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路离（2）
彼时青粟才8岁的年纪，但已有了美人的雏形。
她那张明艳的脸笑着看着他，像极了初升的太阳。
他冷漠地对上她的笑脸，下一秒便要关门。
“皇兄！”
青粟急急出声，伸手抵住了门板。
“走开。”
他并不想与这个同父异母的皇妹说话，便加大了手上的劲儿。
就在门马上就要合上之际，青粟突然又说话了。
“皇妹的母亲是皇兄杀的。”
这句话一下子抽掉了他手上的所有力气，门被重新推开。
也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那个被他杀的女人，不仅仅是父皇的一个歌女，还是一个女孩的母亲。
他杀了别人的母亲。
“那又如何，你要去告发我吗？”
他一向不喜形于色，将那一闪而过的慌乱藏匿的很好。
“皇妹不敢。”
青粟低下头，对于他始终冰凉的目光有些畏惧。
“那你有何事？”
他有些不耐烦了。
青粟眼中闪过一丝怯懦，但还是搅着手指开口了。
“皇妹只是……想和皇兄一起玩……”
他眉头皱了皱。
“我杀了你的母亲。”
他如此强调道，心下有些惊讶。
青粟见他语气并未如之前那般冰凉，便有些惊喜地抬起头来。
“皇妹知道。但皇妹打小便不喜欢自己的母亲……甚至是……厌恶。所以，皇妹很感谢皇兄杀了她。”
许是她的语气过于轻松和惊喜，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青粟就已开心地跑进去了。
自那之后，他算是有了一个玩伴。
他习武的时候，青粟就会跟着挥挥刀舞舞剑，学到了一身三脚猫功夫。而他读书，青粟也会趴在旁边听，尽管她每次都会睡着。
时间就这样过了一年。
他15岁了，带着那个教他习武的侍卫走了，离开了西路国。
他一路招兵买马，组成了一大批愿意为他效劳的人，他给这个组织取名为，黑煞团。
他第一个到的国家叫东乌国，里面商人很多，他暗地里杀了不少富贾抢夺他们的财富和商品，并因此赚了不少钱。
这笔钱壮大了他的黑煞团。
他们就这样在东乌潜伏了六年，整整六年，他操练组织里的士兵，同时也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
在他21岁的时候，他对自己和黑煞团的信心到达了极点。
凭他们，打下一个国家应该不成问题。
他如此想着。
于是，趁着东乌皇族一年一度的出猎日，皇宫内守卫空虚，他率领黑煞团发动战乱，一路屠戮遇到的百姓，直奔皇宫而去。
他以为稳稳当当的这场仗，竟然输在了一个叫做穆云亦的人手里。
那个叫穆云亦的少年率领着元夷军与他殊死搏斗，竟然真的将他们逼到了境外。
这让他大受挫折，当他回过神来，发现那个从小教他习武的侍卫不见了。
原来，这个侍卫背叛了他，将他的计划全部抖给了那个穆云亦。
他从此恨上了穆云亦，更是恨上了所有背叛他的人。
凑巧的是，他在撤退的时候遇到了青粟。
青粟告诉他，她因为忍受不了一个人呆在西路，所以去东乌国寻他了。
而那时正遇上战乱，杀机四起，她被一个叫做穆云亦的人救了下来。
他拳头紧握，不成想青粟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她对穆云亦的倾慕之情。
他一气之下，派人将她送回了西路国。
休生养息了一段时间，他沉下气，率领黑煞团前往了下一个国家，季麟国。
这次他不再选择无声无息地潜伏，而是让黑煞团侵入到国家各地，然后以此为要挟，从季麟皇帝那里要来了凤起城城主一职。
凤起城是季麟国最重要的城市，掌握了它，就等于掌握了季麟的命脉。
但他做的远远不止如此。
几年的杀戮让他对杀人上了瘾，他不断夺取无辜女人的生命，以此发泄他心底对于童年不幸遭遇的愤怒。
但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
过多的尸首，该掩埋何处？
这时，季麟皇帝给他下发了一个任务——举办好季麟国一年一度的祭祀活动。
祭祀活动上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给百姓们分发圣水。
季麟皇帝特地交代，圣水不能只是普通的泉水，需要有些特殊的味道，不然容易让百姓生疑。
那么加点什么味道进去比较好呢？
路离看了眼脚边躺着的女人，她身下的鲜血已然流成了一条小河。
那就加点这个吧。
这一决定让他冷了很久的心突然兴奋起来。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三年。
他24岁了，已经习惯了这个城主的位置，整个季麟国也无人敢冒犯他，包括季麟皇帝。
他只要做好表面功夫，再当三年也不成问题。
但他的目标远不及此。
他要的是整个国家，由他来主宰的整个国家，而不是一个小小的城市。
他开始计划如何顺利成章的拿下整个季麟国。
就在这时，那个叫唐念的女孩出现了。
她居然撞破了他命人往圣水里加的东西，发现了那个隐藏的地下室，甚至当着皇帝和所有百姓的面说了出来。
虽然季麟皇帝由于惧怕他，选择了将这件事偷梁换柱，包装成了另一个案子，但却借此革除了他城主的职位。
他本想直接出手杀掉她，但偏偏他视为头号敌人的穆云亦带着元夷军出现在了季麟国外。
于是，他将处置唐念的事交到新上任的城主郑衡手上，自己则先去处理穆云亦。
结果就是，他没抓到穆云亦，只抓到了他的一员部下，而郑衡也没有完成他的任务，让唐念逃脱了。
这让他更为不甘和愤怒。
唐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他决定亲自会一会。
不巧，当时正撞上了瘟疫爆发。
黑煞团里大量的士兵染上了瘟疫，无法继续为他战斗，就连刚抓来的唐念也得了，这让他很是恼火。
但没想到的是，这个唐念竟然声称自己知道解药。
他逼问她解药的制作方法，但无论他怎么虐待她，唐念都咬紧牙关忍了下来，甚至连哭都不哭，反倒是他自己，先染上了瘟疫，倒下了。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一次让步，给了唐念活下去的机会，但是让她承诺了永远呆在他的宫殿里。
用自由换取生命，这不过分吧？
唐念果断答应了，但她居然得寸进尺，还要他把解药发给全城的百姓。
笑话，全城百姓的性命与他何关？
他一时没忍住自己的愤怒，对她动了手。
偏偏就在那个时候，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母后的影子。
那种关切的眼神、温柔的语气……他无法控制住自己不将眼前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人与记忆里母后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他下不了手了，甚至鬼使神差的真的命人将解药发了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救人，也将是唯一一次。
但这个唐念仿佛是天生要与他作对，在他要对穆云亦部下下狠手的时候，又出声打断了他。
这次他下定决心，说什么都要将她处死。
结果，事情又出现了变化。
她居然说自己是神仙，还画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世界出来。
神仙，真的存在？
他突然想起了母后对他说的，她要回她那个世界了，就像神仙回天上一样。
难道……唐念和他母后是一个世界来的？
这让他惊喜不已，当下决定了要将唐念永永远远留在他的身边。
所以，他做出了成亲这个决定。
用夫妻关系，来将她与他永远绑在一起。
她愿不愿意，开不开心，他都不在乎。
反正母后和父皇不幸福了十几年，不照样也是夫妻。
但事事不如人意，穆云亦居然在他成亲当天杀过来了。
更让他愤怒到快要失去理智的事是，唐念，居然和穆云亦认识，举止还甚是亲昵。
这让他幡然醒悟。
原来……他又被背叛了。
那天，他拼上了所有的火气所有的力量，就算是武功尽废也好，同归于尽也好，他只想要眼前的人死。
最后是两败俱伤为结局。
黑煞团受到重创，季麟皇帝趁机赶人，他无处可去，只好回了西路国。
父皇还是老样子，浑浑噩噩地过着，日日歌舞升平。
青粟照顾着他的起居，每日给他送药换药，事无巨细。
他好得很快，并马上就投入了他的下一场计划。
他参加了狩猎大赛，取得了与凉南皇帝的联系，并设计离间穆云亦和唐念的感情。
他成功了，也因此看到了，唐念就算不选择穆云亦，也不会选择他。
因为身上代表着西路国，他不能像从前那样肆意杀戮，所以他狠狠咬着牙忍着，告诉自己这债定要在之后向他们讨回来。
他开始筹划战争，使用再多的阴谋诡计也在所不惜。
国家、唐念，他都要得到手。
于是他忍着凉南皇子对唐念的痴迷，忍着穆云亦在眼前走过却无法直接将他杀死的愤怒，只为铸就最终的胜利——
可惜，还是败了。
自从遇到了穆云亦，他的人生里就总是在失败。
直到双手双脚都被套上枷锁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整个生命里，几乎都被刻上了杀戮二字。
他合上眼睛，眼前浮现的是母后和他一起堆雪人的场景。
那时候的他，干净、纯粹，有发自内心的笑容。
母后，看到如今的我，你是不是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