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的爱恨情仇
两人坐在河边相对无言,唯有你一口我一口地喝酒。
雷鸣拍拍杨辞修的肩膀,沉声说道:“老弟,事情过去那么久,你该振作起来。毕竟你还活着。”
杨辞修冷笑一声,打断雷鸣的话,“褚元之逼死我父亲,害得我母亲抑郁而亡,你觉得这件事能过得去?”
他对着天空大笑,眼泪从眼角中滑出,“就因为我活着,却又无法给他们报仇,所以才如此痛苦和愤恨。”
忽然,雷鸣一跃而起,将杨辞修撞翻在地。
他骑在杨辞修的身上,拧住对方的衣领,又气又急地喊道:“你小子能不能清醒清醒,你的命是你父母用命保全下来的,你怎么不懂得珍惜!报仇?你报哪门子的仇!你想把自己也搭上吗?!”
雷鸣喘着粗气,从地上站起来,瞪着那对铜铃般的眼睛,厉声说道:“而且,有我在,你休想伤王爷分毫。假如到了那一天,我不会念及兄弟情谊。”
杨辞修坐起来,麻木空洞地望向前方,漆黑的眸子好似寒潭般深沉和冷酷,喃喃地说:“你有职责在身,何必念及所谓的情谊。”
雷鸣叹一口气,痛心疾首地说:“辞修,当年杨大人千方百计阻止王爷实施新政,还联合旧臣向皇上告状。
王爷只是将杨大人革职,但他老人家竟然闯入殿内当着官员们的面责难王爷,这才惹怒王爷命他自裁,再加上你还做出那件事来。
你们不顾君臣之礼,不行臣子之责,怎么能怪王爷不给活路?
杨大人去了之后,王爷并没有特别为难你。
可是你做了什么,你以为王爷不知道吗,他不过是睁一眼闭一只眼。”
见杨辞修仍然不为所动,雷鸣的语气缓和下来,“王爷励精图治十多年,如今南境和平安定,百姓生活安稳,这些难道你都看不到吗?这证明王爷的政策是对的。”
杨辞修仰着头猛然灌了几口酒,瞪着通红的双眼,悲伤地说:“他是对的,可我没有家了,什么都没有了。”
尔后,他又抬起头,冷笑说:“如果不是看在他还有些作为的份上,我就是拼死也会为我父母报仇。”
雷鸣拍了拍他肩膀,沉声说道:“现在南境已经引起京城的注意,王爷如果发生不测,南境易主,绝对会再次陷入动荡和不安,我相信杨大人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听哥的话,好好找个女人成个家,老大人和老夫人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和安心。
你,好自为之。”言罢,他提刀便走。
没走几步,雷鸣又转身问道:“跟你一起的那名妇人是谁?”
“我飘零多年,居无定所,平日只靠接私镖挣些喝酒钱,怎么?雷统领连我这个唯一的营生也要掐断吗?”
雷鸣沉吟一下,继续问道:“最近王府出了一件大事,你可知道?”
面对雷鸣试探性的询问,杨辞修镇定自若,冷冷地说:“我又如何知道王府的事。”
雷鸣走近几步,表情意味深长,“二十多天前,王府丢了一个要紧的人,王爷震怒,特地派我们出来查访,我马上要赶往齐州。
我知道你……时常潜入王府,希望你不要牵扯其中。”
杨辞修冷笑一声,朗声说道:“既然雷大哥有公务在身,小弟不便耽搁,后会有期。”
雷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从怀中拿出钱袋子,放在旁边的石头上,这才转身走了。
杨辞修怅然若失地望着渐渐远去的昔日的同僚和好友,曾经远去的一幕幕又清晰地挂在眼前。
十一年前,十八岁的他还是南境内丞大夫杨玉决的独生子,相貌出众,文武双全,意气风发,是宾州城内最得意、最潇洒的贵公子之一。
有一次,雍南王褚元之亲临杨府,对杨辞修青睐有加,希望他进入王府当差。
杨玉决以各种理由拒绝,但是经不住褚元之的再三邀约,加上杨辞修也想建功立业,最后他进入王府,成为雍南王的贴身侍卫。
接下来的两年,杨辞修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路升迁,很快成为王府最年轻的一等侍卫,深受褚元之的信任和依赖。
然而,其父杨玉决并不觉得这是光耀门楣的事情,反而要求他离开王府,离开褚元之的身边。
问其缘由,杨玉决又三缄其口。
正值春风得意之时,杨辞修怎么能轻易放弃即将实现的人生目标。
更何况,他在王府还遇到平生最爱之人。
因此,在父亲没有摆出充分理由的前提下,杨辞修不愿意离开褚元之,放弃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爱人。
不久后,边境危急,褚元之命杨辞修领兵前去征讨入侵者。一年后,杨辞修凯旋。
但是迎接他的不是封官进爵,美人相伴,而是一场始料未及的家庭变故。
父亲杨玉决自缢身亡,母亲病入膏肓。
奄奄一息的母亲见到儿子后,也笑着闭上眼睛,追随丈夫而去。
一夜之间,杨辞修失去双亲,家破人亡,犹如从天堂掉入地狱。
安葬好父母后,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质问褚元之。
褚元之没有任何隐瞒,将其父亲阻止新政实施,并多次以下犯上的罪状悉数列出来。
听闻于此,杨辞修顿时失去一半报仇的意气。
他知道父亲只忠于前雍南王,看不上这位稚气未脱的新王,所以明里暗里,处处与之作对,甚至联合其他同僚,意图架空褚元之。
杨辞修经常出言劝诫,但杨玉决不以为然,认为雍南王不过是半大个孩子,根本没有能力和经验治理好南境。
万万没想到,隐忍三年后,十六岁的褚元之终于出手,将在南境深耕多年的杨玉决以及其他同盟者连根拔起。
好在褚元之并未赶尽杀绝,他给杨辞修两个选择,一个是留下来做他的将军,二是永远离开,有生之年不能出现在南境。
杨辞修什么话都没说,冷笑一声,拿起剑刺向褚元之。
不出所料,他很快败下阵来,还被刺伤了脸,从此留下那道特别的疤痕……
夜色已经悄悄笼罩四周,一阵包含潮湿水的清风拂过面颊,杨辞修终于从沉思中清醒。
他想再喝一口酒,却发现酒囊早已一滴不剩。他一把将它丢进河里,让它随着静静的河水消失在远方。
出来的时间不短,杨辞修担心秦挽晚着急,连忙起身走回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