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热火朝天的出云乡
可能真是想的太多了,江晓渔还以为等到干活的时候。能跟自己真的没多大关系。
玉江县的抗天花药丸下发后,出云乡里感染者们立马就会得到相应的治疗。而牛痘的接种,更是让乡民们再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也能出来活动。
虽然一开始还不能去外乡或者县里。但至少也能在乡里转悠转悠了。
于是江家就把新城的建设提上了日程。
可是这么大的工程,江家哪里有那么多人手,就连章函那么小都被叫去账房帮忙核算成本去了。江晓渔又哪里可能真的能在一边躲清闲?
卯时末,差不多是前世七点左右。
看着面前的这座小土塬,这是云山脚下的某处黄土塬。距离新城大约有四十公里左右,属于是出云乡的边界了。
江晓渔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好好的没事儿干为什么要给二伯画那个劳什子砖窑图纸。
这下好了,彻底被绑架了。老梁现在的身份是江晓渔的随从。可他显然还没这个自觉,一想起来江晓渔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他就莫名的开心。
一大早,天还没亮就骑着马过来,江晓渔感觉这会儿两个屁股蛋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毕竟对于骑马这件事他是真的没多少经验,总共就骑了不到五回,能不被甩下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少爷,二爷说让我们照您说的办!”
得,四管家本来一个管理采购的,都被派出来盖砖窑,可想而知,现在的江家有多缺人了。
“你们不是有图纸吗?照着那个弄就行了呗!”
江晓渔哪里知道砖窑咋盖。望山手札第二卷上,虽然能显示出他曾经看过的东西。可就当年看过的百度百科一个图纸而已。他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啊。
四管家心虚的抬头瞧了瞧江晓渔,他可能觉得自己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辜负了主家对自己的信任。但他不知道,江晓渔这会儿比他还心虚。
所幸的是,家里给工地上派来的人手里有几个老泥瓦匠。甚至还有一个以前年轻时候在别的地方砖瓦窑干过几年。
“白师傅,我跟你说啊,这个图纸…… ”
老瓦匠姓白,叫白节,是个外乡人。早年家乡发了灾,于是拖家带口的搬来了出云乡。
这回江家要建新窑,还是整理户籍的时候,吴管家也是江家的五管家才发现居然埋没了这么个人才。
其实砖窑这东西,会者不难,难者不会。许多人人都以为这东西会有多复杂的。
可当江晓渔发现自己说不清楚,只好把脑海里的那个图纸在地上画出来时,这个叫白节的老瓦匠一看就明白了。
剩下的事情就很好办了。照着图纸,在白师傅指挥下等比例放大就行。江晓渔看着那简单到可以用粗暴来形容的操作流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少爷,天色不早了。接下来怎么办?”
太阳已经落山,暮色渐浓。跟来的四管家其实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还要征求江晓渔的同意。可人老成精,能当上管家的人就没有头脑简单的。
这次江家带来了四十多号人,干了整整一天才把大体整好。眼看着天色这会儿都要彻底暗下来了。那边挖好的窑洞里白师傅正指挥其他人在烧火烘窑。
而对此江家其实也早有准备。大家族做事绝对不会想起一出是一出。早在几天前就有人在选好的建窑处提前搭设了一些简易设施。
今天中午能吃上口热饭,也是靠的前几天搭好的灶台。
看了眼那边的窝棚。没错,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房子了。反正江晓渔是这么认为的。虽然有些嫌弃,但是想想也就这三两天的功夫,于是江晓渔说道,
“先休息吧,让厨房把饭菜拿出来。干了一天活了。明后两天还有的干呢。”
这话没错,明天要清理新窑。还要做砖坯,而且江晓渔估计自己还要继续守在这里两三天,主要原因是他想等到第一批砖出来后看看。
另一边得到指示的工人们,这会儿一个个都跑到砖窑旁边的溪水边上去洗漱了。
砖窑坊用水量大,因此建窑一般都会选在离水源近的地方,不然的话就要专门打井。
老瓦匠说他年轻时在砖瓦窑里干活,有个谜语,“地上卧个獾,尾巴翘上天,柴火吃几垛,井水能喝干”,指的就是砖窑坊。
累了一天,吃完饭工人们早早就去歇着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江晓渔起床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已经开始干活了。有他没他都一个样,他很喜欢这种吉祥物的定位。于是去厨房找了个馒头,就蹲在一块儿石头上看着那里。
这处新窑用的是从新城那边之前建城墙的砖块打的土窑的基础。
土塬底下留出烧火口、装坯出砖的窑门和窑顶排烟的若干烟筒,至于图纸里的那个大肚型窑身直接就是掏空了土塬。窑门朝向有讲究,不是朝南就是朝东,没有往西开设的。正好这处土塬面向东方。
这会儿最热闹的地方,当属窑前的那片空地了。那是制作砖坯的地方。
才不到半天,就已经有一排排、一垛垛的砖坯林立,像排兵布阵的战场一样。每一架砖坯前,都有一个忙碌的身影。他们拉土、筛土、洇土、和泥、做坯、扶砖、上架等,各自忙碌着。
制砖坯选土很重要,一般以胶泥土为上乘,这样的土烧出的砖块质量好、硬度高。洇土一般是在晚上进行,不过这次是例外。
泥土经过浸泡彻底松软,然后用铁锹把洇过的泥土反复倒腾两遍以上,才能保证质量。
当然,这个江晓渔是不清楚的,四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旁边,正给他讲解着,仿佛一个经年老手一样。
泥巴和好后,开始做砖坯。在砖模里撒一把细沙,细沙粘在砖模壁上,目的是防止泥巴粘连砖模。
然后再在地上撒一把干沙,弯腰,两手并用,挖下一块泥巴,而后往地上一滚,继而“啪”的一声将泥巴摔进砖模子里。在长条凳旁摘下一个钢丝短弓,用弓子削平多余的泥巴,来回在模子上拉动几下,端着砖模子一路小跑倒扣在广场一侧,轻轻抖动砖模,棱角分明的砖坯就完成了。一套动作,姿势优美,一气呵成。
他们都是江家在家生子里挑选出来的正年富力强的壮劳力,在砖窑场累并快乐着。
四管家告诉江晓渔说白师傅,就是那个老瓦匠白节说了,这个样子每人每天能制作800至1000块砖坯不等。
当砖坯半干的时候,还需要从地上扶起来继续晾晒。待砖坯外表基本晒干了后,就开始上架。给砖坯上架也是个技术活,要一块块、一层层交叉着上架。
这个江晓渔还专门跑过去看了眼,然后就觉得自己确实做不来。
白师傅年轻时曾在砖窑坊制作过砖坯,他说砖窑里干活最怕下雨,所以那时候天天盼着晴天,好晾晒砖坯。
可有时候,越怕啥就越会来啥。
白师傅说有一回,一开始还是晴空万里,过不了一会儿天边便飘来几团乌云,紧接着一串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慌得他和他师父丢下手里的活,赶紧给已上架的砖坯盖草苫。雨点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地上新做的砖坯被雨水淋成了泥坨坨,急得他师父捶胸顿足,叫苦不迭。
后来砖坯在架上经过一个月的自然风干,才可以装窑。
于是江晓渔连忙问道,“那我们也需要晾晒一个月吗?”
说实话,江晓渔听到这里的时候是真的慌了。他原本以为只要两三天就行,真得一个多月的话,他不得在这儿憋疯了?
但白师傅的回答显然让江晓渔并不满意。
“不好说,快的话明天就可以装窑了!慢的话那是真不好说!”
至于原因,不用问也能猜到,出云乡紧靠着出云溪,沧江。甚至整个明台郡都是沿海郡县。空气中的湿气重。搞不好一场雨下来就都得玩完!
但显然这次天命在他。隔天上午的时候,白师傅摸了摸砖坯,然后看了眼太阳,说明天下午就可以装窑了。
不过在这之前,得先组织人手给砖坯架子也搭上窝棚。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省的步骤。
…………
俗话说:“七分装窑三分烧”。当然,这还是白师傅告诉江晓渔的。
干活的工人们用平板车将砖坯从架上拉至窑门,一块块传递给里面的师傅。白师傅指挥着那些人按规则和顺序一块块、一层层进行摆放。
基本上都是一层砖坯一层煤。
“煤添多了,砖就烧变形了。煤加少了,砖块烧不透。砖坯之间还要留缝隙,上下左右之间既要交叉,还不能重叠。每层砖坯要预留出火道,目的是在烧制过程中,过火均匀。”
昨天总共弄了七万多块砖,江晓渔记得他睡觉的时候那边空地上还有人在做砖坯。
白师傅其实挺讨厌这个主家的少爷的。因为装窑不能出错,可他还得分心给这个充满了求知欲的少爷解释每一步流程都是为了啥。
他觉得当年他师傅教他的时候都没这么用心。不过说实话,人家少爷画的这个图纸是真好。
不用烧,白节就明白效率肯定比从前的那些窑好。
窑装好了,将窑门用砖头泥巴封严,就可以动手烧窑了。
烧窑跟平时引火没啥大区别。先用软柴引火。点火之前,一般要先祭拜窑神。
江晓渔不懂这些,但是白师傅说了。
砖窑一旦点火,中间不能停,至少两个人白天黑夜轮班烧。煤窑开始使用小火,中间才用大火。期间要通过砖窑预留的“窑眼”,不断观察内部火势。
五六天后,江晓渔现在已经认命了,灰土头脸的跟着白师傅等人再次来到窑上。
这中间他没有回去过。只是让人捎信回去叫送两件衣服过来。章伯章婶儿他们还处于观察期中。
窑里砖的颜色呈蛋黄色,这说明已经烧制好了。
接下来是关火封窑,白师傅让人迅速用土将窑的顶部封住,把窑顶各个出烟孔封严,以防空气进入窑内。同时,在窑顶的外围也让人用土拢起一圈,准备洇窑。
当砖窑上空烟雾渐渐小了,工人们便沿着砖窑外侧修建的环形小路,一步一挪向窑顶担水,扁担在肩上有节奏地上下颤抖。到窑顶后,当水注进砖窑时,窑内就会发出“蓬”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窑顶上空就会冒出一片片的白雾。洇水是个技术活。
窑里温度很高,如果水量过激过大,可引发砖窑爆炸。水量过小洇不透,砖的颜色不纯正,影响卖相。
当砖窑烧透还未熄火前,用凉水向窑内慢慢洇水,冷却后得到的是青砖。如果不洇水,砖窑冷却后得到的便是红砖,这是烧制青砖与红砖工艺上的差别。
这一点江晓渔却是知道的,他本来是想弄红砖的,可是这些砖主要是给城墙上用的。
想一想红色的城墙,江晓渔赶紧摇了摇头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残忍掐死。所以这回做的就是青砖了。
“出窑喽!”一声响亮的号子在这片土塬上空划过,这声音像震天石炮。江晓渔是真的没想到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白师傅,居然还能喊这么大声。
而此时早已经被安排好的工人们拿锤子的、拉板车的、扛铁锹的、提钢钎的陆续从四面八方向砖窑聚拢。
一打开窑口,整窑的青砖便展现在人们面前。江晓渔跟着白师傅过去,拿了两块还带有温度的青砖在手里敲打,发出“当当”的清脆声。
感觉和红砖没两样,不知道为啥前世会有人说青砖比红砖好。或许是工艺的问题吧!
白师傅想的没江晓渔那么多,这砖出来了,窑就算是成了。按照四管家来前说的,以后他就是这处砖窑的管事了。
以后不管是收入还是地位,都比之前要高一大截。
是以,此时的白师傅脸上已经乐成一朵花了。
“这窑啊,还能再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