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糕点
瘟疫基本结束，凤起城的城门重新打开。
一辆装扮毫不起眼的马车一路飞驰着进城，最后，在唐念的府前缓缓停下。
车帘掀开，一身紫袍的男人同两位穿着相同黑衣的男子从里面走出来。
“主人。”小呆上前一步，笔直地站在他的身侧。
穆云亦嗯了一声，大步往里走去，一行人跟上。随后，大门被重重关上，并落了锁。
他一路走到大厅，阿灵正在那里等候着。可以明显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和脸颊两侧的泪痕。
“公子请坐。”阿灵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些哭腔，“听说您是小姐的好友，这次您能来帮忙真是太好了……”
说着，她为穆云亦倒了一杯茶，放在他的手侧。
“给我说说事情发生的经过。”穆云亦看向阿灵，面具下的眼睛牢牢锁定在她的脸上。可能是他的目光太过犀利，可以看到阿灵明显的抖了一抖。
“事情是这样的……”阿灵的目光瞟向地面，“三日前，小姐受锦绣食府的老板所邀，一早便梳妆打扮同这位子佩公子出了门，但他们半路遭到士兵阻挡，才得知城中爆发了瘟疫不得外出。小姐回府交代了一些防瘟疫的措施后，就在卧室里睡着了。到了晚饭点，阿灵给小姐送去了晚膳，小姐用完饭便嘱咐我们早些休息，于是阿灵把盘子端去厨房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那时候，小姐屋里已经熄了灯。然后第二天起来，阿灵就发现小姐不见了。”
穆云亦沉默不语，抿着嘴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徐巧红端着一盘点心进来了。
“娘，给我吧。”阿灵赶紧接过，然后将点心同茶放在一处。
徐巧红冲他们笑着点了点头就退出去了。
“你们是母女？”穆云亦两手交叉着放在胸前，眼睛微眯，让人看着很有压迫感。
“是。”阿灵低着头回答。
看来这就是唐念从锦绣食府要回来的那个洗碗女工。
“你小姐失踪那天的晚膳，是谁做的？”穆云亦继续问道。
“回公子，是我们府上另一位大厨做的，那日他做了姜汁鱼片、小葱拌豆腐、青椒炒肉还有猪肉蘑菇汤。”阿灵回的很快。
穆云亦点点头：“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回公子，就在厨房，需要阿灵把他喊来给公子问话吗？”
穆云亦摆摆手表示不用。
这时，大门处传来了一阵响亮的敲门声。
“是九殿下来了！”一个家仆急匆匆地跑进来，看了看阿灵，随即把目光落在穆云亦身上，“公子，要开门吗？”
穆云亦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其中一个黑衣男人，那黑衣男人马上大踏步向外走去。
不多时，阿衫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大厅，黑衣男人后脚也跟了进来。
“我的唐姐姐呢！还没回来吗！”阿衫一来便环绕一圈四周，没找到熟悉的那抹身影，嘴巴马上瘪了下来。
“你的唐姐姐被人抓走了。”穆云亦幽幽开口，阿衫这才将目光落到他身上。
“哥……叔叔，你来我姐姐府上干什么？”阿衫稚嫩的声音毫无怯意，脆生生地在大厅里响起。
“叔叔？”闻言穆云亦挑了挑眉，本来紧绷着的脸倒是有了些表情，“小肉包子，你知道我只大你姐姐几岁吗？”
“谁是小肉包子！”阿衫叉着腰气鼓鼓地回道，“还有，我才不管你比姐姐大几岁呢，你趁着姐姐不在家霸占这里就是不对的！”语气中满满都是敌意。
“阿灵带九殿下去别处玩吧。”阿灵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走上前来，“九殿下，小姐书房里还有些其他的玩具，阿灵拿给九殿下玩儿好不好呀？”
“不要！”阿衫撅起嘴，双手环胸，大有一副要站在这里不走的姿态。
“没事。”穆云亦说道，“你先下去吧。”这话，是对阿灵说的。
阿灵眼中划过一丝惊讶，但还是顺从地退下了：“那公子有事随时喊阿灵，阿灵就在门外候着。”
阿灵出去后，屋里就剩下了穆云亦、阿衫、小呆、还有那两个黑衣男子。
“小肉包子，过来。”穆云亦冲阿衫勾勾手，可以听出他的声音已经尽力放温柔了。但显然，阿衫不吃这套。
他扭头一把抱住小呆的腿：“小呆哥哥，他们是谁！”
“小呆？”其中一个黑衣男子嗤笑出声，吃了小呆一记白眼后乖乖合上了嘴。
“他们是小姐的好友，来帮忙调查小姐失踪的事情的。”小呆依旧站得笔直，仿佛腿上没有挂着一个阿衫。
“原来是个好人……”阿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穆云亦后，才放开小呆的腿向他走去，“那你给本殿下说说，你都找到了些什么线索？”
穆云亦摇头：“什么都没找到。”
“没用！”阿衫重重地叹了口气，很自然地抓起桌子上的点心，往嘴里塞了一口。
霎那间，他的眼睛大放异彩：“这个点心好好吃！”
方才穆云亦未曾注意那盘点心，听阿衫这么说，他才往那点心上随意瞥了一眼。就是那一眼，让他突然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阿衫疑惑，他刚抓起第二块，见状不敢吃了。
穆云亦看向门外，眼神中带着些许深意：“这是东乌国的糕点。”
阿衫面露惊讶。
穆云亦继续说道：“这种糕点的制作手法繁杂，且配方不外传，除了东乌国人，其他国人基本不会做。”
他曾在一家小作坊见到过，作坊主人告诉他这种糕点马上就要失传了，因为制作起来太麻烦，又不传给外国人，因此没有人愿意再学。
“意思是说，姐姐的府上有东乌人？”阿衫也皱起了眉头。
“只能说，极大概率。”穆云亦也不想把话说的太死。
阿衫顿觉嘴里的点心不香了，他默默把手里的那块放了回去。
关于府上下人们的出身，阿衫出于关心全都差人了解过，全部都说是季麟国当地的贫苦人家。后来唐姐姐也只是招来了他们的家人，按理来说，也都是季麟国的人才对。
阿衫如实将他知道的这些告诉了穆云亦。
只听见穆云亦低声喃喃道：“路离……就是东乌人。”
阿衫顿时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愣在原地。
“是……是那个人的话……姐姐……还活着吗……”阿衫像是魂被抽走了，颤抖着跪坐在地上。恐怖的回忆再次涌上脑海，只是这次，被掐着脖子的不再是那个婢女，而是唐念。
虽然穆云亦很不愿意这么想，但是，这是事实的概率极大。
他所认识的路离，有仇必报，且是狠狠地报，不然也不会在得知他的元夷军在凤起城城郊秘密扎营后，带着大批黑煞团去围剿。唐念害得他被皇帝抓住把柄丢了城主之位，一定是他差使郑衡报复不成，便自己派人将她抓了去。
想到这，穆云亦周遭的气温都低了几个度。
阿衫打了个寒颤，小呆和几个黑衣男子的表情也都不大好看。
“把那个徐巧红给我叫进来。”穆云亦冷声道。
不一会儿，徐巧红和阿灵都进来了。
“各位公子找奴家何事？”徐巧红语气谦卑，也始终低着头，但却看上去丝毫不慌张。相反，站在她身后的阿灵已是满头大汗。
“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九殿下尝了您做的糕点十分惊喜，所以想托您再做些带回去。”穆云亦面不改色地撒着谎，同时目光依旧锁定在徐巧红的脸上。
只见她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一下，随后展开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回道：“被九殿下喜爱是奴家的荣幸，不过这糕点材料复杂，今日也刚好用完了。奴家还会做很多其他种类的糕点，若九殿下不嫌弃，奴家马上去着手准备。”
徐巧红这番话让穆云亦的目光深了深。
徐巧红不想九殿下把这糕点带回宫中，是不是怕宫中见多识广的人认出这是东乌国的手艺？
穆云亦的思绪正在飞速延伸，却被一声问句打断。
“婆婆，你做糕点的手艺是哪里学来的呀？阿衫让阿衫的厨娘也去学！”阿衫突然出声，这稚嫩的童音怎么样都让人提不起防备来。
穆云亦微微一挑眉，多看了眼表情依旧单纯无辜的阿衫。
闻言，徐巧红脸上肉眼可见的浮现出了一丝不安，但很快就恢复如初，毕恭毕敬地回道：“回九殿下，奴家先前是在锦绣食府上工作的，所以跟着里面的师傅学了几手。都是些小手艺，不足挂齿。”
此话一出，穆云亦的脸上尽是了然，而扭头看向穆云亦的阿衫从他脸上也读到了答案。
锦绣食府，根本就没有会做这种糕点的大厨。
“原来如此。”阿衫瘪了瘪嘴，“不过阿衫中意的还是刚才这个糕点，既然材料没了就算了吧，下回阿衫再来要。”
“是。”徐巧红依旧是慈眉顺目的模样。
该问的都问完了，穆云亦便让她们母女退下。
临走前，他幽幽补了句：“下去记得把头上的汗擦擦。”
只见刚转过身的阿灵浑身一抖，然后低着头快速跟着徐巧红走了出去。
待那俩人的身影都从视线中消失不见了，穆云亦这才低头看向阿衫：“你倒是机灵。”
“为了救姐姐，这不算什么。”阿衫的脸上是又焦急又担忧，“叔……哥哥，我们该怎么救姐姐啊！”
穆云亦沉默不语。这个问题，他也还在思考。
而且他要从路离手中救出来的，也不只是唐念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