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玉江县
在江晓渔的记忆里，玉江县是一个十分繁华的县城。其繁华程度丝毫不下于前世一些三四线的小县城。
而此次随着江天瀚一路快马加鞭，他目之所至，却是一片萧条。
“如今县中所有村寨，全部都实行了你所谓的居家隔离。每天县中公务人员也都会陪同里正带人到各村家家户户检查，一旦发现新的感染者，就地控制，然后转移到集中点。”
其实所谓居家隔离这种措施，只是说法更贴近于前世而已。早在江晓渔的那卷文书之前，玉江县已经这么做了，而且极其严苛。
“你那卷文书，我也看了。写的确实不错，里面有很多观点，不仅是县中的，还有从州郡来的医官们，都表示很有想法。”
因为赶时间，江天瀚边走边给江晓渔大概讲了一下目前玉江县的情况。他最近一段时间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如果不是因为江晓渔这事，他此时应该还带人在各乡巡视戒严工作。
虽然朝廷有派军队前来，可作为县尉，管理地方治安本来就是他的责任。所以这种时候，他也是推脱不了的。
“但是你那个文书里面提到的关于牛痘的说法，引起了分歧。郡城来的萧大夫认为你那个牛痘的说法不成立。人与动物的体质不一样，不能混为一谈。”
“而另外也有几人认为你这方法可行。甚至有一位隐居的杏林高手为你站台说，天花确实在牛身上并不致命。而且也没有传染给人的先例。”
“只是他们最后都不能断定牛痘在人身上是不是也是如此。大伯，我说的对不对？”
江晓渔当然知道接种牛痘在当下这种时代里所面对的最大难题是什么。
“看来你心里也是有数的，那就好！”
“大伯，侄儿有一问，不知县中监狱里可有死刑犯？”
“嗯？你是想？”
江天瀚瞬间就明白了江晓渔的想法，可是这种做法实在是有违人伦。“你有几分把握？”
“十分！”江晓渔的回答十分肯定。
“行，此事你不用管了，到时候我会安排人给你处理的。”
“？ ？ ？”
江晓渔没想到他大伯连这个都帮他提前想到了。
“来来来，让一让，让一让！”
江天瀚直接带着江晓渔去了玉江县如今的那个疫情防控中心。也就是县办医馆后院。
此时里面正围了一群年纪最小都四五十岁的医官大夫。
“这位就是提出牛痘的那个小兄弟？”
一位头发已经花白了的老头，身穿素袍。一看见跟在江天瀚后面的江晓渔就特别热情的迎了上来。
其他人也是赶紧跟了过来。江天瀚告诉江晓渔，这位就是之前给江晓渔站台的那位杏林高手。纪大夫！
“虽然前番有江大人说过，但还是没想到小兄弟竟然如此年轻。”
“不敢当诸位如此礼遇，小子受之有愧。”
江晓渔被这群人的热情吓了一大跳。连忙拱手行礼。
“小小年纪，不骄不躁。确实不错。”
“见过县令大人。”
这却是县令陈大人听说江晓渔已经回来了，便赶紧过来看看。
“不必多礼，说来你是江大人子侄，也称老夫一声世伯吧！”
江晓渔点头称是。
“话不多说，疫情如火。叫你回来，是因为你的那些条例确实大有可为，老夫已经安排下去了。”
“至于那个牛痘，你和几位医官解释解释。老夫也在旁边听听。”
“好！”江晓渔转身面向几位医官，只说了一句。“诸位先生都是前辈。小子也就不班门弄斧了。关于牛痘，纪大夫既然已经见识过，想来大家也对此事的存在性没有疑问了。”
“如今主要的问题，在于牛痘是否可以给人使用。在此之前，有一个问题需要统一一下意见。”
“关于天花，得过的人将不会再次感染，这件事不知道有没有谁有疑问？”
场中无人作声，感染过天花的人不会再次感染，这件事是所有人的公知。
“那好，”看见没人出声，江晓渔又接着往下说。其实他是故意问这种众所周知的问题的。不然他一个晚辈实在镇不住场子。难保不会一开始就被人起哄。
“那么诸位为何不试上一试？”
“这如何能试？”
“就是，这种东西怎么去试？”
江晓渔的话立马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质疑。实在是这个时代里真没人想过用人体做实验。
江晓渔赶紧朝江天瀚看去。
“诸位，我县中牢狱里正有三名死囚。或可一试。”
看见江晓渔的眼神后，江天瀚假装咳嗽一声便立时有一人站了出来。那是三班衙役里的一个捕快。
这一幕把所有人都给整懵了，只有江天瀚和陈县令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最后的结果还是拿那三名死囚做了实验。虽然过程有些揪心，那些思想观念比较保守的大夫们始终无法接受用活人作试验。
为此江晓渔费了不少口舌，都劝不下来。还是陈县令最后站出来说，如果这几个死囚实验过后没死，并且证实了江晓渔的说法有效。
那么事后他将以功臣的身份，为这几位死囚上书，请求宽大处理。
“你真的那么有把握吗？”
离开了医馆后，陈县令看江晓渔神色始终如常，不禁问道。“像你这种年纪的后生老夫自问也见过不少。可能如你这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实在罕见，江大人，你们家出了个了不起的后生啊！后继有人了。”
最后那句话虽然在夸江晓渔，却是对江天瀚说的。江天瀚闻言哈哈一笑。
等到送走陈县令后，他面色瞬间一变，
“不是跟你说了吗？交给我处理就好。”
江天瀚生气的是最后江晓渔居然要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和那群人赌注。赌他的牛痘不会害死人。
“大伯，我…… ”
“哼！”
牛痘的制作非常简单，找来一头牛，把感染过天花的人用过的东西让那头牛接触。不出意外的话，最后这头牛也会患上天花，也就是牛痘了。
这个事经过了六天才做好，八月三十一那天，当江晓渔站在医馆的大门口时。
遥远的明州州城里。曹安民等人也站在了明州教谕司大门口。今天正是大考成绩公布的时候。
“也不知道江晓渔那家伙怎么样了？”刘伦已经听说了玉江县的事。虽然朝廷早早就封锁了消息，可这种大事，又哪里真能做到滴水不漏？
“那家伙向来胆大，那天他与我同时出了明州官学，他家里的管家说有事。我才告退。哪里想到他竟然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赶回去。”高以明对此也是感慨不已。
“你们有什么玉江县那边的消息没？”宁玉树和吴文序杨蛟也比较担心江晓渔。但他们此时在州城，没有曹安民他们那样的消息门路。
“听说江晓渔回去的时候在舟山遭遇了狼群，不过有惊无险。至于玉江县那边暂时还没什么消息。”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啊！”胡唯勐听得不由咂舌道。
“出来了。出来了！”
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阵欢呼，原来是放榜的官吏从教谕司里走了出来。
青玄国教谕司会根据考生的籍贯以县为单位，把生员分类好。然后再在其中以所考科目分类。便于考生寻到自己的成绩。
“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了！”曹安民激动的大吼大叫。“925分。哈哈，老子考了925，”
曹安民是武试生，这个分数在往年武试生分数里属于第一层次的中下游。基本上最差也能在明州的四大书院里继续上高等学院。运气好的话青玄国六大书院也不是没有可能。
高以明等人此时也都找到了自己的成绩，并且都考的还不错。
“怎么样？大家都怎么样？”
“嗯，下半年报名时候应该还能在南山书院看见你们？”
“哈哈！”
“有人看到晓渔的成绩没？”
“没！”
“没有！”
“走，去看看！”
“不用了，我刚刚从那边过来！”胡唯勐这时候走了过来。“晓渔今年有点猛啊！”
“什么情况？”
“啥意思。”
“96。”
咕咚。咕噜！
一阵咽吐沫的声音。96分。这成绩绝对是最顶尖的那一批次。
“这小子吃了什么？这怕不是真能追着那个武妍儿到青阳学宫去吧？”
关于武妍儿和江晓渔那点事儿，这几人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唉！可惜了。”曹安民突然叹了一声。
“你叹什么气呢？”宁玉树不明白好好的曹安民为什么叹气。
“成绩出来后，十天时间由本人携带考牌在郡城办理报名高级书院的意愿书。”
刘俊最先反应过来。想到这里，他也是不由的叹了一声。
“啊？那，这…… ”
杨蛟等人此时也是反应过来了，心下为江晓渔一阵惋惜。
……………
而江晓渔此时自然是不知道州城发生的这一切的。
他这会儿正在一个医官学徒的带领下，朝后院走去。那里，那头出了牛痘的水牛和一群医学大佬正等着他去提取牛痘。
牛痘的提取方式很简单。江晓渔的记忆里有相关原理。所以在他的指导下，众人很快便提取出了牛痘。
然后重头戏来了。
江天瀚和陈县令带人押着那三个死囚也恰好赶到。开始前，陈县令又重新对着几名死囚声明了一遍。
“此事若成，尔等便是千古功臣。往后史书里都会记下你们的名字。”
陈县令这话并没有夸张，这也是他为什么如此不遗余力的帮助江晓渔的原因。
要知道，用死囚做实验的事一旦传了出去，对他的影响也不小。万一失败了甚至有可能被罢官，遭万人唾骂。
当然，要是成功了，就像给那几个死囚说的那样。他陈明远的大名也将名垂千古。
那些大夫最终能同意用死囚做实验，也是因为他们心里其实明白。
一旦证实了牛痘的可实施性。只要有朝廷不遗余力的推广。不出三十年，天花将会被彻底消灭。
那三位死囚其实并不在意自己能否名垂千古。他们更在意的是陈县令和江县尉答应他们，即使他们因此事而死去。
他们的家人也会得到一笔不菲的财富，以后生活无忧。
“大人，不必再说了。小人已经准备好了。”
只见那三名死囚这会儿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甚至其中还有一个对江晓渔说，“小兄弟，下手轻点哈！老子怕疼。死不死的都无所谓。别弄疼我了。”
“放心不会太疼的。”
接种牛痘的方式有很多，但是都不适用于这个时代。比如注射器，江晓渔就没法搞出来。
于是他选择了最为原始也是最为粗暴的方式。
直接在几人手臂上用刀划一个小口子，然后把牛痘中的脓液，用小木棍蘸着抹在上面。
其实江晓渔还想过让他们直接喝下去。但是这玩意儿他也第一次弄，要是控制不好剂量真给人弄死了。他也就彻底玩求了。
牛痘接种后，还需要几天时间的观察。这种事自然是和江晓渔无关的。这两天里他也不是无事可做。
在整理资料的时候江晓渔敏锐的发现，最早感染天花的人都是出现在玉江县东南角那里。包括出云乡也是在玉江县东边。
而在县西，截止目前，还没有发现感染的病例。更让江晓渔感到惊恐的是他在这些地方志里还发现了一件与他相关的小事。
王乡，玉龙镇，杜门乡，还有城关镇以及出云乡附近的云山。都记载有狼群出没。
可从他在巡守的县兵那里所了解的消息又说，最近那几个乡镇都没有出现过狼群的踪影。
这就让江晓渔又想起那天在舟山县和玉江县交界处时。卫兵黄队正说，他们刚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狼群踪影。而且当地以往也没有记载说舟山上有这种大型狼群。
那么，那些消失的狼群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舟山那边的狼群？
想到这里，江晓渔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他忽然觉得，这次玉江县发生天花，背后其实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一切。
“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大伯？”江晓渔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把黄伯和江明江豹三人叫来一起商量对策。
因为这几人和他一样都是经历过那场狼群袭击的。
“少爷你是说，舟山那边的狼群，很可能就是从王乡，还有云山这边过去的？”
江明听了江晓渔的推测后，也是神色大变。如果江晓渔的推测正确的话，这背后恐怕真有什么东西。
“不是，就算舟山的狼群和这几个地方有关，这又跟天花有什么关系？”江豹一时半会儿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因为这几个地方，都是最早出现天花感染者的乡镇。”黄伯阴沉着脸。“这次，恐怕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