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参合苑

    免费苑的大门是用条石搭建的，左边的条石上还有许多青苔，横额上遒劲有力地写着三个大字——参合苑。黑漆配草书，那气势把书法发挥到了极致。单看大门，足见当时这里是何等地威风八面，但是往里看，心情立刻就跌到了谷底。院墙坍塌了大半，偶尔有段立着的也长满了青苔，还有一些藤条缠绕，不知道多久没人住了。视线里杂草丛生，有些盆栽埋在里面，不见天日。

    叶枫往里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他。他已经是参合苑的一员，不需征得谁的同意，径直向里面走去。大树底下有个火堆，看起来像是昨晚生的，此时火堆已经熄灭。叶枫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回答他。两排平房，残败不堪，到处都是树叶和蜘蛛网，隐隐还有一股霉味。地上有些新走的脚印，叶枫顺着脚印，粗略地把参合苑逛了一遍。没有任何惊喜，只有无数惊吓，唯一的安慰就是苑里有些药草和几棵果树，再无其他上眼物事。

    叶枫挑了最边上的那间屋子落脚，没有扔鞋，只因为屋子大。挑完才发现地理位置其实也不错，南北通透，站门口可以看见大门，站窗前可以看见后院。窗外有一大六小七棵白兰花，此时正是花期，屋里总是扬逸着白兰花浓郁的香味，眼睛一闭，沁人心肺，怡然自得。窗户只剩边上两根窗子，窗门已经不在了。窗边有张缺了角的桌子，缺的角并不是只缺桌面，而是从桌面到地上都是没有的。窗的另一边是一张床，床板碎裂一地，只剩三根床横坚强地支在那里。种种迹象表明，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打斗，至于死没死人，那就不知道了。

    叶枫拿棍子搅掉了那些难看的蜘蛛网，没有扫把，扫地都成了讲究。那张被蛮力整张卸在地上的门板还能用，门口刚好有个水龙头，叶枫把门板搬到水龙头下面，用枯草擦洗了一遍。门板晾干还需要些时间，所谓到地两件事，一进一出，其他都不是事。一进说的是吃饭问题，刚才过来的路上叶枫已经瞧好了地方，吃已基本解决。出说的是厕所，刚才没注意，趁着门板晾干的空挡，找到厕所再说。叶枫吹着口哨，重新熟悉环境，当然，如果顺便碰到个人也是好的。

    二十分钟后，人没碰到，厕所却找到了几个，都还能用，情况不算太坏。叶枫又到后院溜达了一圈，不经意间发现了一盆驱蚊草，这是老天爷的恩赐，叶枫毫不客气地搬回了屋里。门板也干了，搁在床上虽不能把床填满，也勉强能躺。连续两晚都没好觉，花香醉人，叶枫几乎又是一秒入睡。

    午夜时分，叶枫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有几双眼睛在盯着他，也不知道他们为何，直盯得他浑身毛刺，最后终于受不了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吓个半死，跟梦里一般，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一僧一道，一男一女，男的穿得比他还破，女的那脸好比蟾蜍皮，一脸严重发作的痘痘，太吓人了。这是梦里还是现实？叶枫闭上眼睛又睁开，无辜地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知是谁打开的灯，有人在睡觉还开灯，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地板上有四个人影，这比什么都重要。

    叶枫没好声气说：“你们想干嘛？”

    小道士说：“打扰了，本想等施主醒来，不料施主实在能耐，睡一整天都无需吃饭喝水。贫道谦虚，大师法号一钵，女施主王豆豆，小施主六个人，以后大家都是同学了，为了方便相互照应，想问你可不可以住在同一个屋。”

    王痘痘倒是没有浪得虚名，六个人什么玩意？

    叶枫想都不想说：“不行，不可以。你们相互照应就可以了，我不需要。”

    小道士说：“我们需要，我们需要你的照顾，还请施主仁慈。”

    叶枫说：“我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我还照顾你们？别开玩笑，散了吧。”

    小道士坚持说：“你可以。”

    这僧道俗男女共处一室，成什么了？

    叶枫说：“绝对不行，这么多屋子，大家随便住，干嘛要挤在一起，你们爱去哪去哪，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好吗？”

    小道士说：“可是只有你这里没有蚊子。”

    感情原因在这，可是叶枫吃不准他们都什么状况，谁好谁坏都不知道，当然不能把实情告诉他们。

    叶枫说：“你们还讲不讲道理，凡是总有个先来后到吧，你们是想以多欺少吗？”

    小道士说：“施主言重了，我们是昨天来的。”

    叶枫说：“昨天，昨天来了你们不挑，人家挑了，你们来强占，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方头大耳的小和尚突然宣了句佛号说：“还请施主行个方便，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施主功德无量。”

    小和尚看着还算慈眉善目，就是不知道大师是自称的还是别人安的。这帮神棍，有问题自己不想办法解决，跑来吃现成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大家在同一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也不好闹得太僵，再说强硬下去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有如自己昨晚，但凡他们有其他办法，估计也不会来跟自己为难，就当积德了。实在住不到一起，再另行他法。

    叶枫说：“算了，住就住吧，我要睡觉，你们轻点。”

    四人都跟他道了谢。叶枫没理他们，反正仇人不会跑到这里，手臂挡住眼睛，继续睡觉大吉。虽然他们已经极力放轻手脚，但叶枫还是感觉很嘈杂，一直处在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状态，长期这样下去非得神经衰弱不可。

    清晨，叶枫被一阵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了，不知道是谁在装修还是有人死了。这种睡眠，使得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不好。屋里多了几张床，感觉狭窄无比。其他人都不在，只有对面的床上小道士闭眼打坐。

    叶枫说：“什么道长来着——于——啊，不，谦——虚道长是吧，外面干嘛呢？”

    好一会，小道士才睁开眼睛说：“大师在做早课，怕打扰你，走得远远的。”

    叶枫说：“早课——这还不打扰啊？”

    小道士摇摇头说：“你不觉得他的声音可以安神清心吗？”

    叶枫说：“安神清心？并没有。我业障太重，就觉得烦躁无比，吵闹异常。”

    小道士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说：“以后我打坐的时候不要喊我。”

    不喊就不喊，都他妈的有毛病，一大清早的装神弄鬼，能是正常人吗？叶枫趁着没人，跑去洗了个澡，洗完状态好了很多。王豆豆回来了，特意给叶枫买了早餐。叶枫看了她一眼，立刻转移了视线，她那个脸实在是一言难尽，昨晚还好，大白天的光线十足，那种无处可藏一览无遗的视觉冲击，好家伙，那情况，简直——她买的还是豆浆油饼，叶枫直接拒绝了，一句话都不想跟她多说。

    叶枫的难以相处，她昨晚就领教过了，但没想到这么难相处。买是出于自己的本心，人家有不吃的自由，大概不合胃口，王豆豆胡乱安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