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口谕
话音刚落，身边便没了他的踪影。
唐念叹了口气，暂时把心中的疑惑放在脑后，抬脚也往穆云亦那边走去。
刚一进门，便迎面碰上那几个大夫。
“唐姑娘，穆大人已然无事，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了。”为首的大夫微一作揖，恭敬地禀报道。
唐念点点头：“辛苦了，各位大夫。”
大夫们边说着应该的，边纷纷出了门。
床上的穆云亦已经停止呢喃，早已恢复了一动不动的模样。唐念和璋言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只看着床上的人，俱是沉默不语。
“我第一次见到主人的时候，他也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甚至伤得更重。”半晌，璋言突然开口。他低垂着头，两只手有些不安地绞着衣角。
见状，唐念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她知道他想说的那段回忆可能会让他产生痛苦，如果他说不出口，纵然她有多么想知道，也不会强迫着他说。
但是璋言只是咬了咬唇，便继续道：“那时主人才十二岁，且正逢生辰，皇……家里设宴庆祝，邀请了许多关系好的大门大户，我们家便在其中。但天有不测风云，因为人流庞大，竟让数位主人父亲的仇人混入，在众宾客觥筹交错之时杀出，将好端端的生辰宴变成了修罗场。”讲到这，璋言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仔细听，还能感受出愤怒。
“主人自幼勤学苦练，虽然那时才十二岁，却也毫不犹豫地起身杀敌。倒是他的父亲……”璋言有些咬牙切齿，“只顾着召集在场的侍卫保护自己，全然不顾他人的死活！”
“那时我也才十岁出头，父母亲不知所踪，自己还被逃亡的人群绊倒。眼看着刀就要捅进身体了，主人却腾空出现，替我接下了那一刀……”有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我永远记得那个场景。他毫不犹豫地抽出那把插进他肩头的刀，喷涌出鲜血的裂口并没有让他倒下，而是拖着一身伤继续战斗，几招就结果了那人的生命。”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停下，直到我眼睁睁看着他身上又多了几个血淋淋的洞，直到他再也没办法站起来。他的父亲早已逃远，他的母亲……被拿来当成挡箭牌，在一片混乱之中咽了气。”豆大的泪珠从璋言的眼眶中滴落，他紧紧揪在一起的眉毛彰显着他的恐惧他的愤怒，最终，又化成了一片无声的痛苦，“可是……那是他的十二岁生日啊……”
听到这，就算是再冷血的人，也忍不住要叹口气了，更何况是唐念这种感性之人。
她忍着不让抽噎的声音发出来，轻轻拍着璋言的背，用尽量温柔的语气安慰他：“都过去了，没事了。你们现在，都成长成了一个很好的大人。”
璋言点点头，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抬起眼看着唐念，语气诚恳道：“嫂子，这么多年了，主人都是一个人在战斗。尽管他身边有我们这群兄弟陪着，但那些深深扎在他心里的伤口，我们却没办法帮他愈合。可是……可是现如今有了嫂子你，嫂子，你可一定要和主人好好走下去啊！”
唐念闻言一愣，看着眼前这双真诚的眼睛，她怎么样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可是……可是她和穆云亦根本就不是他们想的那种关系啊！
“我和穆云亦，只是朋友。”犹犹豫豫了半天，她才从嘴里挤出了这么句话，“所以不要再叫我嫂子了，还是喊唐姑娘吧。但是，关于你主人的心结，我一定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难道是主人在单相思？璋言暗暗诧异。
“好吧，嫂子。”璋言有些失落，但仍是固执的不改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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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等到穆云亦转醒，就先等来了季麟皇帝的口谕。
来传口谕的是皇帝的一个亲卫：“传皇上口谕，唐府唐念在围剿路离一党的行动中贡献颇多，朕欲重重嘉奖，故请唐姑娘两日内入宫面圣，钦此！”
唐念顺从地跪下领旨，心里却有些不情不愿。
穆云亦未醒，如今她又要离开几日，照顾他的就只有军营里的那些大糙汉子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小呆，你陪着唐姑娘回去呗？”璋言拍了拍小呆的胸口，随即吃了小呆一记白眼。
自那日在唐念府上听见那小肉包子喊子佩为小呆哥哥后，璋言时不时就拿这个出来打趣他。
小呆未言语，只是默默去装点好了马车，骑到唐念面前。
唐念快速拿了些东西，便上了马车。她临走前同璋言简单道别：“璋言，照顾好穆云亦啊，我两日后便回来。”
“一定的，嫂子！”璋言信誓旦旦。
唐念叹了口气，懒得再与璋言争辩这个称呼问题，拉上了车帘。
马车摇摇晃晃着驶出了元夷军的军营，消失在一片风沙之中。
回到凤起城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马车径直开到了唐念的府邸。
“阿灵？”唐念一进门便习惯性地喊道，屋里却没有传来回应的声音，“人呢？”
后脚一步进来的小呆默默回话：“阿灵母女都被主人抓起来了。”
“啊？”唐念一个大震惊，“怎么回事？”
“是她们害得姑娘被路离抓走的，主人发现后便关押了她们。”小呆面无表情地概括了一下缘由。
“她们？害我？”唐念惊讶之余，马上低下头去仔细回忆被抓那天的细节，好像是有一处疑点。
那就是她刚醒来，吃了饭就马上如同晕厥了一般睡死过去。那日见阿灵脸色不好看，以为是累的，如今一想，难不成是因为在饭菜里做了手脚而感到心虚？
“那她们现在在哪？”
“被主人押走了。”
唐念点点头，随即感到一阵后怕。
如果说她们真是路离的人，那之前郑衡那事，也与她们脱不了关系了？
“唐……唐姑娘！你回来了！”
正暗自回忆着，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唐念抬眼望去，竟是思思。
“思思姑娘！你怎么在这！”顿时，唐念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欢喜地小跑过去，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那日大人……路离的宫殿被血洗，我见你被元夷军的人带走，担心你出事，便向元夷军询问你的行踪。后来，他们就将我带来这儿了。”思思如实回答。
“太好了太好了！”唐念欣喜不已，拉着思思的手找了处地儿坐下，两人叽叽喳喳地说了不少话。
至于小呆……当然是悄无声息地退下啦。
隔日清晨，唐念起早便入了宫去。小呆和思思领着马车在宫门口等待。
“唐姑娘，你来啦？”皇帝坐在高高的龙座上冲唐念微笑，表情有几分慈祥。
“让陛下久等了。”唐念做全了礼数，顺便学学古人说些客套话。
“无碍。”皇帝摆摆手，“唐姑娘此次立了大功，除了金银珠宝，朕还欲赏些特别的东西。”
他的脸上出现了蜜汁笑容，看得唐念心慌慌的。
特别的东西……莫不是这老东西贪图她的美色要纳了她吧！
皇帝轻咳几声，身边的李公公立刻了然了他的意思，朝着外面大喊。
“宣凉南国唐丞相觐见！”
此话一出，唐念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身体僵在了原地。一瞬间，冷汗从身体的各个地方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她的余光看见那几道熟悉的身影自门外出现，但她只是浑身僵硬，却没办法控制自己转过身去直面他们。
他们一行人行了跪拜礼，皇帝也很客气的马上免了他们的礼。
“唐丞相说自己走失的爱女正在朕的国土中，可是这位唐姑娘？”皇帝指了指僵在原地的唐念。
唐丞相深深看了一眼唐念，点头道：“正是微臣的爱女！”
皇帝哈哈一笑：“果然虎父无犬女！唐丞相的爱女可为朕帮了不少忙啊，正如唐丞相一般出色！”语气不轻不重，有着皇帝该有的平和，让人看不出情绪。
唐丞相自然是拱手一揖，谦逊道：“陛下谬赞！小女能为陛下帮上忙也是运气使然，能得陛下赏识，已让寒舍蓬荜生辉！”
“唐丞相谦虚了。”皇帝淡淡说道，“那既然你们父女相认，纵然朕再赏识唐姑娘，也得放你们父女回去团聚啊。”言下之意就是同意唐丞相带唐念回国去了。
他转头又看向唐念：“唐姑娘，朕送你的这份礼如何啊？”
唐念在心里把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也只得机械地点了点头：“谢皇上。”
唐丞相也赶紧谢过恩，然后走到唐念身边，一把拽过她的手臂，将她往外带。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唐丞相低低开口，却让唐念浑身一颤，恐惧止不住的向她袭来。
她并不是恐惧唐丞相会如何惩罚偷偷跑走的她，她只是恐惧自己可能再也逃脱不开被唐府安排的命运了。
前有路离后有东乌三王爷，在这个朝代，她好像注定没有办法自己选择自己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