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回纥国
夜风抹平了风沙，扬州的天空是薄如蝉翼，西域的夜空却是厚重的冰冷，日落时便像是通往另个时空的深渊。
在漫长黑夜中守望，连片的云层盖在黑压压的山上，天边终于透出了一丝亮光。
远处泛红，大片的阴云被吹得散乱，到处都是，挂在微亮的天空中，像是一张恶魔的手，伸向了黑暗的大地。
阿曼古丽醒得很早，她从张青令的肩头直起身，脸颊有些微红。
张青令睡得很浅，风吹草动都能惊醒，看见她醒了，晨声还带着沙哑。
“怎么样，肩膀还疼吗。”
她浅笑着摇头，“已经好了。”
打了个呵欠，张青令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陈旧的泥土气息中混杂着阳光的新鲜，冷风扑鼻，不由得精神抖擞。
他回头看着阿曼古丽，“我们走吧。”
走出门，明晃晃的胡人尸体触目惊心，寺前一片狼藉，只剩下树上拴着的马还在。
干涸的土地上寸草不生，两人驾马北去，张青令浑身挂着灰土，红日晒得皮肤平添一层麦色，身后跟着的瘦弱女子到了马背上倒是颇为矫健飒气。
清晨，两人在荒野酒家对碗豪饮，阿曼古丽是王的女儿，身无半点娇弱之气，面若桃花动人，性如烈酒豪气。
没耽搁多久，揣了几张胡饼，两人飞身上马，一声喝下，烟尘之中不见身影。
半日已行百里，沙漠之中的沙土极细，张青令带着阿曼古丽放缓了步伐，远处热浪滚滚，日光晒得沙炙热，满眼都是耀眼的黄沙。
忽然，马蹄下传来一阵震颤，远处一行人马缓缓露头，散着头发，面颊都是胡须，膘肥体壮，像一群远古的野蛮战士。
这行人在热浪里朦胧，但走得又莽又急，很快就露出了身后大批的人马。
两人勒住缰绳，驻足远望，直至走近，阿曼古丽嘴边忽然挑起一个高挑的弧度。
“是自己人！”
转头留下了一个明媚的笑容，阿曼古丽驾马迎了上去。
冲锋在前的正是回纥首领骨力裴罗，他看见阿曼古丽更为着急，转眼就骑到两人面前，马蹄高扬。
“父王！”
骨力裴罗脸上的笑容短暂的出现了一刻，随后看向张青令，眼里聚集出威严的光。
阿曼古丽反应过来，赶忙说：“这是我恩人，那日被俘，多亏了这位刀客救我，他是外面来这里找东西的。”
听女儿这么说，骨力裴罗深邃又压抑的面庞，顿时有了笑意，一脸风吹日晒的皱纹，只有嘴角咧着，作为君主，眼睛永远如雄鹰犀利。
张青令停下脚步，于马背上向众人抱拳。
“王爷好，在下张青令，从扬州来的。”
“好！”
骨力裴罗看他这副打扮就知道是个汉人，于是便没犹豫，热情地一路招呼他到了回纥国。
黄土高墙上插着图腾旗帜，男人穿着清一色的素布袍，女人们编发头顶着各色配饰，身着色彩斑斓的图腾衣裙。
几根木桩排在一起就是门，马厩上搭的是陈旧的草席。
长久的日照，人们的脸都如这里的沙土一般，枯黄的颜色，唯有眼神里承载着不可磨灭的斗志。
阿曼古丽刚进部落就问：“父王，阿兄他怎样了？”
骨力裴罗摇摇头，神情严肃，指了指远处的土屋说：“他风寒一直不见好，现在腿伤又严重，不知能不能熬过去。”
一阵风吹过，张青令眯着眼睛缓缓开口道：“在下懂些治病的秘术，王爷要是相信我，不妨让我一试。”
骨力裴罗一愣，摸着胡子，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倒是觉得确与常人不同。
“对了，我上次肩膀中箭，还是他帮我治好的！”
阿曼古丽眼里来了精神，站在一旁激动地说着。
“那好，劳烦恩人费心了。”
“您客气。”
几人一路交谈，走进屋里，小王爷磨延啜听到响动微微睁眼，想起身却没有一点力气了。
张青令见小王爷面色铁青，询问了这几日的状态，听完确感风寒无误，仅仅在部落的巫医那里抓了几味寻常的药，便架火熬了起来。
骨力裴罗虽不懂行医治病，但对他却觉疑惑，三两步便坐到他旁边，始终盯着熬药炉。
“恩人，你救了公主，我自是相信你，不过，你这给人瞧病不用把脉？”
他守在炉边扇着风，“我不会把脉，只记得些药方子，王爷请放心，我在外治好的风寒比这还要严重。”
骨力裴罗没说什么，若非阿曼古丽一直说些好话，自己也不会放手相信这个外面来的人。
骨力裴罗虽然走了，张青令却感觉到身边的眼睛都在盯着自己看，他假意不知，自顾地熬着药。
过了一会儿，阿曼古丽在屋内陪着磨延啜，张青令熬完药端进来放在了桌上，扶起磨延啜，小口服喂，又顺带治了腿伤。
骨力裴罗暗暗站在屋后目不转睛地看着。
一个下午，几人始终陪着磨延啜，直到过了两个时辰，磨延啜消了汗，面色缓和了不少，这时坐起身，已觉得浑身好了大半。
骨力裴罗从未想过如此之快，见儿子一下坐了起来，赶忙凑上前问：“感觉如何？”
磨延啜看着屋里的几人，笑着说：“好多了，这位是…”
骨力裴罗再没了芥蒂之心，大笑着拥过张青令的肩膀。
“这是恩人，之前救了古丽，今日回来又给你医好了身子，今晚我们设宴庆祝！”
磨延啜这时翻身下床，俨然没了病态，看着面前这个年纪跟自己相仿的少年，不由得多看两眼，心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