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于贺想问的问题，一旁的梁若思都已经一股脑地问出了口，而杨飞抢先笑呵呵地回答：“这可是我老同学了啊，回国后一直没时间见面，这两天他到c市谈事情，就顺便约了顿饭。恰巧你们俩还都是他新电影的演员，他就说顺路过来看看。”
杨飞对于当年沈兆和于贺之间的事情知道一些，但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他们在一起过又分手了。先前听说两人居然有合作，他还着实惊讶了一番，之后却也觉得正常，毕竟这么些年过去了，有些该放下的事情自然也能放下。
听闻杨飞的解释，于贺心中困惑才终于解了大半，却也难免有点怅然若失。对方……当然不可能是为了自己来的啊。
梁若思挺高兴，毕竟电影杀青后也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就拉着沈兆问了好些问题。而后者却时不时把目光放在于贺的身上，炽热到透出一点难以掩饰的深情。于贺整个人都有点懵，几乎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的错觉。
沈兆确实没有幼稚到为了看一眼于贺才来c市，毕竟不是十八九岁的毛头小子，仅凭一腔热血就能不顾一切。他是真的有工作要在c市谈，不过是在一周之后。但是在看过于贺的行程表后，他特意让助理重新调整了自己行程的时间安排。
并且也没有什么所谓的“顺路”，他是特意将合作方派遣给自己的司机放了假，独自驱车从市中心赶往距离非常远的、郊区大学城里的广告拍摄场地，漫长路途中甚至无法克制马上要见到于贺的那份期待，恍惚间以为自己好像还在当年的热恋期一般。他一向考虑周到，去拜访也从不空手而来，后备箱中满满放着细心准备好给所有工作人员和演员的礼物，大多是吃食。
全部，都是于贺喜欢的口味。
他来得还是有些晚，在现场只看见了广告拍摄的最后一个镜头，于贺与梁若思坐在那里分享同一个耳机，青年额前的细碎发丝被风吹得微微飘起。两个专业演员演起戏来都很投入，他就默不作声地站在阴影里悄悄看着。于贺的侧脸在阳光的笼罩中被镀上一层金边，恍若已经融入进这所校园里，他还是当初那个倍受瞩目的大学生，可这个看起来有点熟悉却又是那么不一样的场景落在他眼中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他们也曾经那样好过，那样陪伴在彼此身边。
直到拍摄完这一条，两位演员才对他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有所反应，而当于贺随着梁若思的惊呼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沈兆忽然发觉，那个眼神很特别，至少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也许是出于潜意识，那一瞬间于贺的紧张和惊喜并没有被收敛，就那样直白地落入沈兆的眼底。
沈兆的视线也因此逐渐灼热，好像对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非常期待，如果不是杨飞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可能已经忍不住要立刻朝于贺走过去。
“刚拍完的片子，你一起看不？”
距离收工还有段时间，杨飞揽着沈兆的肩膀来到显示器前，时不时会问一下关于剪辑他有什么意见。一开始沈兆都是以工作的角度来观看，直到那段由于梁若思忘词而导致废掉的片段出现在显示器上，沈兆才眉毛一挑，从工作的态度中生生拉扯出来。
作为导演，自然是擅长揣摩表情和神态是否附和剧本要求的。杨飞也偏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和他想到了一块去。当然杨飞并没有恶意，如果梁若思真的对于贺有好感，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就是想起以前沈兆和于贺的事，下意识就转了脖子。
沈兆的嘴角微微颤了一下，瞥了他一眼：“你想到什么了？”
“我可什么都没想到。”
“是么。”
“哈……”杨飞讪笑了一声，在沈兆冷漠一样的神情中撇了撇嘴：“你我都能看出来的事，你还非要让我说，我可不敢随便下结论。”
观看完所有的片段，沈兆也给出了一些自己的建议，至于到时候要怎么剪他也不太感兴趣。路过梁若思身边的时候，他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头，女生正低着头看手机，并没有发现自己无意中展露出的小心思已经被这两个人猜了个十之八九。
于贺刚刚打开甜品盒，吃了没两口，就瞥向机器设备的方向想看一眼沈兆还在不在看片子，结果视线里只剩杨飞一个人在显示器前忙活得起劲。
与此同时有一只手臂从身后绕到身前，拿起了于贺举着的被咬掉两口的纸杯蛋糕。眼睁睁看着不知道是谁的手在和自己抢食，于贺下意识哎了一声。转头一看，沈兆那表情分明就是在憋笑。于贺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以前和沈兆一起吃东西时养成的习惯，他在看见沈兆得意地吃起蛋糕后，立马皱眉做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连接下来出口的话都顺其自然：“你怎么总抢我的吃……”
沈兆在于贺愠怒的眼神中笑得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又在他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要是搁在从前，沈兆这个时候可能要说一句‘你可以再抢回来啊’或者干脆说‘大不了还给你’再亲上去。但是现在的沈兆就只是这样笑了笑，摸了一下于贺后颈的细碎发梢，然后坐在了他的身边。
于贺整个人一愣，耳根泛着红，被摸过的一点发尾都像着了火。为了掩饰尴尬他又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拆开甜品盒取了一罐曲奇出来，随意找了个话题：“你昨天怎么不说你也来c市啊？害我刚才吓了一跳。”
“我也是才知道你在这的啊。”
不过通了短短几次的信息，于贺觉得自己和沈兆的距离好似被拉近了，尤其是沈兆举手投足间的小细节。于贺一扫工作的疲惫，和沈兆聊了很多工作上的事。
等到全部收工，杨飞才走过来说已经订好了餐厅，要不要现在就去。
“也行。”沈兆看了一眼腕表，转头问于贺：“累不累，需不需要先回酒店休息一会？”
“不累。现在去的话我就让我助理先回去了。”
他的小助理是闲不住的那种，刚刚见他和沈兆在聊天，就干脆和梁若思的助理聊了起来，聊着聊着也不知道两个姑娘约了什么，这会已经不见人影了。于贺举着手机四下寻找她的身影，很快就几乎要走出沈兆的视线之外。
沈兆回过头刚想和杨飞找点话题聊，免得面面相觑也尴尬，不料余光扫到不远处一栋楼的拐角，正看见梁若思和经纪人吵得面红耳赤的一幕，顿时有些疑惑地止了声。
杨飞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一看，无奈地摇了摇头和沈兆解释：“别看了，这两天经常的。”
“她怎么了？”
“也没怎么……不太好说。”
沈兆挑了挑眉，对他含糊的说法表示不满，杨飞想了想，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解释了几句：“艺人嘛，总是有些时候身不由己的，她不是一直被说来路不正么，就是因为得罪了一些合作商，你也知道，你不和他们吃饭他们肯定就不高兴，放点什么话出来很快就能在圈里传开。这次也是，据说还是不太好挡的饭局，从前天就开始吵，吵到现在了也没个结果。”
“噢……”沈兆叹了叹气，他还没见多这样的规矩，心里还保留着那么一点正义感，但又的确是无能为力。刚刚还有些提防这女生的心理，现在冒出了些同情的因子，可这也是没办法彻底解决的事。最后也只能和杨飞说一句：“你有没有和她经纪人说她今晚和你吃饭？”
“没呢，我现在去说？唉，反正她能躲一次是一次吧。”杨飞示意了他一下便抬脚朝那边走了过去。
于贺找到助理之后去更衣间换了身常服，返回时看见沈兆正盯着地上的脚尖愣神，他也没有故意要吓他，只不过放轻了点步子拍肩的力道大了一些而已，沈兆登时回过神：“收拾完了？”
“嗯，导演人呢？”
沈兆并没有回答这一句，而是别有深意地盯着于贺颇为认真的说：“于贺，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和我说。”
于贺一愣，随即笑开了：“你说什么呢，你源哥什么时候能被人欺负了？”
末了好像想起了什么，唇边的笑意也消散了，于贺最后的四个字轻得混进风中几乎听不清：“也就你吧……”
沈兆听到了一点，多半是猜到了他的意思，还是有些不太确定地又问：“你说什么？”
于贺自然摇头不肯重复第二遍。
沈兆被他嘴角忽闪而过的苦涩给揪住了心中某根忍耐了很久的神经线，他的心跳一下子提了速，盯着于贺别开的侧脸，一瞬间想要把所有的心情通通告诉给这个人。
他缓缓启唇，几乎控制不住颤抖的声音：“于贺……对不起……”
这句突如其来的道歉，不在沈兆的预计之中。他本想趁着在c市时多多表露一下，至少别吓着对方。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这么一点小小的刺激，于贺看似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就让他压抑不住心间的冲动。他忍了两天，还是就这样说了出来。
可这句对不起，还是来得太晚了。
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最后却只能偿还这么干瘪瘪的几个字。
也许会很唐突，仍然必须要说。
对不起。
“你说……什么？对不起什么？”
于贺花了好几秒时间去反应这句毫无征兆的道歉，几乎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站在那里踟蹰一会儿，最后扯出一个不太完满的笑来，心里也知不是如此却仍旧干巴巴地问：“怎么，难道是为觉得我会被欺负道歉吗……”
毕竟他实在不知道是为什么。
而沈兆一动不动，眼底压着难掩的赤红，沉着道：“不是。”
听着耳边的低沉嗓音，于贺蹙着眉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但很快因为想到什么一般，面部肌肉微微颤动，最后化为眉眼间爬上的惊愕――
他说得这样郑重，这样用力，就好像……在为某一件非常沉甸甸的、压住他喘不过气来的事情说抱歉。可是从认识直到现在，如果说有什么是沈兆需要和自己说对不起的，那只有一件事。
如果要猜，也没有第二种可能来供他选择。
什么对不起？对不起什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于贺被脑海中横冲直撞闯出来的唯一一种可能性吓得后退半步，他紧紧地盯着沈兆盛满了歉意的双眸，突然在心里泛出汹涌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情感。
而此时此刻根本没有准备过要如何道歉，就这样突然讲出对不起的沈兆已经说不出回答，无法在一时之间组织出恰当的语言来和于贺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了真相，就连解释一句‘因为之前分手时的误会’都不知如何开口。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而于贺此时又怀揣着点难以置信问道：
“我没有听错吧？你刚刚的确说了对不起是不是？”
沈兆抬起头，欲言又止，迟疑着吐出一个拖长的音节：“是……”
于贺的心脏骤然被拧成紧缩的一团，冲到嗓眼的追问却突然被打断――并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的杨飞和梁若思在远处招呼他们过去：“走啦！我开车带她，你俩跟着我的车哦！”
沈兆僵硬着点点头表示听见了他的话，上前一步想拉于贺的手臂，先离开拍摄场地再谈，却被于贺侧身躲开了。
于贺自然知道现下的环境不适合接下来的谈话，先迈步跟着杨飞他们朝停车场走，并未回头看沈兆有没有跟上来。他走得很快，几步就和仍在原地的沈兆拉开了距离。他尽量表现出冷静，掌心却已经被指甲抠出深深的痕迹，脚下的石子也硌得不舒服。他一刻未停，心里似有无数句话堵在那，闷得他呼吸不畅。
说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也是不可能的。
于贺的确问过自己，如果有一天所有误会都有机会解开，沈兆会不会和自己道歉，会说些什么，是怀着怎样的情感，而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但那也不过是想想，他都已经忘记了当时在设想这一情景时的自己做出了怎样的回答。
现如今它鲜活而生动地摆在自己的面前，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消化。
沈兆看似在专心致志地开着车，眼睛一瞬不瞬盯紧前面那辆银白色的敞篷车，实际上有很多次都是在三心二意，重复着机械的驾驶动作，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一眼后座里沉默不语的于贺。
这个反应，是情理之中，却是沈兆意料之外。他甚至希望于贺可以宣泄般哭一场，或者骂他一顿解解气，打他也行。他最怕于贺这个样子，表面上风平浪静，根本猜不到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驱车行驶到市区的某条街道，于贺突然发声：“左转。”
“……什么？”
“下一个路口左转！”
沈兆看了一眼后视镜，于贺仍然在看着窗外，仿佛从没说过话一样。他快速打着方向盘，如于贺所言不再跟着前面那辆车，转弯驶向未知的目的地。直到于贺突然喊他停车，沈兆一脚刹车踩下去，由于惯性猛地前倾撞上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