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这、这是断念蛊!”宫女惊呼,不禁往后退了数步。
池息照滞住,她不知此断念是否与她心想一致,于是追问:“何为断念蛊?”
宫女神色慌张,眼神飘忽不定,突然改口:“不对,我、我好像看错了。”
池息照觉得蹊跷,像是宫女想刻意隐瞒什么,又因为毫无准备导致十分拙劣。
她转身正对着宫女,严肃道:“你家娘娘要我知道的,你不肯说?”
宫女咬紧嘴唇,浑身一颤,扑通跪下爬到池息照腿边,声音几近哀求:“奴婢可以说,但求您不要外传此事,否则我家娘娘的亲人怕是也要遭殃了!”
池息照拧紧眉头,从木盒中小心翼翼取出绢布包着的东西,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说。”
绢布中的东西是一颗墨绿色的丸状物,飘出一股浓浓的苦涩味道,似乎是草药制成。
池息照一边打量,一边听着宫女徐徐道来:
“大于皇室贵族多有养蛊之人,但也只是一些寻常蛊虫。此蛊名为断念蛊,旧时人们若遭遇了不好的事情痛苦万分,便可用此蛊消除自己的部分记忆。越是养得好的蛊,越消得精准。
因为此蛊不会危害人的生命,又很好养,所以被滥用。用的人多了,就会造成乱子。先帝大怒,当时将此蛊虫灭迹。奴婢不知道娘娘哪里弄来的,还请您烧了虫子,不要让人知道此事。”
池息照心中一惊,伸手将绢布中的药丸露出来:“那此物呢?”
宫女接过后仔细看了半天,摇头道:“奴婢看不出来,但是养蛊之人必带解药,或许这便是断念蛊的解药。”
池息照拿回药丸,故作镇定地说:“我知道了,这里你来处理吧,我不会往外说。”
说罢,她便转身疾步出了门,整个人像是受惊了一般,胸膛起伏剧烈,急促地喘着气,无力地扶着墙蹲下。
周心昭到底知道了什么,又想告诉她什么?
脑海中出现的凌王和池息照会是真的吗?会和断念蛊有关吗?
她心中有大胆的猜想,却不愿承认。
池息照从怀中拿出绢布许久,定定地看着药丸。纤细的手指将药丸捏起,顿在嘴边。
这药若是吃了无事,那她就是不相信谢迟升他们。若是吃了有事,就是
可是谢迟升他们有何理由如此对她呢?谢迟升明明对她很好。
她不敢往下想,将药丸攥到了手心,手臂又缓缓落下。
池息照阖着眼,内心纠结无比。
过了许久,她再次缓缓抬起手臂,将药丸送到了嘴边。她微微张嘴,将苦涩的药丸递了进去。
苦涩感在口腔里炸裂,令她紧皱着面庞。不过似乎这药对她没什么用,那阵难言的异味下去后,一切如旧。
池息照起身,心中五味杂陈,却也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她不再纠结,快步向谢府的暗门走去。
可刚走到暗门附近,她就感觉胸口一阵刺心的疼痛,四肢僵在原地难以动弹。
附近看到的宫女连忙过来:“娘娘,您身体不适吗?”
池息照微微张嘴,却说不出话,贴着墙面缓缓滑落,连眼前的视野都开始扭曲。
“娘娘不适,快传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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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赤丰皇城内,文鹄清一行人已经归返都城数日。
清政殿里,文鹄清与一众大臣都被急召在内。
皇帝心神不宁地开口:“朕已听说,前朝之人蠢蠢欲动,甚至还在弃城落脚,可是真的?”
文鹄清上前,作揖言道:“儿臣捉拿了一名于国暗士,此暗士贪生怕死,将事情告诉了我们。但暗士知道得有限,全貌并未可知。”
皇帝叹了声气,站起来来回踱步,十分焦急。
此时一旁阴影中的宣王文鹤舟开口了:“儿臣认为此事应交由儿臣继续调查,五弟虽然捉拿暗士有功,但是在逃的罪犯池息照是五弟曾经的王妃,谁也不知道五弟到底是否有包庇前朝之人。”
池桑听了此话着急,赶忙上前叩首:“臣的阿妹一事尚无定论,是否为前朝细作无人能证,暗士也说并不识得我阿妹,还请宣王不要着急将臣阿妹定作前朝之人。”
文鹄清没着急开口,静静地看着文鹤舟。
没想到他们刚一回朝,文鹤舟就在这等着他呢。
那日他们出洛阳城搜查池息照逃跑痕迹时,发现了易容的面皮,她应当是易容逃跑的。
牢狱中没有东西能让池息照完成易容,那就应当是有别人暗中协助。
沈雎雎一直不肯就范,连他都开始有几分相信沈雎雎是无辜的,那又有谁能帮助池息照逃跑?
文鹄清不禁想到了那个看门的兵卒,但他们去查只是兵卒已经投河自尽,一切成了悬案。
池息照祸国殃、前朝细作的言语缠绕在他周围,成了他的阻碍,于是他更迫切地想要捉住池息照。
前些日子那暗士将弃城成为于国据点之事袒露后不久,就蛊毒发作身亡了,剩下的关于稽胡和于国之间的关系没来得及告诉他们。
文鹄清这次回长安,就是决心要将此事查明,否则他会被此事困扰,步步难行。
文鹤舟继续说道:“池统领和池息照是一家人,谁知道池家到底是哪边的呢?”
池桑脸颊煞红,险些失了分寸:“宣王你!”
“都闭嘴!”皇帝怒声道:“朕要你们来不是吵架的,若是继续聒噪,不如统统滚出去!”
文鹤舟和池桑低头,不再言语。
旁边又上前一位武将,气势轩昂:“臣愿意带兵攻打弃城,带着那些前朝之人的头颅回来献给陛下!”
文鹄清淡淡说道:“不可,稽胡与于国之事我们并无证据,贸然进攻,只会给稽胡反攻的借口。如今能够抵挡稽胡的也就只有北方军,但我们与燕国还在僵持,一旦稽胡反攻或者与燕国联手,就是把大文送进万劫不复之中。”
皇帝点头,面露哀色:“哎,难道就没有万全之法吗!”
文鹄清心中冷笑,赤丰皇帝除了奢靡外,昏庸之处就在此了。政事全无谋略,只听旁人献言,宛如一根飘忽的草,东倒西折像个笑话。
不过也正是如此,文鹄清才有机会完成他的志向。
文鹄清再次上前:“儿臣有万全之法。”
皇帝大喜,问道:“哦?你且说来听听。”
文鹄清低头恭敬地阐述起来:
“儿臣愿带使臣一同前去弃城和稽胡人谈外贸之事。”
皇帝蹙眉,一脸茫然:“外贸大文可是从未与稽胡有过外贸之交。”
文鹄清解释:“稽胡有许多医术落后的地区,他们那里少疫症,但是也没有疫方。我们只需将疫症带进稽胡,再以疫方为交易,随便换些什么都好。我们以路途为由将贸易之地定在弃城,只要顺利进入弃城,就能一探究竟是否有前朝人的痕迹。”
文鹤舟轻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没想到五弟如此心狠手辣,倒是小看你了。”
文鹄清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没将目光投给文鹤舟。
“三兄过奖,若非人伤我,便是我伤人,三兄应当懂这个道理。”他说道。
皇帝细细思考一番,眸光转亮:“不愧是朕的儿子,就按这么办。朕即刻命人伪装成商人,将疫症带进稽胡,过几日便提外贸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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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清政殿内。
“禀陛下,稽胡的疫症已经扩散开来。听说过稽胡可汗焦头烂额,底下的医士们全无对应的策略,想必去提外贸的使臣很快就能回来了。”大臣说。
皇帝点头,看文鹄清的目光多是赞许:“鹄清,此事你立了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奖赏?”
文鹄清谦虚道:“儿臣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不求奖赏,只求能亲自前往弃城,查明前朝之事。”
皇帝颔首:“如此也好,省的朝中多是对你那已休之妇池息照的言论,朕听着都头大。朕命你作为此次贸易的副使,想必等前朝之事查清,那些大臣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儿臣领命。”
文鹄清眸光晦暗,一股阴冷的光从他瞳眸中闪过。
他果真没猜错,虽然无人敢在他眼前放肆,但背后多是荣王和宣王拉拢的臣子打压他。
他刚刚归朝不久,又历经陵水和屹泉之事,已是这些人的眼中钉。他们抓住池息照之事不放,也是意料之中。
“陛下,使臣回来了,说有要事要告诉陛下。”高内侍在一旁细语。
不久,使臣踏入清政殿,那一身装束应当是在外奔波后还没来得及回家,就直奔了皇城的。
皇帝询问道:“爱卿这一路可还顺利?”
使臣说道:“臣多谢陛下关怀,此次稽胡之行十分顺利,稽胡可汗已同意外贸之事,并应我们的要求,决定在弃城会面。”
文鹄清暗暗攥紧了拳头,心头划过一丝异样的激动之感。
他终于,能回故土看一眼了。
战死的父亲和兄长,护他平安的母亲
“儿臣愿即刻启程,替大文除后患之忧!”他坚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