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消息
江晓渔他们在昨天牛飞给订的客栈里一直等到下午的时候,白也终于过来了。
刚一进门,牛飞继续迫不及待的赶上去问道,“怎么样?查出来没?”
白也看了太一一眼,然后关上房门,几人围到客房中间的小桌上,头凑在一起。
“查出来了,是裴家!”
“裴家?”
几人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哪怕是江晓渔这么多年来一直身在出云乡中,也是听过关州裴氏的大名的。
“以裴家的身份会和这种人搭上关系?”
关州世家有三姓最大,其中裴氏向来耕读传家。在民间威望颇高,而且门生故吏数不胜数。
这家户主的身份,恐怕连裴氏的门都进不去吧?
“不是那个裴家。是户部员外郎裴行轨。”
“那不还是裴家吗?”
江晓渔对长安城中的勋贵谱系不太了解。但他想户部员外郎好歹也是六品官员了,又姓裴,说他不是关州裴氏恐怕也没人相信吧?
“先别急,这个裴行轨还真不是关州裴氏的人。”
“白也,还查到别的了吗?”
“那个户主姓韩,老家是同州的。这些年一直在长安做碳石生意。”
白也这话是专门给江晓渔说的,因为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还不知道那个鬼屋户主的信息。
碳石其实就是煤。这个世界的古人已经发现了煤的使用方法。江晓渔早在好多年前就在出云乡见过这东西。
“从同州来长安做碳石生意?”
江晓渔下意识觉得这中间有些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他这生意可做的真不咋地!”牛飞是个耿直男孩儿,有什么话就直说了。
“你看同州来长安做碳石生意的,哪个没赚的盆满钵满?”
这话一下就说到点子上了。江晓渔刚刚就是觉得这个不对劲。
前世的那些煤老板,哪一个不是财大气粗的,这个姓韩的,明明做的是暴利的碳石生意,但他家却只是在安仁坊这种平民去买了一幢两进的宅子。
甚至于他儿子还和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一起在那么一个不起眼的书院里蒙学。
别的东西不好说,但江晓渔想,能把碳石生意从同州做到长安的人,其背后的资金之雄厚,恐怕出云乡江家几百年积累也不一定能赶得上。
“同州~姓韩,户部员外郎!”
太一想的则比江晓渔更深。
从白也打探回来的消息可以知道,长安令是收到了裴行轨的招呼,然后才对此案草草了事。
可户部一个六品的员外郎,面子还远远没大到让从五品的长安令替他办事!
要知道,长安令这个位子虽然神憎鬼厌,但真计较起来,别说是户部的员外郎,就算是六部尚书人家都可以不带鸟你的。
毕竟是天子脚下,长安令名义上属于吏部考校,但实际上只需对天子一人负责。当然了,这也就是说说而已。
真那么风光的话,官场私下里也不会有那句,“三生不幸,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京城。”的自嘲俗语了。
“就只有这些吗?”
太一觉得背后肯定不止如此。但江晓渔却觉得应该适可而止。
“我说,现在咱们查的不是哪个官员又和某某商人勾结的贪污案。既然有足够的证据指向长安令之前的案子是冤假错案,直接去县衙里喊冤不就行了?”
江晓渔初来乍到,他可不想就这么卷进长安城的乱流中。太一他们现在的想法已经跑偏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让他们醒悟。
可万万没想到,当这句话说出来以后,本来幻想着那三人迷途知返的表情并没有出现,反而换来的是一阵鄙夷的声音。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那种仿佛看智障一样的表情让江晓渔彻底绷不住了,尤其是做这个表情的人里还有牛飞这个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家伙。
“你觉得能坐在长安令那个位置上的人是个连我们都比不上的酒囊饭袋吗?咱们能知道的,人家都知道,甚至咱们不知道的,人家也知道!”
太一这话让江晓渔想起来前世有句非常有名的话,他忘了是谁说的。
“冤枉你的人,比任何人都知道你有多冤枉!”
然后他才恍然大悟,推翻原本已经判决了的案子,竟然牵扯这么多!
“我们寻找韩放背后那个人,就是为了能让他主动放弃这颗棋子。然后长安令才有可能会重审!”
韩放就是那鬼屋原主的名字。
对此其实江晓渔想说的是,你们既然能有办法让已经落下的长安城门再次打开一条缝。那给长安令施压让其重申不一样的吗?何必这么麻烦。
真是搞不明白这些大家族的子弟脑子一天都在想啥。
长安城中某处贵族区,今天本来在家休沐的裴行轨突然被人传唤,于是匆匆穿上衣服就跟着来人到了这里。
二月底的长安,其实已经不算冷了,街上许多年轻火气壮的后生,都换上了单衣。
但这间屋子里的火盆还没有撤走,浓郁的檀香熏的时间长了也会让人头昏脑涨,好在的是他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把门窗打开透气了。
“学生拜见老师!”
老人是裴行轨官场上的领路人。青玄国早已经取缔了科举制度。毕业于高级书院的学子们要想进入官场,只有两条路。
一个是参加每两年一次的选拔,但这种选拔出来的官员,大多只能在各部门跑腿。除非你有后台,否则鲜少有晋升的机会。
另一个就是有人推荐了。而且必须是正五品以上的高官推荐。裴行轨当年就是走的这条路。
“嗯!知道今天为什么叫你来吗?”
老人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但实际上由于年纪的关系,他现在精力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好。
“学生愚钝,还望老师提点!”
裴行轨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这位老师门下弟子不下十数人,自己如今只是一个六品的户部员外郎,实在算不得什么。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就自己去收拾好尾巴。昨天有人去查了你的底细!”
裴行轨心头猛地咯噔一下。以他这位老师的身份地位,说话做事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学生明白!”
“你不明白!”老人本来瘫坐在书桌前,腿上盖了一层毯子,听见裴行轨的话后,便起身坐直了些,看得出来,他似乎对此事很看重。
“你和那个同州来的做碳石生意的商人怎么搭上的关系,老夫管不着!你要给他保驾护航也没什么!但他杀了人你借老夫的势去压长安令。这可就有得说了!”
毯子滑落到地上,裴行轨赶紧捡起来拿自己袖子把毯子上沾的土给拍干净,然后又盖在老人腿上。
“学生知错了!”
“不,你没错。你只是眼睛瞎了,看不清形势。那个姓韩的商人来历如何你可曾查过吗?”
“长安城中做碳石生意的商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他在你的帮助下,把碳石都供到了六部衙门里。这中间的利益不用老夫再说出来了吧?”
裴行轨双手垂在腰间,低着头。他知道,老人并不是嫌他没有孝敬。
“你这个猪脑子!”老人越想越生气,恨不得当年没收下过这么个弟子。这些年修身养气,他已经很少发这么大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