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陈亦
那不是林珝第一次杀人。
他自小便处在刀光剑影之中，朝局动荡，各方人冲着平南侯和皇室而来，也使得他自未启蒙之时便不得不学了武功以“平安”度日。
第一次杀人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十一岁的林珝已经不记得了。
林珝抱着谢锦瑶往燕京城中走去，一路上，小丫头巴拉巴拉倒谷子似的同他说了好多事情。
他知道了她是谢家的大小姐，至于她怎么来到城外的，她自己也不清楚。
林珝想到林浔和她差不多大，心想，世上竟然有比林浔还要让人不省心的姑娘。
“你怕血吗？”
林珝打断她说道。
谢锦瑶看着林珝极其认真的眼睛，她点了点头，“我年纪小，当然会怕了。”
听着小丫头理所应当的话，林珝脚步一顿，“今天看到我的事情，不许往外说，不然我就把你丢到乱葬岗。”
看她愣着，他又想同她解释何为乱葬岗。
结果就被这小姑娘拍了拍头，“你不会！少吓唬我。”
林珝被一个小孩子拍头，一时间脸都黑了起来，他冷声道：“你大可一试。”
谢锦瑶：“……”
那算了。
“我不会乱说的。”谢锦瑶又垂着头闷闷地道。
林珝听见她这话，点了点头，“我送你去京兆尹，他们会派人送你回家。日后别一个人出来了，明白吗？”
少年冷淡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谢锦瑶撇撇嘴：“我能去你家吗？我不想回家。”
林珝：“我家里穷，养不起你。”
谢锦瑶：“我带了银子出来的。”
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铜钱，“我给你银子，你让我去你家好吗？”
林珝：“……”
最后，他抬起手来轻轻地点了谢锦瑶的睡穴。
那时，他只觉得这小姑娘聒噪。
以至于接下来的几日，他在东宫看到谢相羽的时候，总觉得这人不顺眼。
“林大哥？”
谢锦瑶见到林珝神思恍惚，仿佛有什么心事一般，连忙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林大哥，你怎么了？”
谢锦瑶的声音将林珝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倏尔笑道：“没什么，想到了一些事情。”
谢锦瑶点点头，“哦。”
林珝见她这样，轻轻地拍拍她的头，“阿锦。”
谢锦瑶：“嗯？怎么了？”
林珝：“就是想叫叫你。”
谢锦瑶笑了笑，突然，门外响起来了一阵敲门声，“少爷，属下将这小子收拾好了。”
听到是骨青的声音，林珝便开口道：“进来。”
很快，骨青就拎着那少年进来了。
少年此时穿了一件青灰色的袍子，脸上也上过药了，一看到林珝，他便哀嚎道：“林将军，您可千万不要将我交给我爹。”
林珝瞪了他一眼，“我早已不在军中，如今我官任大理寺少卿。”
谢锦瑶见这少年也站不稳，她看向骨青：“你让他坐在这里吧。”她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凳子。
说罢，又小心翼翼凑近林珝说道：“林大哥，他认得你？”
林珝点头，“三年前我来轮州那次，刚好与他见过。”
陈亦听到这话，连连点头，“对对对，看在你我相识的情面上，你就别告诉我爹了吧。”
骨青不禁蹙了蹙眉，他拧了一把陈亦的耳朵道：“少废话。”
“啊，疼！”陈亦哀嚎道。
林珝没有理会他，只是问骨青：“陈大夫那边，收到消息了吗？”
骨青连忙拱手道：“属下方才便命人将今早发生在酒楼中的事情散播了出去，想必陈大夫也已经知道了。”
“啊？”
听到这话，陈亦瞬时哀怨地叫了一声，却遭到了骨青当头一击，“啊什么啊，闭嘴。”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房中瞬时安静了下来。
谢锦瑶看了一眼林珝，心中暗暗地打鼓。
“砰砰砰”
敲门声传入了几人的耳中，陈亦瞬时就蔫了。
林珝：“去开门。”
骨青连忙拱手：“是。”
门一打开，谢锦瑶就见到一个半百老人走了进来，她略微思索，便知这是陈大夫。
“林大人。”陈大夫几乎是一进来便跪下了。
林珝面上无动于衷，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陈大夫这是何意，晚辈担待不起。”
他声音微冷，陈大夫只觉得心口中仿佛被人插了一根利剑。
他稽首道：“小人此番行径实属无奈，只愿您能放小儿一条生路啊！”
陈大夫的声音略微哽咽，来的路上他早就打听得清清楚楚了。林珝能把陈亦扣下，定是知晓了他所做之事了。
林珝：“放他一条生路？”
林珝轻笑一声，“这话是如何说的，令郎如今身体康健、活蹦乱跳的，倒不像是杜知府，他此刻恐怕还出不得房门吧？”
陈大夫听见这话，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小人……”
林珝端起来桌案上的茶杯饮下一口茶水，“你年少时便随老将军征战。轮州两次打劫，你都是亲眼看见的。十年前那场大战，宋老将军牺牲了。是宋将军将你护住的。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此事是发生在将军府里，即便我背了这罪，可事情发生在将军府里，宋将军少不得要背上罪名。
再有杜知府，他在轮州为官二十载，为了轮州百姓，他多少次险些把命搭进来了，你又有没有想过，这次若他当真死了，又该怎么办！”
他双目猩红地说完了这番话后，陈大夫终于跪了下来，“小人……小人知错，我只是……”
林珝喝了一口桌上的凉茶，“既然知错，那就补过吧。”
陈大夫连忙点头，“小人可以为您作证是何人指使。”
林珝摇头：“不必，你带着你儿子回去便好，好好地为杜知府医治。有事，我自会让人告知你。”
陈大夫点头如捣蒜，“是。”
林珝：“回去之后，该怎么做用不着我说吧？”
说罢，他就拉着谢锦瑶往外走了。
骨青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诶，别……别走啊！”陈亦也伸手拉了一下骨青的衣襟。
骨青甩开他就走出了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