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宁市接连下了两天的雪,没日没夜地下,地面上积雪的厚度估摸着一脚踩下去能到脚腕。他们在望月湾民宿了无聊了两天,等雪停了就各回各家了。
夏婉一直闷闷不乐的,虽然她还是和平时一样跟白以京讲话,可很明显地,她神情看上去万分不自然。
这种事情她不知道怎么处理,本想着回家后跟夏婉好好聊聊,没想到就被另一件事耽搁了。
距离除夕还有十天左右,白以京去报了一个补习班,为期一周,以上大课的形式。祁声知道后很不高兴,冷落她两天后,非要跟她一起去,被她阻止了。
祁声幽怨地瞪着她,“我不能教你吗?”她这种行为根本就是对他彻头彻尾的漠视和打击。
对此,白以京是这样回应的:“你自己也要学习吧,而且我上次都听到江池他们说话了,说你放了他们好几次鸽子,游戏也不打了。”
“那也不关你的事。”他说,“我就是觉得他们的活动每次反反复复就那几样,很无聊。”
他说了很多理由,可无奈白以京去意已决,他只好闷不吭声每天望着她出门的背影,偶尔偷偷跟着还会被抓个正着。
他就牵着五十五出门溜,假装和她在路上刚好碰到,五十五不愿意走的时候,他硬是把小狗抱起来走了一路。
也许是错觉,白以京总感觉祁声越来越黏人了,比五十五还会撒泼。
……
白以京在补习班里,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一天到班上时,全班座无虚席,只留了一个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给她,过去时,她看见坐在走道边的位置的她的同桌,眼里的惊愕一闪而过,随即那人施施然站起来给她让行。
班上同学都是来自不同学校,可宁市高中不少,这个补习机构规模也很大,即便有认识的同学,也很难碰到。
她看了陈深一眼,紧接着就没有再把注意力分散过,集中在补习老师新发的套题上。
无暇顾及他为什么会来上补习班,明明他是年级第二不是吗?
这一节课,她花了半节课思索题目,又用半节课推翻全部思路,无奈地咬笔转笔换笔芯摁自动笔。
下课后,她想去找刚才的老师询问题目,身边的男生率先旋了个身,侧过来对着她,眼神不太坚定地盯着她,“白以京,好巧。”
她礼貌性回头看了眼,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嘴唇微张,想说让他让一让之类的话,还没发出一个字音,又被他打断。他说,“前天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看到吗?”
白以京思忖少刻,才说:“没看见,有什么事吗?”
她没骗人,确实是没看见,她对手机实在是没什么兴趣,若非是随着时代变迁,她需要用到支付软件,给她部老人机都行。
陈深原本略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些,似乎是在紧张些什么,他不太熟练地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没什么,那天不是初雪吗,我想见你一面。”
初雪为什么要见她?
她满腹狐疑,却也没直截了当问出来,因为课间休息时间很短,她再不去就要上课了。
于是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这事等会儿再说,能不能先让一让,我有点想去洗手间。”
说完,陈深微愣住,旋即慌手慌脚站起身,衣角勾到桌角,差点把课桌都掀翻,还是白以京眼尖手快给他扶住了。
没想到年级第二是个冒失鬼。
白以京攥着套题跑出去,没看见身后男生犹疑的目光,她竟然是这么勤勉的人吗,上洗手间都要带题去。陈深心里暗自得意,自己对她的理解好像又深了一层。
这头,她到办公室看了一圈,通过其他班一个老师才知道,其他老师都去开会了,她只好默默回了教室。
一天的课很快上完,她基本课程还是很扎实的,没什么负担,就是上午那道题她还是没有解出来,今日事今日毕是她的原则之一,可她不想回到家去问祁声,不然她来补习班的意义就荡然无存了。
闷声不响收拾书包时,一只手伸过来,把她桌上的套题拿了过去,她看过去,见到陈深正在看她未解的题,顿时心里涌起一点希冀,刚想问他有没有时间可不可以教教她,他又赶在她开口之前出声:
“这题你不会?要不要我教你?”
白以京眼睛一亮,看在他眼里,莫名很像一只贪吃的小动物,在看他手里的食物。她轻轻点头,接着语气真诚道:“不耽误你时间的话,能不能教我?”
“不耽误。”他说着,摘下了眼镜,“但是你要先把上午的事跟我说完,我再教你。”
上午的事?她想起来了,问了句:“下雪那天是吧,你为什么要见我?”
陈深近视不是很深,可眼镜的存在多多少少还是影响了他的颜值,他本身是很温润儒雅的长相,五官都像在镜头里被柔化了一般,缺乏攻击性的同时,又把他的随和放大了数倍。
单眼皮,看上去显得温顺的黑发,薄厚度适中的嘴唇,怎么看都是个帅哥,可是在学校里他脾气实在太差,看谁都不爽,导致大家都自动忽略了他那张脸。
他神色纠结,抿紧嘴唇又松开,他很像一个大姑娘,扭扭捏捏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我想见……我是想看看跟你一起打雪仗是什么感觉。”
“?”
“那下次再下雪,我给你补上。”说罢,她拿过他手里的套题,整整齐齐摆在桌子上,“现在可以教我了吗?”
陈深一口老血哽在喉口不上不下,生生挤出一个笑,“……可以了。”
……
讲完题,天色已晚。
就一道题,陈深反复讲了好几遍,因为她在这件事上,好像格外问题多,还喜欢刨根问底,事无巨细都要知道。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学校,有一条很长的青石板阶梯要走,陈深走在她后面,她扎了马尾,路口细碎的灯光不遗余力映照着她的脸,连同发顶的碎发都仿佛被镀了一层温柔的金边。
白以京是他第一个正脸相对过的女孩,皮肤干净瓷白,细腻至极,经过她身边时,总能嗅到若有若无的香气,兴许是洗发水。
她眼神里的疏离感,是即便她笑脸相迎,与他隔着不远距离交流也难以忽视的。可即使这样,他任然觉得她整个人都是柔软无比的。
还剩几阶阶梯时,她忽然停下转过头,骤然撞进他痴痴凝着她的眼神里,他飞快挪开视线,还好她也没多做计较,只是说:“我差点忘了,你的衣服我还没有还给你。”
一句话,他心里蓦地燃起光亮。
陈深说:“天黑了不安全,我送你回家,你正好把衣服给我吧。”
白以京不疑有他,微微顿首,扭头接着往前走。
补习班她特地选了离家近的地方,跟小区只隔了两条街的距离,她每天都是走回去的,因为在路上就能“碰巧”遇到祁声。
陈深跟在她身后走,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她单薄的后肩上,穿了厚实的外套依旧遮不住她纤弱的身影条条。
太瘦了。
走了两条街,等红绿灯的时候,他突然看见马路对面路灯下的人,是祁声,他手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阿拉斯加犬,明显也看见了他们,正在盯着她看。
后者还没有看见祁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感觉身后覆上来一只手掌,在她后背上拍了一下,低醇的嗓音响在耳边:“绿灯了,走吧。”
白以京“嗯”了声,道了声谢,抬起头往前面走。
正对面一道颀长挺括的身影夺人眼球,路灯下,还有不少人的目光止不住地往他身上瞄,让人想不发现他都难。
她看见他的下一秒,下意识抬起手就打招呼,他却绷紧唇角视线越过她看向她身后屹立的人。
祁声穿了件纯黑色连帽卫衣,宽松款的版型衬得他的肩膀越发宽大结实,随意搭配的一条休闲裤,也很显腿长,他脸上收敛笑意,整个人气场都有些冷却,可意外地,很拿人。
等他们走到对面,他刚拒绝了几个女生要联系方式的请求,一双乌黑的眼淡淡地慢条斯理挪到他们身上,怀里抱着的五十五一看见她,就小脑袋往前拱,被他无情摁回去。
白以京不太明白他们两个之间莫名其妙的磁场是怎么回事,伸手想把五十五抱过来,他侧身避开,“不给你。”
身后的陈深上前来,挡住了她大半视线,望着祁声的同时侧眸对她说:“白以京,你家在哪?快走吧。”
祁声的脸色一下子垮下来,肉眼可见那种,眼里好像都在冒火星子,语气里满是咬牙切齿:“她家在哪,我熟啊,我给你带路?”
“不用了,她会带我去的。”
说完,陈深回头看她,意味不明地抬了下眉,等着她的回复。
白以京插不上话,就点头,越过他们往前面走。
路过祁声身边时,他把五十五往她怀里一塞,冷哼一声,“它都被你喂胖了。”转头就走。
她低头看了眼欢快在她身上打滚的五十五,掂了掂分量,明明很轻。
一路上,三个人闭口不言,直到上了电梯。
到了她家门口,还没开锁,祁声先她一步掏出钥匙开锁,闲庭信步一般走进去,悠悠然换鞋,大剌剌往沙发上一靠。
白以京:“……”
她怎么总觉得他背后像有一条尾巴翘上天了?
陈深跟她说:“你进去取吧,我在外面等就行。”
“嗯好。”
她走进去后,祁声半阖着眼,散散慢慢拖着声:“她这人特单纯,你在她身上得不到你想要的。”
“我知道,”说完,他看见里面祁声赞赏的眼神,补了一句,“我说的是我知道她单纯。”
空气安静半晌。
祁声轻嗤了声,似乎是对他这种行为很不屑一顾,就像之前他考年级第一时那种势在必得的轻慢感。
以前他俩在学校,完全是陈深单方面不爽他,得了个第一就高高在上傲慢无礼的样子,现在,是双方互相不爽了。
白以京从房间里提了个纸袋子出来,递给陈深,“上次谢谢你,今天也谢谢你教我。”
陈深笑了下,唇角绽开一个浅浅梨涡,“以后还要天天见面的,不用客气,同桌。”
他眼神似有似无往客厅看了眼,随后就离开了。
关上门后,祁声略带不爽的声音传来:“他跟你去了一个补习班?还是你同桌?还教你写题了?”
她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目不斜视往房间里走,“嗯。”
……
嗯?
祁声猛地站起来,脚步掷地有声走过去,伸手拦住了她的路,神色有少许僵硬:“我在家也能教你写题,你偏要去让他教?”
“不是。”白以京发觉到他脸上难以置信的愠怒,在极力抑制住语气里的起伏,她说,“我只是碰巧跟他在一个班,又不是我故意要这样的。”
“而且我每天写题不会写的时候居多,在那里我可以去问很多人,你总不能都没有自己的生活吧?”
不知是哪一句话彻底激怒了他,他冷着脸,沉沉睇了她一眼,收回了拦在她身前的手。
“我说我需要你这样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