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弘州失陷
高丽大军中战鼓响起，弘州城上的完颜平并没有乱了手脚。
他眯着眼，看着蜂拥而至的敌军，默默地估算着城上巨弩的射程。
五百步、三百步、两百步……
完颜平一声令下，城上箭如飞蝗，夹着风声射向高丽大军。
高丽士卒见天空中羽箭遮天蔽日，忙将藤牌举起。
噗噗噗噗，无数羽箭射在藤牌之上。
但也有羽箭透过藤牌的缝隙，射中高丽士卒，透胸而入的、射进小腹的、射穿手臂大腿的……
高丽军法极严，行军中哀嚎的士兵，人人可以诛杀。
是以女真弓箭虽猛，但仍阻挡不住高丽大军的进攻之势。
转眼间，高丽大军已经攻到城下。
他们解下腰间土包，纷纷扔在城下。土堆的高度迅速地增长。
高丽的云梯已经搭上弘州城墙，士卒们嘶吼着，顺着云梯向上爬。
完颜平也是久经沙场之人，抬脚将城头上的滚木踢下。
这一脚，是行动的讯号。
弘州城上，滚木雷石、石灰沸水滚滚而下。
高丽攻城的士兵瞬间死伤大片。
高丽人并没有因为同伴的惨死后退半步，他们心知，此战不胜，自己就会饿死在茫茫荒野。
他们挥舞着藤牌、弯刀，怪叫着，嘶喊着，踩踏着同伴的尸体架云梯、掷钩索。
弘州城下，高丽军队的尸体堆积如山。
但高丽人仍在发疯一般向上冲。
局势万分危急。
完颜平急令弘州全城守军集于南城，全力防守。
一些凶悍的高丽士兵已经攀上城墙，跃入城中与守军展开白刃战。
他咬了咬牙，取出火折，引燃了城上的木桶。
一个个巨大的木桶喷着烈焰从城头滚落，高丽攻城的士卒瞬间被烈焰包裹，惨叫着、翻滚着。
战场上弥漫着火焰炙烤皮肤的焦糊味，令人闻之作呕。
李慕华深知一鼓作气的道理，战事已经到了最胶着的时候，如果此时停止进攻，就将前功尽弃。
弘州城外的斜坡甬道已经铺好了，但让兵士们突破重重烈火攻入城中，显然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只期盼，那支奇兵能够及时出现。
李慕华祖上曾是遣唐使，他自幼受汉唐之风熏陶，向往中原文化，取名慕华。
七岁通经史，十岁读兵书，自谓文武全才。
一十六岁投身庆州崔氏门下，征剿新罗、百济、神剑余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自此在高丽威名大振。
此次率兵出征女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击鸭绿江部，摧毁大同江沿河龙骨水车和堤坝，让高丽国彻底摆脱缺少淡水的窘境。
随后一鼓作气，以火马大破女真车阵，打得女真最强战力完颜蛮睹丢盔卸甲。
正要挟大胜之余威，一举扫平长白山部落，北上直捣女真大本营海兰江部，将女真纳入高丽版图。
不成想，天有不测风云。
在即将攻陷弘州城时，天降大雨，地起狂风。
女真完颜蛮睹死里逃生，高丽攻城井栏被大风吹垮。
真是令人气馁。
李慕华深吸了一口气，抛下了手中的羽扇，接过鼓锤，咚咚咚咚亲自擂鼓助威。
高丽三军一见，士气大涨，发疯般沿着斜坡甬道冲向弘州城。
这场仗从早晨打到了中午，双方都没有后撤的意思。
城上的完颜蛮睹已经杀红了眼，身上盔甲鲜血淋漓。
完颜平调集全城兵力死守南城，也只是勉力阻挡高丽的攻势。
突然，弘州城上传来一片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一彪高丽军马从城内杀来！
弘州城女真守军瞬间腹背受敌！
高丽人仿佛饥饿的猛虎扑入羊群，残肢断臂漫天乱飞，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在地上乱滚。
完颜平心里清楚，弘州城已经守不住了。
他边战边退，靠向完颜蛮睹身旁，大声叫道：“退上长白山！”
完颜蛮睹虽然憨了点，但是不傻。
他也知道，高丽人攻破弘州只是时间问题。
他一刀砍翻一个刚刚爬上城墙的高丽士兵，大叫道：“你们先走，我断后！”
完颜平行事一向果断。
无论是此前令完颜蛮睹出城迎敌，还是这次率先撤退。
只是他搞不明白，城内的出现的高丽奇兵是从何处而来。
完颜蛮睹虽然勇猛，但女真此刻大势已去，涌上弘州城的高丽兵越来越多，他已经被逼退到角落。
弘州城的大门已经被高丽兵将打开，李慕华摇着羽扇，乘着四轮车，驶入城中。
弘州城女真的大旗已经被扔到城下，取而代之的是高丽国的旗幡。
完颜蛮睹平日与士卒同甘共苦，现在虽在绝境，竟全部持刀奋战，无一人逃走。
完颜蛮睹将长刀舞得虎虎生风，瞬间又砍倒了两个冲上来的高丽士兵。
一个高丽人见完颜蛮睹彪悍难近，悄悄取过长弓，拉满弓弦，暗暗瞄准。
那军士正要松开弓弦，只见一柄羽扇轻轻压在了弓弦之上。
忙抬头看时，见主将李慕华摇了摇头。
军士知道李慕华想要活捉此人，忙高喝一声：“众人停手！”
高丽士兵听了这声断喝，忙后退一步。但仍手持兵刃将完颜蛮睹等人围了。
只见李慕华轻摇羽扇，缓步上前，对着完颜蛮睹说道：“汝女真该当听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完颜将军此刻深陷绝境，吾人所言不虚吧？”
完颜蛮睹对李慕华恨之入骨，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骂道：“鸟毛，老子就杀出重围，你挡不住！”
李慕华一笑：“汝勇力过人，自然能全身而退，但你手下的将士，怕就没这么好的功夫了。汝是要学完颜平，舍弃他们而逃了？”
完颜蛮睹大怒，“鸟毛！奸诈小人！你屡施诡计，不是英雄！有本事，跟老子硬碰硬地干一场！”
李慕华笑道：“汝这番言论，实在可笑。大丈夫斗智不斗力，蛮牛虽壮，蠢物耳！”
高丽众军一阵大笑。
李慕华又道：“汝屡次被完颜平抛弃，何必苦苦追随与他。我高丽精兵猛将如云，何不归顺于我，成就一番大事？”
完颜蛮睹放声大笑：“鸟毛！杀我同胞，毁我家园，还想让我投降于你？简直是白日做梦！”
“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弓箭手听我三声号令，将此人乱箭射死！”李慕华面色铁青。
他话音未落，只见完颜蛮睹身后士卒抛了兵刃，挡在他身前，高声叫道：“愿与完颜将军同生共死！愿与完颜将军同生共死！”
李慕华心中一动，涌起一股惺惺相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