智慧洞察力！！”
“没意思！”吉尔伽美什说。
感觉气氛要尴尬，立香话题一转，对王说，“王！这里还有很多意大利菜，请一定试试哦！”
她又对印度兄弟说，“我还特地让大家准备了印度菜呢！你们也可以尝尝家乡的口味。”
阿周那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什么？！那个……甜甜的红色的……不是什么糖放多的甜点，而是印度菜吗？”
迦尔纳也跟着露出同款微妙表情，“这、这嗯……”最后只含蓄道，“……是极具自我个性的咖喱。”
“美式印度料理，美式印度料理！”立香有些不好意思。
周所周知，美式本土化的料理，爱往菜里死命加糖油和盐，非常重口。立香一度思量，认为这是不是他们表现土豪之气的手段，因为实在甜的油的离谱，是苍蝇都会谢绝的味道。
“意大利嘛……”伊阿宋点点下巴。
立香忽然想到意大利和希腊也算邻居了，伊阿宋是也想到了这一层吗……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她又看到身旁的吉尔伽美什，现在的两河流域是伊拉克……啊，这……
立香立刻住脑。
虽然觉得王并不会很在意这个，但还是会怕他一个不爽掏宝具啊！
到时候就不是吃饭的问题，是苟命的问题了！
远方传来烟花的声音。
硕大的花朵在早夜温柔的余光里盛放，紫色粉色的花瓣在空中飞旋，交织在一起，落下金色银色的雨，仿佛星星落满肩头。
人群抬起头，凝望着夜空。
“你们还准备了烟火表演？”立香诧异。
“那不是烟花。”罗曼捧着小小的纸杯，站在立香身边，笑道，“那是特遣队和感染者战斗，攻击时发射的导弹和迫击炮。”
“啊……特遣队没有来参加活动吗？”
“本来是要的。但感染者临时在北境集结，所以以防万一，派他们去清剿了。因为不想破坏大家高涨的心情，他们没让我们在站点多说。”
罗曼说，“于是我和达芬奇就把弹药稍稍改造了一下，炮弹在空中爆炸后，会有五颜六色的漂亮礼花，聊胜于无，希望能稍微补偿下他们没能参加聚会的遗憾吧。”
“这样吗……”
立香抬头看着绚烂漫天的烟花，心中忽然一动。
在这一刻，会有某个特遣队成员，和她一样抬起头，望着划过夜空花一样的烟火吗？
他会想什么呢？
身边的大家都在认真的看着这场盛大的战斗。
罗曼喝了口可乐，他的侧脸在花的光火下明明暗暗；达芬奇一边叼着烤肉，一边举起手机对着烟花狂拍，她皱起脸，似乎哪个角度都不太满意；伊阿宋一只脚放在椅子上，冲着迦尔纳巴拉巴拉逼逼着啥；迦尔纳眯着眼睛笑，安安静静听伊阿宋说，手上翻着烤肉，烟花在他们头上爆开，伊阿宋惊奇的“哦——”
王没有看烟花，他凝视着远处的人群，额前的发在夜风里摇摆，不知在想什么。立香说不上来，但他的眼神……看起来很温柔，是回想到了过去的什么吗？
阿周那又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猫着，一个人盯着天空看个不停，立香悄悄溜过去，拍拍他，吓了他一跳，发现是御主后，他笑着拉立香在他身边一起坐下。
大家在一个莫名的下午相聚，在人群里相聚相识，举杯欢唱。海风长驱直入，阳光满地金光，烤肉的香气扑面而来，西红柿的酱料酸酸甜甜。入夜的晚上，天际的烟火绽放，广场放着美女与野兽的歌，小孩子和大人都在笑。
吃饭的时候，王他们为了什么是幸福的人民，什么是人民应该的模样，做了好多好多激烈的争论。
立香不是很懂这些，但她是那种看着大家开心就会开心的人。
幸福的模样，应该的模样……在这一刻，她忽然有了模模糊糊的想法。
她想守护住现在的大家，守护住所有人现在的快乐和温柔。
如果说召唤英灵为了什么，基金会为了什么，那一定就是为了这个时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