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父亲
酒店的门口立了两个石狮子看上去很气派。
师傅帮她将后备箱的行李殷勤的拿下来。
“小姑娘,这是叔的电话,在这里呆的两天,有用到车的地方都可以给叔打电话说的,保准随叫随到。”
郁清接过行李,点了点头,随后师傅又递给她一个名片。
酒店的大厅装的是一股子奢靡的金碧辉煌风,和它的名字截然相反。
郁清递过自己的身份证,给前台的工作人员,随后拿过自己的房卡。
她的房间在三楼,出了电梯,昏暗的黄色灯光将酒店内部染成了一股迷醉的气息,两边的暗红色大门里不时还能传出来吵闹的声音。
照着手上白色的房卡,她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推门而入,与外面的环境终于隔开。
房间的窗户外正对着是门口的马路,她将行李放到了一边,站在窗边。
说实话,她对这个城市从小就没有什么印象,郁志朗和赵洁早早就带年幼的她,背井离乡来到隔壁的大城市发展。
起初,爷爷是不同意的,所以在郁志朗说要来的时候,爷爷直接气的和郁志朗断绝父子关系。后来,爷爷年纪大了,也骂不动了,郁清才开始慢慢会来爷爷家过年。
那个村子就在宜溪的边上,背靠着一个山谷,每到夏天来临时,山谷里会开满漫山遍野的花朵。
雨后经常有白雾笼罩在山间,只露出房子尖尖一角,只是她从来没有看过漫山遍野的花和被浓雾笼罩的山谷。
每次回去,就只有满山的疮痍。
不知道看了多久。
渐渐的天边开始泛起昏黄的夕阳,连带着这座小城也被夜色笼罩。
这种感觉真好,没有烦恼的事情打扰,不用被金钱折腰,日出而看、日落而睡,空气里都弥漫着惬意的舒服。
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郁志朗每年都喜欢回到这个小地方来,那个时候她小,只觉得这里没有大城市的繁华灯景、没有夜晚的人声鼎沸、更加没有她喜欢吃的那些好吃的。
如果不是姜砚书,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觉得这个地方有什么美好的。
提到姜砚书,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姜砚书高中好像就在这里上的吧,作为宜溪市最好的一所高中,基本上每年的状元就从这个学校出来,只不过,她认识姜砚书的时候,他早就毕业了。
夜色来临,郁清检查好房门已经上过锁了后,这才慢吞吞地去洗澡然后睡觉。
躺在白色的床单上,萦绕在鼻腔里是一股消毒水味淡淡混合着洗衣液的清香。
床头边的那盏小灯浅浅地亮着,房间里既寂静又冷清。
郁清紧闭着双眼,耳边却传来墙那边的暧昧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声音清晰可听。
她只能重新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向窗边的的沙发坐去,想要远离那个声音。
手里的手机“嗡嗡”响起。
郁清点开,是一段小视频。
姜砚书买的那个自助投食器不仅可以自助设置定时投食,而且也可以感应投食。视频里的郁海绵正直起身子用自己的小爪子在够着什么东西,只一会,下面就自己出来几粒猫粮。
【她低着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哇,它什么什么学会的。】
【姜砚书:不知道,】
那个自助投食器是他昨天才拿回来的,该不会就看了几眼,郁海绵就学会了吧。
【郁清:看来,以后都要吃自助餐了。】
【姜砚书:是。】
【郁清:看来和聪明的人呆一起,真的是什么物种都可以变得聪明。】
对面的人没有再继续回过来消息。
郁清慢慢站起身子,将窗户打了开来,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只是才到九点,外面街上的行人就已经少的可怜。
她趴在窗户上,感受着凉风的洗礼。
被放置在一旁的手机声音响起。
郁清接起电话,对面的人也安安静静地没出声,只听见传来一两声猫叫。
她轻轻张口:“喂,怎么了。”
恰逢窗外一辆飞驰而过的大货车,摁着大声的喇叭。
姜砚书疑问的声音响起:“你在外面?”
黄土溅的漫天飞舞,她将身子直了起来,关掉了窗户。
“没有,是楼下的车声。”
“嗯。”
关上了窗户后,房间又恢复了刚刚的安静,只不过墙那边的声音还没有停下来。
她害怕姜砚书听见,只好一手盖着手机的听筒,对面的姜砚书又没有声音了。
过了很久,她尝试性叫了一声:“喂,姜砚书,你还在吗,你要是没……”
“在。”他的声音,隔着月色的清凉,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蓦地,在这空旷的房间里,郁清的心跳突然漏了几拍。
“没事……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早点睡觉吧,晚安。”
嘟嘟嘟声响起,电话被挂断掉。
她还没有来得及讲话,那边电话倒是挂的快。
所以,姜砚书,这是大晚上的想她了吗?
酒店厚重的窗帘很遮阳光,九点的闹钟准时响起,房间内还是一片黑暗。
昨晚隔壁男女的声音折腾了大半晚上,她也没有睡好。
但一想到今天有事,就算很困也要早起。
赵洁之前给了她位置,在宜山陵园。
宜溪只有这一个墓地,所以位置倒也好找,就是有些偏僻,在宜溪郊区的山上附近,而去那边的话并没有专门的公交线路,需要打车。
忽然想起来,昨天那个师傅给她的电话号码。
不知道,那个师傅愿不愿意去那边。
郁清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准备出门。
她和师傅约定的时间还早,只是她现在想先出去找个花店买一束花。
窗外的阳光,还是依旧明媚。
但她还是穿了件深色的长袖。
暗红色的门将房间和走廊隔成了两个地方。
郁清关上门,刚清抬脚走去,隔壁房间的门口站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只见那男人穿了最简单的白短袖,笔挺的黑裤子下是男人的两双长腿。
郁清只抬头看了一眼,下意识的朝着那边墙走去。
她刚路过男人身边,突然对面的人叫住了她……
“有火吗?”那个男人倚靠着墙角懒散地叫住了她。
走廊尽头的窗户,直射进来微弱的白光,让这个狭窄的廊道看上去不那么压抑。
她侧眸看了一眼。
那个男人的头发很长,散落在面容的头发被随意地分在两边,露出了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直挺的鼻梁下是一双带着恶趣味的唇角。
郁清没说话,面前的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即便拿着烟、说话的语气再老成,也挡不住脸上的稚意。
昨天晚上隔壁的人,就是他?
郁清视线不经意地瞥了眼隔壁的门牌号。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奔放了吗。
“怎么、没见过男人抽烟吗?”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嗓音却含着笑意。
“我没火。”郁清摇摇头,冷冷地说道。
这不就是典型的不良少年吗?就算她现在也已经二十多岁,对于这种小孩她还是想敬而远之的。
男人无所谓的笑了两声。
突然旁边的房门打开,一个裹着白色浴巾的男人顶着一头的乱毛。
只见裹着浴巾的男人揉了两下眼睛后,手里不知拿出了个什么东西,递给了刚刚的男人。
“给你,亦哥。”
那个男人接过东西,隔着白光,她看见那个东西是身份证。
“火给我。”
“等会。”
那个男人显然还没有看见对面的郁清,半掩着的房门直接被肆无忌惮地敞开,屋内是一夜旖旎,透过暗光,她依稀看见了地上被撕开的包装纸,扔了一地。
郁清急忙收回自己的视线,连忙抬脚向前走去。
她向前走的步子不自觉的迈的大了些,生怕刚刚她刚刚误会的那个男孩追上她。
晌午的阳光卷着暖意的秋风,街上两边的小摊正推着车缓缓的离开。
手机上的导航不知道穿过了几个小巷,最终停在了一家花店门前。
与周边的平房不同,这家花店用白色的栅栏围着,透明的玻璃窗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风铃,风一吹,风铃的声音浅浅响起。
花店是一个上年纪的女人开着,虽然看着岁数已经大了,但是那个人穿戴整洁,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优雅。
店主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您好,看看,需要什么花?”
小店里面摆满了形形色色的花朵,她看的有些纠结。
女人好像看出了她的样子,笑着问道:“买花是要送谁啊?”
郁清道:“我爸爸。”
“那他有没有喜欢的花啊?”
郁清摇摇头,那些花中有几朵含苞待放的郁金香吸引住了她的视线。
“嗯…其实给父亲送的话,像康乃馨、绣球、红黄玫瑰都是可以送的。”那女人指了几种花。
郁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方便说一下,是什么场合吗?可以帮你参考一下。”
郁清垂下头,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是要去陵园。”
那女人沉默了一下,又改口说道:“不好意思,其实也可以送向日葵的,父亲就像是太阳,不善言辞又不吝啬对子女的爱意。”
“好。”
从花店出来,向日葵用白色的纸包着显得格外轻快和两眼。
师傅的电话也准时响起来,她报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师傅开着车很快就过来。
与机场的方向不同,宜山陵园是在相反的方向,没有在扩建的高楼,只有山间轻快的鸟叫声。
她按照赵洁给她的位置,在众多深色的墓碑中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郁志朗走的突然,黑色的墓碑上的照片笑脸刺眼,她记得,那是初升高中时,郁志朗说她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于是全家一起去拍了一张全家福的照片。
她半蹲下身子,将手里的花放在了上面。
眼眶里豆大的泪珠,落在黑色的石板上。
一滴、两滴、三滴……
耳边寂静的只能听见风的声音,树枝在枝头上沙沙作响。
万物声动,只有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都是漆黑一片。
头顶的阳光从侧方不知不觉开始降落。
郁清伸手,指尖轻触墓碑上深刻的痕迹,冰凉的温度顺着指尖传来,但她却觉得那是暖的。
记忆里的父亲脸上永远一副宠溺的笑意,牵着她的大手明明是暖的,那分明是一个人的体温,怎么能是冰的。
她站起身来,缓缓地对着面前的冰冷的墓碑深鞠了一躬。
陵园外的停车场,停着黄色的小巴车,不知从何处传来哭泣的声音。
郁清回头望了一下,天边的晚霞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覆盖在这个地方,看上去是那么柔情。
她让师傅把她送到宜溪一中的门口。
银白的栅栏门紧紧闭着,隔壁的石板上刻着气派的名字。
从墓园出来以后,莫名其妙就想来到这个地方。
一旁的小房子里亮起橙黄的灯光,门卫大叔坐在里面正吃着热腾腾的泡面。
顺着一旁黑色的栅栏向里面看去,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远处坐落着是五六栋教学楼,在往后看去,依稀还有很多。
想来姜砚书的学校看看是很早以前,她就想干的事情,只是一起从来没有时间。
后来,出了事,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还记得,当初出事的时候,她从病床上起来,哭的歇斯底里就是不见郁志朗的身影,赵洁说郁志朗还没要,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起先还能骗一骗她。后来,护士说漏了嘴,她才知道在她昏迷的时候,郁志朗就已经没有了。
爷爷痛失儿子,顺带着赵洁带的自己也不肯认,从她睁眼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那边的一个亲人了。
再后来,她去找姜砚书,那会只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好像,只有姜砚书是她唯一的心里依靠。
不过,他也推开她了。
暴风雨结束的时候,你不会记得自己是怎么样活下去的,甚至也不知道暴风雨是不是真的结束了。唯一能感知的就是,你孤单的走了过去,一个人。
她顺着一中的铁栅栏走了很久,才看见了前方的公交站牌。
少了学生的拥闹,公交车上都是零星几个人。
她要去的花溪酒店是直达就到的,中途不用倒车。
直到报站声响起,车稳稳的停在了站台间。
隔着雾朦的玻璃,她看见了花溪酒店的招牌,霓虹灯闪烁下,依稀看到了几个在抽烟少年。
她并没有放在心里。
青石板上的脚步声徐徐向前走去。
“唉,大姐?”
郁清的脚刚踩上台阶,旁边的那几个不良少年的声音响起,她侧眸冷漠地看了一眼,以为他们是在喊别人。
“喊你呢,那位姐。”
其中一位少年出声,他指尖的星火亮起,极其没有素质地指着她喊。
郁清这才知道,他们喊的那声大姐是在叫自己,她依旧没有理会,直直地向里面走去。
垂在空中的手腕,突然被一道力气抓住,脚下的步子没有踩稳,整个人向后仰去。
饶是脾气再好,她也忍不住发火,手上的力气不自觉的大了几分,推开了扶住她的少年。
“你干什么。”她抬眸,眼里的寒意刺骨地戳向那个少年。
姜亦吃痛般地揉了揉手腕,脚步也不可抑制地向后推了一步。
旁边那个抽烟的的人连忙过去扶住他:“亦哥,你没事吧。”
“妈的,你有病吧。”那个人一把丢掉手里的烟,手指着她骂道。
另外一旁两个少年也恶狠狠地围了过来。
郁清向后退了几步,这还是在人多的市中心,这些不良少年也敢这么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