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孤梅山庄
一匹白马在深夜奔逃，一队士兵在身后紧追不舍。
白马背上，驮着一男一女，女人长发散乱，意识渐渐模糊。
男人被长枪所伤，鲜血汩汩直流。
男人焦急地用马鞭抽打着，心中念道，“再奔跑五里，五里，只要到了鹰愁岭，我拒守险要，燕燕转醒就可以去女真求援。”
白马身后，紧紧跟随着一群穷凶极恶的兵匪。
他们口中污言秽语地叫嚷着、笑骂着，仿佛志在必得地围猎着受伤的野兽。
白马奔跑的速度渐渐慢了，它又疲又痛，鲜血顺着四肢流下，深深的马蹄印也被染成了红色。
三步、两步，那马忽然踏上一块顽石，前蹄高抬，惊厥而起。
马背上的男女也滚落在路边。
“跑了！他们的马跑了！”追兵兴奋地叫喊着，越逼越近。
摔下马的二人，正是契丹派往女真的银牌天使——耶律沈冲与萧燕燕。
沈冲管不了那么多，他将萧燕燕负在背上，费力地拨开树枝爬藤，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逃走。
“黄大人，他们走了岔路，逃向了孤梅山庄，咱们还追吗？”
一个士兵向黄侃报告。
“孤梅山庄的小公子近日可在庄中？”黄侃问道。
“小的已经刺探清楚，小公子数日前刚从女真出发，预计半月后返回庄中。”那士兵答道。
“哼哼，不枉我煞费苦心将他二人引到这里。”
黄侃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上兵伐谋。演戏，当然要演得逼真。”
说罢，一甩马鞭，向前走去。
沈冲背着萧燕燕拼命地向前奔跑，感觉脚下的路逐渐平坦开阔，路旁的荆棘也越来越少。
忽然，他的脚竟然踏在了一块巨石台阶之上。
沈冲猛然抬头，月光掩映之下，他面前竟是数十级巨石铺砌而成的台阶。
台阶尽头，高耸着黑黢黢一座山门。
追兵的呼喊声渐渐逼近。
沈冲来不及细想，背着萧燕燕冲上台阶，用力将山门推开一条缝隙，侧身而入。
连夜的奔跑让沈冲筋疲力尽，此刻再也坚持不住，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
黄侃一行人并没有继续追赶，而是在门前停住了。
“大宋皇城司黄侃，求见孤梅山庄大庄主。”黄侃语气十分恭敬。
山门寂静，没有人回应。
“华州寇准门下黄四，求见先生。”
黄侃更改了措辞，语气越加恭谨。
天色渐明，四周的景物逐渐清晰起来。
山门外，黄侃躬身站着，腰都没有挺直。
身后士卒罗列，军容整齐，一路上桀骜不驯的士兵此刻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山门内，松竹叠翠，溪水叮咚，林间偶尔传来三两声清脆的鸟鸣。
“先生不见俗客，黄大人请回吧！”
答话之人，身穿粗布灰衣，手持一把破扫帚，正在门前清扫落叶。
黄侃向着这人躬身施了一礼，说道：“既然这样，黄四不敢打扰。”
用手指着沈冲说道：“那两个人，是我军中逃兵，万望赐还。”
灰衣人低眉看了一眼长发凌乱的萧燕燕，冷冷一笑：“你军中什么时候招纳女兵了？”
黄侃一怔，随即笑道：“不瞒兄长，这二人实乃军中要犯，我率领军士已经追捕一夜。事关宋辽两国百姓安危，还请兄长让我带走他们。”
“黄侃，你此刻站在山门，外表貌似恭顺，其实心怀欺诈。逃兵要犯之言，全是信口雌黄。”
这灰衣人丝毫不留情面。
黄声正色赔礼，说道，“兄长教训的是。不过，我奉了寇丞相钧令，拿不住这二人，一则小人交代不过去，二则怕给孤梅山庄惹下麻烦。”
“哼，我孤梅山庄不问世事，却也从不受人胁迫。此刻就是寇准亲自登门，也带不走庄内一片枯叶！”
灰衣人将手中扫帚向地上一顿，似乎连大宋权臣寇准都没放在眼里。
黄侃一行人愣在门外，进又不敢，退又不甘。
“黄四，你走吧！这两个人，孤梅山庄留下了！”
灰衣人说完，不再理睬黄侃等人，回身关上了山门。
黄侃望了望山门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孤梅山庄”四个大字，无奈地咽了一口吐沫，转身带领众人离去。
沈冲被这眼前发生的一幕整的一愣一愣的。
孤梅山庄凭啥这么牛批，一个扫地的下人，对这个隶属大宋皇帝、听令当朝宰相的黄侃一顿疯狂输出。
更神奇的是，当事人被怼完之后，连个屁都没敢放，灰溜溜的就带人离开了。
什么银牌天使，什么宋辽女真，在孤梅山庄一个下人眼里，竟然是起重机吊鸡毛——不值一提！
沈冲连忙爬起，对着灰衣人深深行礼，“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没请教老兄怎么称呼？”
灰衣人用手扶了扶沈冲，说道，“我不过是孤梅山庄劈柴打水的下人，梅二十四。”
沈冲听了这稀奇古怪的名字先是一怔，眼角余光忽然发现在地上躺了半天的萧燕燕，连忙说道：“还请老兄再伸援手，救救这位姑娘。”
梅二十四轻轻拍了拍手，几个婢女缓步走出，将萧燕燕扶上软床，向里走去。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沈冲忙跟上众人，走进这神秘莫测的孤梅山庄。
“天色未明，梅兄就已经在门前打扫，真是勤勉。”
沈冲找不出合适的话打破这略带沉闷的氛围，只能先对着这人夸赞一番。
“昨晚老主人在园中赏月，叹息良久，说什么‘三星移位，斜月偏西’。又说今日卯时一刻，有两位贵人来访，让我在门外等候。”
梅二十四引着众人，边走边说。
沈冲大为吃惊，怎么会有人未卜先知？
他忍不住摸了摸被追兵刺伤的创口，马上疼的龇牙咧嘴。
众人走了半盏茶的工夫，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大殿之前，梅二十四恭恭敬敬站下，朗声说道：“禀老主人，贵客到了。”
只听得轧轧数声门响，大殿中走出一位衣着华丽的老妇人，拄着一根竹杖，颤巍巍地站在门首。
“扶这位姑娘到后堂休息，请公子殿内一叙。”
堂堂孤梅山庄庄主，竟然是个女人？还是个老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