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祁声,京妹呢?”
放学后,依然是校门口,一群男生走到这就自动停住了,可为首的脚步没有半点停歇,江池几人疑惑跟上去。
少年单手揣着裤兜,步伐健步如飞,身上无一不透露出一股子冷气,“我哪知道。”
“诶,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你跟京妹不是连体婴,一条裤子长大的?”江池难得见他吃瘪,贱兮兮地拿手肘撞他,还不忘记找其他人搭腔,“大智你说是不是?”
被叫大智的男生眼角有道刀疤,肤色偏深,身高腿长,正埋着头在看手机,让他一喊,便敷衍回了声:“嗯,是,那可不。”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上课的时候都不见你多看一眼书,拿来给我看看。”
江池见他无动于衷,一言不合就伸手去抢,大智懒得理他,把手机扔到了他手上。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中论坛的一篇帖子,还是今天上午有关于“陈幼熙”的那一条。他“嘁”了声,手指不小心点进了发帖人的首页,草草瞄了一眼,下一秒,宛如发现新大陆一般。
“你们来看,这个id,不就是陈幼熙自己吗?”
经他一说,几个人脑袋都凑过来,在街上拥堵一团,祁声低着头看着地面走,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去,这个帖子就是她自个发的啊,她可真像传闻一样,嚣张自恋。”
“再自恋,那肯定也更喜欢声哥,你们说是不是?”
“……我怎么觉着她不是很待见声哥呢?”
“……”
刚刚说那话的人是大智,死死盯着人家帖子看的人也是他。江池直接想入非非了,了悟似的冲他奸笑:“其实我也觉得陈幼熙不怎么喜欢祁声,所以大智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啊?”
大智人很耿直,当即就重重点头,朗声道了句:“是。”
隔着距离,祁声都听到了他们打趣大智的声音,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微信没有半条信息,最上方那栏消息框还显示着一句:今天你们先走吧,我有事。
他没回,对方也不知道问两句,就不怕他没看到消息一直在校门口等她到半夜吗?那他也不是做不出来的好吗。
祁声一向不善于隐藏情绪,这下子他脸上的“心情不好”都快溢出来了。直到回了家,他没急着进自己家门,听到对门传出来女生的笑声,其间也有白以京的声音。
她也会笑?呿,跟他就不会。她什么时候跟陈幼熙那么要好了?
思及此,他已经敲响了她家的门,很快就有人来开了门,只可惜不是白以京。陈幼熙一看见他,脸上来不及收回的笑意淡了下去,警惕地看了眼他,又回头看了眼客厅,仰头道:“你怎么在这?”
这一定是祁声今年听到过最好笑的笑话。
他视线越过她往里看,没看见人,再看陈幼熙时,眼神饱含讥诮:“我不在这谁在这,白以京呢,叫她出来。”
“不好意思,她在跟我聊天,短时间内应该出不来。”她脸上得意洋洋的笑掩盖不住,嘴唇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祁声嗤笑一声,忽略掉她看上去很欠扁的表情,目光望向客厅,喊了句:“五十五。”
话刚落音,上一秒还在白以京怀里打滚的五十五,立刻跑到了门口,从陈幼熙的双脚之间飞掠出去,围着祁声的脚转圈圈,吐舌头。
“……”陈幼熙看着从客厅出来的白以京,又咬牙切齿白了眼祁声。
好无耻的人。
白以京走出来,看见杵在门口的两个人,狐疑道:“你不是比我先走吗?”
“你亲眼看着我走的?”
面对祁声突如其来的恶劣情绪,她思忖半晌,才说:“没有,我以为我走的够晚了。”
少年挺括的鼻梁线条一丝不苟,嘴唇闭得死紧,一双似点漆的眸子,虚虚落在她脸上,眼里酝酿着轻佻要讥讽她的情绪。
“我已经跟阿姨说过了,今天不去你家吃饭了,作业我也自己做了。”白以京轻轻说完,抬眼观察他的神色,他这下彻底不搭理人了,把五十五塞回她怀里,按了密码锁开了自家的门,头也不回关上了门。
“嘭——”
很沉重的一声。
他走后,陈幼熙才说:“京京啊,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没有,他应该是心情不好。”
挽着她手进去的时候,她恍悟:“是不是因为我霸占你太长时间,祁声他看我不爽了?”
白以京摇头:“他是很小心眼,可是这个说法不成立的。”
有时候他确实会跟她斤斤计较,还睚眦必报,一点小事就跟她闹。可是单单因为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他走,他就生气,这种情况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两个身上。
陈幼熙见她也不是很懂,就压下了心底的一些想法,拉着她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
白以京跟她是在宁市唯一的一所孤儿院认识的,两人年纪差不多大,刚上小学一年级。陈幼熙是跟着父亲去孤儿院捐款做义工时,看见了悄悄爬上树的女孩。
“喂,你怎么能爬这么高,你是猴子吗?”
她冷不丁喊出声,刚爬到树干上的女孩浑身一颤,险些跌落,“诶你小心点!”女孩看上去比同龄人的她们都冷静稳重,只慌乱了一瞬,就安全坐到了粗壮的树干上。
白以京往下看,隔着远离地面不过两三米的距离,看见了刚刚差点把她吓摔下去的始作俑者,女孩体型很壮硕,穿着大码的公主裙,头发扎了两个啾,小脸红扑扑地挤在一堆,费劲地抬着头仰视她。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猴子吗?”
她不肯说话,就一直坐在上面,那时候还未完全长开的五官已经初有小美人的轮廓,一身吊带的白色裙子,身上气质清冷如月,与碧绿的枝叶互衬。
陈幼熙自打那以后每个星期都去孤儿院,也不往别的地方找她,径直就去院子最深处的大树下,抬头往上看,在和太阳月亮方向一样的高耸树干上,总能看见那道形单影只的孤影。
如同这天上的皎皎月光,遗世独立。
这就是最初陈幼熙认识的白以京。
……
陈幼熙没有在她家过夜,闲聊后写完作业,已经九点半了,她说家里管得严,白以京就没留她,把她送上了车,才慢慢悠悠往小区里面走。
夜深了,湿气重,她裹着一件纯白的棉衣,脚下随便踩了双室外拖鞋,长发被寒风一吹,遮住了半只眼睛。她抬手拂开,目光之下,忽地出现了一双腿。
她抬头,疑惑出声:“祁声?”
“嗯。”他没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闷声一句后,看了眼她打寒颤的牙关,抬手取下了自己脖颈上的深色围巾,三两下围在她脖颈上,随即状似不经意问道:“陈幼熙走了?”
“你难道不是看见她走了,才跟着我们出来的?”
“……”
又被她一语道破,祁声心里一万个不爽,瘪嘴:“你什么时候跟她那么熟的?”
回去路上,白以京跟他说了陈幼熙的事,以前她也说过的,稍微一提醒,他就全想起来了。
他有点不相信世界会有这么恰好的事,“怎么会那么巧?”
“是啊,我一开始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祁声咂舌,目光触及到少女脸上浅浅的笑容,抿唇不再言语,默默咽下了心里满腹打击她的话。
等电梯时,他还是没忍住,说了句:“有那么高兴吗?”一直笑,敢情之前跟他在一起就很悲伤是吧?
白以京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吗?”
“……”
祁声看她傻乎乎摸脸的动作,心里一痒,伸手捂住了她下半张脸,偏开头:“有,很明显,不准笑了。”
柔软的嘴唇就这么直白地与他手心相触,这还是十几年来头一回,除去日常言语交流,两人的身体接触也就止步在他偶尔牵她的手腕了。他只觉得一股电流自下而上,把他整个人都点燃了。
胸腔里鼓噪有力的心跳声,几乎像快要跳出来。
白以京看见电梯到了,抬手拉下他的手,轻轻捏了捏,“走吧,不笑就不笑。”
要是她猜的没错,祁声现在的情绪,应该是来自于——未成年少年的占有欲。就像小孩子一样,什么东西都要握在自己手里,才有安全感。
他们是发小,她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他后面跑,他也习惯了,这一下子她要独立了,他占有欲发作,也在情理之中。
在空间狭窄的电梯间里,白以京轻轻喊了声:“七七。”
这是祁声的小名。
祁字,对于两个幼儿园的小朋友来说,又难念又难写,她发音不准,总是叫成第一声的qi,久而久之,就有了七七这个小名。一直叫到了小升初,她才慢慢改口,只是偶尔在家里会叫。
祁声微微一愣,扭头看她,张嘴应了声。
她不着痕迹地侧眸,语焉不详地说了句:“你放心,我们这么多年了,你肯定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是一辈子的朋友。”
……
方才还万分期待的心,一瞬间一落千丈。
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