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两个不太中用的男人
饶是韩德让久经沙场，也被东海营地惨烈的景象震惊了。
营地中遍布的尸体早已面目全非，蝇虫乱飞乱爬，散发出一阵阵恶臭。
他克制着心中的愤怒，传令士兵清理尸体。
六十二具。这说明还有三十余人侥幸未死。
韩德让士兵将尸体掩埋了，望着远山茂密的树林，用长刀敲击着刀鞘上的信石。
“当~当~当当~~”
军士们也抽出长刀，跟着韩德让的节奏，用力敲击着刀鞘。
“当~当~当当~~”两长一短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
……
沈冲众人隐蔽在山林中，忽然听到契丹军队联络的讯号，心中大喜，忙带着幸存的人小心翼翼地走出深林。
远远地，他望见了营地已经被清扫干净，望见了战船上迎风飘扬的契丹旗帜。
因此沈冲坚信，这是契丹的队伍。
他们众人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不会有敌人再次来到已经被洗劫一空的营地浪费时间。
沈冲引着二十余名满身血污的人从树林中踉踉跄跄地走出来。
他们已经有两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
此时此刻，他们终于等来、盼来了救援，三步并作两步，向着韩德让的方向奔了过去。
契丹的军士们正要张开双臂拥抱这些失魂落魄的伙伴，却见船工们径直无视了他们，直扑向船舱中的熏肉和淡水……
填饱了饥肠辘辘的肚子，沈冲和韩德让说起了近几天发生的诡异离奇的事情。
听韩德让说十船海盐并没有运到女真海兰江畔，沈冲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听沈冲说东海营地七千斤新煮海盐，连同煮盐的铁锅都被人抢了，韩德让的眼睛瞪得更大。
两个大男人就那么对视着，一言不发。身旁的士卒也不敢插话。
当沈冲提到女真小王子手持虎符的时候，他二人几乎同时拍了一下大腿：萧燕燕有危险！快返回女真！
沈冲瞪了韩德让一眼，心中暗想：你竟敢喜欢萧燕燕！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韩德让也回敬了一个白眼，心道：怕~你不成！
韩德让和沈冲沿着混同江返航了，没有盐，只有满心的悲愤。
每经过混同江的一条支流，韩德让便命令一艘战船前去查探，一旦查到些蛛丝马迹，便自行返回女真。
根据韩德让的记录，混同江到海兰江畔的女真部落之间，共有九条支流，他们派了九艘船前去查探。
船队行驶的第四天，他们发现了在江边乐不思蜀的青猴儿众人。
询问之下，青猴儿给出一个惊人的消息：那伙水匪似乎是南朝汉人。
船队行驶了十五天，他们垂头丧气地返回了海兰江畔，见到了心心念念萧燕燕。
见到江边等候的萧燕燕安然无恙，沈冲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望着那熟悉俏丽的面孔，他险些哭出来。
萧燕燕当然也察觉到了沈冲微妙的表情变化，轻轻拍了拍沈冲的手背，温柔地握了一下，忙转向韩德让安慰了几句。
空手而回让两位男士觉得很没面子，在洗尘的晚宴上默默饮酒，闷闷不乐、一言不发。
萧燕燕看得很开，带着女真四部首领向沈冲和韩德让频频敬酒。
完颜罕普端起酒碗说道：“虽然煮盐晒盐美中不足，不过垦挖鱼塘之事收获颇丰，女真部落丰衣足食，已经大大超出想象，这一切都拜天使所赐。请天使满饮这碗！”
说完，完颜罕普微微向前倾着身子，恭恭敬敬地将碗举过了头顶。
这是女真部落最高规格的礼节了，帐内众人都停止了交谈，也将酒碗斟满了，躬身站立着。
沈冲看到完颜罕普就要发作，又见人多眼杂，不便多言，将酒碗向前一推，说：“让我喝了这一大碗，倒也可以，除非您家三公子也陪我饮了。”
完颜罕普一愣，随即淡然说道：“小老儿膝下仅有一子，已在契丹朝廷任殿前都护卫，小女刚满十六岁，并无第三子呀！”
沈冲见众人纷纷点头，看了完颜罕普的神色，知道他并没有说谎。
显然是自己被人骗了，那家伙根本就不是完颜罕普的公子。
想到此处，沈冲更是一阵懊恼，深悔自己喜欢炫耀、喜欢吹牛的性格，让人钻了空子。
怨谁呢，怨自己呗！
他站起身来，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随即将酒碗斟满了，摇摇晃晃地走到帐中，环视了女真的几位首领，口齿不清地说了句什么，一扬脖，将酒干了。
女真众人见他豪爽，纷纷喝彩。
正要再斟酒时，沈冲早已不胜酒力，一个倒栽葱，醉倒在大帐之中。
众人一阵大笑，忙令侍女将沈冲送回帐中休息。
沈冲极力回想着女真众首领的神情，他心中断定，这个内奸绝对就在今晚的宴会之中！
到底是谁呢？
沈冲已经觉得天旋地转，他醉了。
……
第二天一早，萧燕燕和韩德让便来到沈冲的帐中。
沈冲见他二人同时前来，心中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感觉。
萧燕燕从桌上给他递来一杯清茶。沈冲嗅了嗅，没好气地说道：“太呛！”
萧燕燕自然知道沈冲心中想的什么，忙凑过鼻子闻了一闻，顽皮地笑道，“嗯，有点儿酸！”
玩笑过后，三人认真分析起连日来发生的事情。
先是女真部落强攻的假消息传递到鹰扬驿；随后东海营地运回海盐的消息泄露，盐船半路被劫；最后连东海营地都被洗劫一空。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一举一动对方都了如指掌。
他们猜测，女真部落的内奸身份一定不低，甚至就在四个部落首领之中。
韩德让想了想，说道：“我、我们可以静静等待，等~待前往混同江支流的九条战、战船归来，希、希望能够找到敌人的蛛~丝马迹。”
“光靠等待，太被动了。万一他们带不回任何消息呢？”萧燕燕摇了摇头，显然并不满意。
“那倒也不尽然。”沈冲一脸坏笑地扫视了大帐，压低声音说道：“无论能否带回消息，我们都可以借此事略施计策，给他们来个引蛇出洞。”
萧燕燕和韩德让眼睛里瞬间放出光芒，附和道：“没错！”
韩德让问道：“怎、怎么引蛇出洞？”
沈冲微微一笑：“只需要如此这般。不愁他不露出马脚。”
三人密议了一会儿，便分头去安排部署，一张诱捕女真内奸的暗网悄无声息地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