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池息照在谢府中已住了两三日,熟悉了这里的生活。
谢老爷年岁已大,把许多生意交由谢迟升去做。每晚谢迟升忙完生意会来陪她吃晚膳,牧贞也会陪她说话,但白日一个人闲来无事,像是个废人一样。
今日她趁谢府众人都在忙碌,准备一个人在屹泉逛逛。
她从未来过屹泉,很好奇边境小县城是何等风光。她也不记得从哪里听的了,只知道屹泉的县令是一位清廉之人,带领屹泉蒸蒸日上。
池息照换了一身适宜外出的新衣,衣服比她的腰宽了两指,看起来有些松垮。
自她醒来后的这几日状态一直不好,总觉得浑身乏力。府中饭食大概是遵从屹泉的本地风俗,也不太合胃口。兴许出去走走,整个人接了地气,还能容光焕发一些。
走至谢府大门前,她正准备和守门的侍卫知会一声,却被侍卫拦下了。
“息照娘子,您不能出去。”
池息照眸中染上困惑,问道:“何为,我只是随便走走,不会给谢府惹麻烦的。”
侍卫低头表示歉意,但是语气坚决:“谢公子吩咐,您身子未愈,不可出门。如果您想出去,还请先和谢公子请示,不要为难在下。”
池息照一愣,又是谢迟升的指示。
“若是我旁边跟着人,也不许出?”她不甘地说。
侍卫眼神躲闪,只能老老实实回答:“娘子,您就别为难在下了。除非谢公子发话,否则无论如何在下也不能让您出这个门啊。”
这几日她的饭菜饮食,皆是府邸下人遵从谢迟升的意思办的。她想同牧贞一起上夫子的课,他也不许,只说日后会专门给她请夫子。
谢府虽大,她却感觉被禁锢在了一个小小的地方任人摆布,与从前在自己家中无异。
但一想到谢府对自己的恩情,她又叹口气:“罢了,我不会为难你。”
说完,她径直转身准备回去,脚底下却觉得轻飘飘地无力。
经过花园时,池息照又看到了周心昭的身影,不过她今天未穿舞衣,而是穿了一件华丽夺目的服饰,完全不像一位舞娘了。
这次周心昭没有起舞,而是在看见她以后走了过来,像是专程在这里等她的。
池息照发愣,谢迟升明明说过,舞娘是不许见主子的。是周心昭不把她放在眼里,还是
未等她思考完,周心昭就开口了:“息照娘子,我不是有意破坏府邸规矩来见你,而是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一件事情。”
池息照不解:“什么?”
周心昭眼中的神情坚定又掺杂着没落,微微蹙起的眉纳着她的惆怅。池息照看不懂,但是感觉她没有恶意。
周心昭侧身,给池息照让出一条路:“娘子,请随我来。等你知晓此事后,无论是否将我见你之事告诉谢公子,我都无悔。”
“究竟何事,竟值得心昭娘子用上无悔二字?”
周心昭埋头,扬起的嘴角带着苦涩:“此事若说是为了息照娘子,定然是假的。只能说此事为我自己,也顺带能帮到息照娘子。”
帮?
池息照听得晕头转向,但仍警惕:“你要带我去哪里?”
“娘子不必害怕,谢府就这么大,我也不能将你如何。但你若不来,我也不会强求你。”
周心昭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池息照不明周心昭的意图,但心中的好奇驱使她跟了上去。
她们一路走到倒座房,又走到一处木墙前。
池息照打量木墙,没看出什么不妥。
“娘子,这不是单纯的木墙。”周心昭说道。
说罢,周心昭在木墙的几个地方轻轻敲打,里面竟然发出了响动。
池息照吃惊,只见木墙缓缓转动,竟开了一个一人宽的缝隙。
但她不禁警觉起来,这缝隙漆黑无比,若是周心昭给她下的套,那恐怕有去无回。
周心昭似乎看出她的犹豫,开口说道:“娘子不必紧张,待会我先从此处通过,会从另一头抛一颗石子,你从旁边的墙檐能看到我掷的石子,便能安心地明白从缝隙走过去,是谢府外的光景。”
池息照反问道:“屹泉的街道吗?你为何要带我来此处,又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暗道的?”
她从周心昭的眼中看不出丝毫的躲避,反而无比真诚:“我以前偶然见到有人从这里进出过。至于为何带你来此,息照娘子自己是想出去看看的,再说我想你看过之后,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话音甫落,周心昭就从缝隙走了过去。不过一分,旁边的墙檐上就抛过来一颗石子。
周心昭说的确实没错,这个缝隙是通往谢府外的路。
池息照不懂周心昭的意思,但是内心有一个声音叫她出去看看。不知为何,她的身子要比她的思考快了一步,率先踏了出去。
她屏住呼吸,最终没压抑住内心的欲望,钻进了漆黑的缝隙。
走了数步后,她隐隐从前方看到微弱的光亮,随即顺着光亮一路前行。
阳光刺在她眼睛上的时候,她抬手遮住阳光,没能第一时间看到屹泉的景象。
但等她落臂之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她瞠目结舌。
周心昭看着她,笑着说道:“娘子,这就是你以为的屹泉。”
眼前的景象并非是街市的样子,反而蓬荜生辉,红墙碧瓦。
这分明是皇城才会有样子。
她又回头看了眼谢府,原本偌大的谢府现在看来仿佛鸟笼般小。
池息照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心昭,激动地问道:“你到底为何要带我出来?!”
周心昭像是早就料到她的神情一遍,平心静气地说道:“息照娘子,你是否想过为何我与你的名字如此相似?”
池息照摇头,其实她心中却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但她不敢往这个答案上想。
“沿着这里往前走,走到写着两仪宫牌匾的宫殿。拿着这块玉佩进去,然后远远地向正殿里面望一眼吧。届时不管你多么不敢置信,还请你不要冲动,原路回来后,我再告诉你一切。”
池息照从她手中接过玉佩,毫不犹豫地朝两仪宫的方向走去。
大约一刻,她在路上遇到许多穿着奇异宫服的人,那些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但是每每目光停在玉佩上后,又急忙将目光收回去。
之所以说宫服奇异,是因为无论样式还是花纹,皆与大文不同,不像是寻常宫人的穿着。
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偏偏是那股预感驱使她走得越来越快。
谢府,谢迟升
池息照停下脚步,仰望着宫殿的牌匾——两仪宫
“你是哪个宫的宫人,竟这么招摇地走来圣上的宫殿,莫不是来勾引圣上的。”
宫里走出来了一个宫女打扮的人,语气十分不善。
池息照未在意宫女的言语,而是直截了当地拿出了周心昭给她的玉佩。
宫女看到玉佩神情大变,变得恭敬起来:“原来是皇后娘娘的人,奴婢失礼了,这就为您通传。”
池息照愈发不懂现在的局势了,宫女管玉佩的主人叫皇后娘娘,那定是周心昭的身份。可是大文皇都远在长安,这里怎会冒出皇帝和皇后这般的身份
她故作镇定地说道:“不必,皇后娘娘叫我亲自去找圣上,你退下便是。”
宫女犹豫不决,但是寻常之人不可能手握皇后的玉佩,最终还是选择听从池息照之言,默不作声地退下了。
池息照顺着两仪宫走着,这个宫殿要比谢府还大上一些。好在主路的石板地四周绣着祥龙纹样,让她不会走错路。
她很快走到了两仪宫的正殿附近,躲在旁边的一处树林中窥探着。
正殿门口有几人穿着奇怪的官服叩拜离去,官服、宫服以及她身上所穿衣服的纹样,都是大文不曾有过的。
池息照朝正殿里看去,里面正有一人坐在龙椅之上,身着赤红色金线云龙衣。
那竟是谢迟升?
可是她所认识的谢迟升玉树临风,温润和善,连眉目都像春日的溪流温柔。
此刻坐在龙椅上的人虽与他样貌无二,但挺直的身子立如苍松,眉目凛雪刺骨,整个人看起来很孤高。
她觉得看得不真切,欲向前走近些,可殿门却已然关闭。
门扉关闭的声音撞进她心里,伴随着“砰”的一声,让她不知所措。
周心昭是想告诉她这些吗?
回去的路上,池息照双目失神,如同丢了魂魄一般难以自持。
她的步履极快,想要即刻回到周心昭面前,问她一切是怎么回事。
周心昭果然还在那里等她,似乎看她顺利回来,松了口气。
“如何,看到了吗?”周心昭问道。
池息照含颌:“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周心昭笑道:“别紧张,我们先回谢府再聊。”
池息照等不及,她心里有太多疑问,但都不及那一个问题。
她的瞳仁微微颤抖着,紧紧扣住周心昭的手腕,迫使她停下转身的步伐。
“先告诉我,在两仪殿坐着的,是谢迟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