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天下再无三脉奇门
扬州城,风中卷着苍凉,青竹飘摇,石板路上弟子们谈笑,一批商队经过,扔给了迷峰派一封信。
梧桐树伫立在迷峰派,枝干上秋叶飘零,微风中飘着细雨,落在身上毫无感觉,借着天光才能隐约瞄见倾斜的小雨。
阎靖冥整日守候张青令的归来,坐在迷峰殿里百无聊赖。
“前掌门,您的信。”
“哦?”
守卫进门递过来一封信,阎靖冥好奇地接过来,展纸一看。
不到片刻,阎靖冥读懂了一切,眼珠一转,嘴边微微露出一个看不透的笑,信纸丢进火光中,烧成灰烬。
深夜里,三脉奇门中一道黑影闪出,陈忌满穿梭过扬州,来到迷峰派,轻叩房门。
“进来吧。”
进门,见到阎靖冥,陈忌满单膝跪地,激动地拱手称:“掌门…”
阎靖冥轻飘飘一摆手,连忙扶起他。
“诶,别再叫掌门,你我尽可以兄弟相称。”
他站起身,阎靖冥缓缓开口:“把你派到三脉奇门不过几年光景,如今,我有一事相托…”
“尽管开口。”
屋内借着一点火光,窗前两个黑影交谈许久,临走之时,阎靖冥递给他一包鹤顶红。
陈忌满点点头,一袭夜衣,飞身上房,借着一点瓦片,在城中匆匆消失。
深夜,三脉奇门一片肃穆,陈忌满躺在漆黑的屋子里,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多年来,自己在三脉奇门提心吊胆,尽心尽力,终于混成了唐休明的心腹,如今,终于等到这一刻!
他想着,起身小心地走至门前,轻轻推开房门,迈出屋,四下一探,守卫提着油灯把守,再无其他人。
陈忌满深夜出门,任凭是谁看见,也并未引起怀疑。
走到后院,灶房黑洞洞一片,他小心地推开门,忽然听见一阵翻找的声响,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一个小小的黑影,是杨厨子的小儿子。
小孩看着他显然也吓了一跳,探着脑袋。
“陈大哥,你怎么来了?”
他笑着拎起小孩,“怎么,被罚了,又过来偷吃是不是?”
“你还不是一样偷吃…”
小孩不服气地念叨着,探头进去拿了两个包子递给他。
“喏,这个给你,别告诉我爹。”
陈忌满接过包子,靠在灶台边,咬了一口包子,摸着他的脑袋轻声说:“今天晚上吃饱了,明天早上就别吃了。”
小孩只顾着偷吃,丝毫没听懂言外之意。
站在门边,望着小孩跑远的背景,陈忌满扔下包子,转头就穿过灶房。
房后的水井边,他谨慎地四处一瞄,拿出鹤顶红,抖入井中。
随后,他急急忙忙离开,回到房间中,合上门那一刹,彻底舒了一口气。
夜深人静,门外偶尔划过一点灯光,窗外又飘起雨,细密地浸湿了地面。
扬州城,绿竹常青,从不受风雪侵扰,雨柔风轻,漫长的雨季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抬头,很久没有见过蓝天了。
清早,一缕尘烟扫过三脉奇门,门前清冷,前去白城的一众高手一去不复返,低沉阴暗的天空始终不见晴朗。
陈忌满一早就穿梭在灶房之中,他笑着拍拍众人的肩膀。
探头一瞧,熬粥的大锅刚掀盖,冒着腾腾热气,米香味扑鼻。
刘厨子见他满脸喜悦,“小满,怎么今天很高兴啊?”
他点点头,搭上刘厨子肩膀,笑着说:“是啊,今天不仅高兴,还很饿呢,急着过来看看。”
灶房热气白雾扑面,众人忙活之时,他说着,一把将鹤顶红扬进了锅中。
继续往前走,新鲜的青菜上还挂着水珠,王厨子边切菜边招呼着陈忌满。
“你小子今天不对劲,平时可没见你开饭这么积极!”
他摆手称:“嗐,这不是最近赏钱拿的多,高兴么…”
陈忌满穿梭在灶房之中,跟谁都唠两句,平日里跟众人关系也好,谁也没拿他当外人,谈笑之间,他确保今早进食之人,将必死无疑。
走出灶房,他嘴角顿时冷下来,换了副面孔,进屋提笔写下一张字条。
信鸽带着字条,放飞之时,冲着迷峰派的方向去了。
阎靖冥坐在门口,等了许久,看见一只灰鸽过来,“腾”一下站起身,伸手解下了字条。
字条上只有二字:顺利。
他将字条紧紧攥在手里,望着远处,脸上一如既往的坚毅,唯独担心着张青令的状况。
三脉奇门此时空虚,各大高手都暗着派往白城,唐休明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仗着三脉奇门在江湖的地位,无人敢动。
他却忘了张青令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看似庞大的门派,实则外强中干,平日撑着门派的几人不在,不仅陈忌满知道,张青令也早已料到了。
数十年来,阎靖冥的父亲从各处收养了许多被三脉奇门灭掉双亲之子,暗养在门派之中,他们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只知道一心练剑,报仇雪恨,一切都听从迷峰派的安排。
他们即是迷峰派的死士。
阎靖冥推开伫云塔尘封的大门,在檀木架上翻找出了那份当年收养的名单。
“杨丁丑,岭下村,父母双亡
胡庚午,恒山南华城,灭门
王戊寅,扬州城,遗孤……”
足足百号人。
拿着这份名单,阎靖冥召集了近半的人,一晃数十年,大殿内站满了提剑人。
阎靖冥站在众人面前,扫视着每个人的脸庞,沉下一口气,稳稳当当。
“你们是派内最精锐,最有胆识的一众杀手,三脉奇门死伤大半,如今是最好的时机,掌门有令,今日就随我而去,一举彻灭三脉奇门。”
“全听掌门吩咐。”
死士们每个人都沉着头,咬牙切齿,终于盼来了这一刻。
深入山野,三脉奇门之中,陈忌满靠在门边,眯眼吹着清风,后院已经乱套了,接连传来叫嚷声,此时人们还不知因何而死。
鹤顶红在体内足足潜伏一个时辰才会发作,有的在书房,有的在提剑,有的刚要踏出门,接连抽搐倒地。
眼前人们慌乱之中来来往往,抬走了一批又一批。
陈忌满没有一点感情,冷冷靠在那儿,望着远处的天,细细闭上眼,想起当年父亲只因一次委杀失误,就被三脉奇门残忍杀害。
如今,心里异常平静,有种如释重负的洒脱。
这时院内有人大喊:“水里有毒!”
一切,为时已晚。
王厨子脸上还挂着泪,从后院抱着儿子的尸体走出来,三脉奇门已是一片狼藉,慌忙之中,瞥见安然无事的陈忌满,怒火冲天地跑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为什么没事!是不是你做的!”
陈忌满没看王厨子一眼,从腰间“哗”一声缓缓提出刀。
往昔亲切欢笑的脸,如今冰冷得已然不认识了,王厨子抬头皱起眉看着他,颤抖着眼神,还是不敢相信。
“原谅我不能早些告诉你…”
陈忌满轻飘飘的话音未落,寒刃已从王厨子颈间划过,一道鲜血溅上了半边脸,杀得多了,他就那么麻木地收起刀。
王厨子倒在脚边,至死也没合眼。
看见这幕,三脉奇门活下来的人眼神凶恶,缓缓走上前围住了他。
数道黑影穿梭在城中,不知何时,房檐之上,几个麻利的身影窜出,随着一声惨叫,彻底打破了三脉奇门多年以来的宁静。
“有刺客!”
一声叫嚷,门派乱成一团。
刀剑声充斥山林,满身挂血的勇士从尸体中拔出刀,抬起头,那是无尽的杀戮,活着就是为了屠戮,为了报恩。
一时间,血肉横飞,往昔门派的兄弟一个个在眼前倒下。
阎靖冥一闪而至,扶起陈忌满,笑着说:“没事吧?”
“没事。”
两人相视一眼,抽出剑,涌进了混乱的人群中。
三脉奇门的人接连倒下,阎靖冥带着几人直杀入正堂,长老毫无义气可言,收拾东西刚要走,就被一剑封喉,没有挣扎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阎靖冥拭去剑身血迹,站在空荡的堂内。
站在堂前,城中忽然下起瓢泼大雨,哗哗拍打在地面,雨水里夹杂着鲜红在每个人脚下流淌,冷风扑面而来,四周已是归于平静。
死士们站起身,借着无根之水冲刷罪恶。
阎靖冥站在中间,望着天有些恍惚,嘴里念叨:“如此顺利,张兄真是猜得妙啊…”
他高高举起刀。
“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