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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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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两个人因为误会分手了,那么谁是需要负责任的那一方?”

    于贺手上正忙着看自己最近播出的那部新剧官博下面的评论,听见刘允阳这句话以后眼珠上挑,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废话,当然是误会的人。”

    刘允阳一愣,从杂志封面上抬起头:“我没问你。我读标题。”

    “哦。”

    他不接话还好,他这一接,刘允阳反而八卦心起,扳着木质椅子的边缘,蹭着小碎步挪到了于贺身边肩并肩。于贺偏头瞅他:“你干嘛?”

    “我俩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不玩,你想问啥直接问。”

    “嘿嘿。”刘允阳向来不会和他客气:“假如。我是说假如啊,沈兆突然回国了。你会咋样?”

    于贺听罢故意嘴边抽动一下,顺便用沉默来表达这个问题的无聊程度。刘允阳啪地拍在他肩膀上,丝毫没有气馁:“换句直白一点的。如果他回国,你要不要和他再续前缘啊~”

    这是刘允阳在听到一些关于沈兆要回国的小道消息之后第一次同于贺试探,也许是出于好奇,他迫不及待想提前知道于贺的想法。没料到对方要比自己想象得果决,只用了两个字来回答他:“不要。”

    刘允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脸嫌弃:“你少来蒙我,你自己心里有数。”

    “……什么数。”

    “就你俩之间的恩怨啊,但凡把你这事儿搁到任何一人身上,都恨不得和沈兆老死不相往来再也不要看见他的任何消息。可是你呢?你没事老搜他微信看他头像干嘛?没事给他朋友打什么电话?那间公寓你还想租多久?嗯?”

    于贺抿着嘴终于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不说话,能憋死吗。”

    “还成。我不就好奇嘛。”刘允阳揽着他的肩膀,和他低头讲话,忽然变成有些认真的语气:“哎,我认真问你啊。他要是真回国,让你俩就像从来没认识过那样,当对方是路人,你是想这样么?”

    于贺由着他手臂的力道而压弯着腰,颇为认真地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这样一副场景,良久后他咬了咬下唇内里的一小块软肉,他说:“也不是……特别想。”

    不是特别想。

    就是说,不想。

    三年,可以改变一个人很多。

    他曾经为了这段仓促结束的感情而难过,为当初的欺骗而心有愧意,说服自己这最后的结果不能都怪沈兆。

    ――可是凭什么呢,除了最开始的隐瞒,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他曾经恨得咬牙切齿,连做梦时都梦见沈兆知道真相以后回头来找他,他出手上去就是一拳,然后潇洒地留下一个倔强的背影。

    ――可是梦醒之后他忽然希望梦里的自己回一下头,再看一眼沈兆有没有像以前被误会的自己那样伤心。

    他也曾经发誓再也不要想起这个人。自打相遇之后,他的心里再没有一刻平静的样子,那一池春水就此被桃花搅乱。

    ――可是,爱的也是沈兆,恨的也是沈兆。都是他。

    你说用情至深时热切盲目,恨之入骨时却又因为他辗转难安。

    这样的一个人……要在面对面时当做一切往事都从来没发生过,怎么可能呢。

    走在金色平面镜包围中的走廊里,于贺在斜前方的墙壁上看见镜中的沈兆,这一刻他竟然说不出心里纷乱情绪的重心到底是落在了爱和恨的哪一边。

    他会被沈兆影响情绪,那就是还爱咯?可是终归回不到从前了,他并不想再有过多的招惹,那就是不爱么。

    不管出于什么心理。想知道他这些年离开自己以后都遇到了哪些人、做过哪些事,却又没办法开口,怕听见他说出的事实不遂心意。

    于贺如是,沈兆也如是。

    既然不再做情侣,于贺自然也是凭真材实料进入他和众审核视线里的,这个角色其实已经十有八九是于贺的囊中之物,但是沈兆并没有挑明。

    就像现在于贺说要送他回房间。沈兆走在前面,时不时瞥一眼右手边的镜面墙,不知道是在看自己身后的影子还是确认于贺有没有跟上来。

    电梯眨眼间便到了十楼,于贺还跟在他身后,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他的肩胛骨。

    “到、到了?”于贺揉揉额头抬起眼,看见沈兆刷了房卡进门,扶着门边让出空隙,明明是邀请他进门的姿势,却迟疑着没有开口同他讲话。

    于贺说要送他,那他该礼貌地问他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下吧。就像是串个门……朋友之间。

    于贺看着他微微低头的脸,也不确定他的举动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意思,在片刻后旁敲侧击般问他:“你要现在休息吗?”

    “还早。”沈兆顺势接了他的话:“你要喝点醒酒的果汁么。”

    于贺在沙发的一角搭了点边,有些好奇地环顾四周观察着沈兆房间的构造。

    屋内很干净,陈设简单,是对方一贯的作风,因为住的日子尚短,所以存有的私人物品很少,大多是酒店原本就提供的。面前的茶几上有几本杂志和一摞文件,也都是整整齐齐码好的。

    于贺有时候也会想,这些年沈兆就算变了再多,不再是学校里面那个背着双肩包、头发一不留神就被风吹乱的少年,也总保留着许多他所熟悉的特征。

    他还是他,即便某一秒看好像与以往判若两人,那些回忆也都恍若隔世,但是于贺知道,有些事实,自己是避不过的。

    沈兆还是沈兆,就是他当初喜欢的那个沈兆,就算告诉自己喜欢的只是过去的影子;就算心里还记得他是怎样狠狠推开过自己怀疑过自己,但当这个有血有肉的人再一次活生生站在他面前时,他砰砰乱跳的心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根本就管不住我。

    沈兆斜靠在右前方的桌子上,一言不发地微侧着头,垂下眼帘来看他。长长的浓密睫毛似乎能完美遮住那双瞳孔里千变万化的情绪。

    于贺像被那一双眼睛吸引,不自觉地望了过去。空气中流动着说不出的尴尬,见对方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倒像是在等着自己,他就坐正了些,下巴轻抬,看向那一摞文件询问他道:“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其实他也没明白沈兆为什么会忽然问他要不要进来喝点果汁,因为就只是“送上十楼”,已经是自己头脑一热之下很荒谬的举动了,说出口也是全凭冲动的本能反应,毕竟他们之间似乎已经不是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叙旧的关系。

    事已至此,他不得不承认,他至少是想念沈兆的,不管以何种情感来想念。

    当年直转急下的剧情实在让人太猝不及防,这让他连此时此刻沈兆客气疏离的表情,都没办法坦然习惯。他前一天还沉浸在热恋的甜蜜中,下一秒就面临最残酷的猜测和怀疑,甚至没得到辩解的机会,就生生与曾经最亲密的恋人相隔了一万多公里,不再经历同样的白天黑夜。

    这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于贺心里怕了,可明明胸腔中藏着活活撕开的血肉模糊的伤疤,他却好像着了魔一般怎么也抑制不住想要靠近对方的冲动――沈兆邀请他进去坐坐,他就毫不犹豫地点头。他以为对方有话要对他说,而自己心中正巧也有千言万语迟到了好几年,没有来得及吐露――当然即使说了,那人也不见得会相信。

    可沈兆给他的只有沉默。

    他并不知道沈兆仍在看着他兀自出神。

    那双眼睛还是那样漂亮,杏仁状的,又大又圆,清澈,明亮,不掺一丝杂质,永远流动着波光,好像住了一整条银河在里面,熠熠生辉。

    他曾经是那样迷恋这双干净的眼睛,反复亲吻流连过无数遍,即便是现在,嘴唇也能牢记它的温度。

    但事实鲜血淋漓地告诉过他,那都是虚假的,他眼中曾经最美好的于贺,只是演技精妙罢了。

    沈兆略微眯起桃花眼,收回了投放在于贺身上的目光。他只用微微摇头来回答了于贺刚刚的问题,并摆出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低头抿了一口果汁。再次抬起头时,他看见于贺的视线在自己的手上流连。

    他以为于贺在看果汁的塑料瓶,下意识拿到眼前也跟着看了一眼。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沈兆带了点疑惑地抬眼,却看见于贺已经站直了身子朝自己走过来,那只浅蓝色的塑料瓶就在主人的手心里微不可察般动了一下。

    于贺在他的面前站定,他就沉默着等待于贺接下来的举动。他看上去十分冷静,但实则却在用力平稳住自己的呼吸,心脏的沉重跳动像是缓缓砸向水泥地面的坚硬重锤,企图破开四分五裂的口子。

    于贺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创可贴来,抿着嘴唇低下头,尖巧的下巴依然是上天赐予的最完美的弧度。若是从前,他这样一敛眉一垂首,沈兆就已经控制不住地要去吻上那双红润的索吻唇了。

    只是时过境迁,什么都不再一样。

    沈兆就不发一语地看着于贺轻轻地伸出一只胳膊来,然后用他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自己的左手。被握住的那片皮肤瞬间僵硬起来,沈兆垂着目光,看着于贺撩起他的小指,然后认真地在先前无意中割破的小口子上动作轻柔地贴上了创可贴。

    那是他自己都隔了好久才发现的伤口,对方又是怎么看见的?

    于贺的手指是冰凉的,但沈兆的却是滚烫的,干燥,并且宽厚。于贺轻轻捏着那只手,皮肤触碰的感觉像是荒漠求生的人找到水源。那道伤口还是早上试镜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即便它那么细微,那么浅,微不足道到对方本人都根本注意不到,可于贺还是注意到了。

    呼吸间还有近在咫尺的些微酒气,令人目眩,他握着那只手,把触感粗糙的创可贴缓缓抚平,再抚平,明明已经不再需要任何多余的动作了,可他就是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就好像想用全部力气去感受皮肤上每一道熟悉的纹路,精确测量出它此刻是何种温度。

    而沈兆也没有拒绝他,没有使出一点力道来抽出自己的手。

    这一刻月光还是美的,从酒店房间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纯白似雪。薄薄皮肤下滚烫的血液在翻滚,在沸腾,像是能灼伤紧紧与自己相叠的那个人。

    “于贺。”沈兆敛起桃花眼,可下半句话还没有说出来,对方就烫到般放开了自己的手,而后往后退一步,抬头礼貌道:“你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晚安。”

    于贺脸上摆着好不容易才能维持的笑容,抬头的一瞬间,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眼底已经凝结出薄薄的水光,染红了眼尾。

    沈兆往后靠了靠,尽量平复着骤然缩进的心脏,控制着自己不带任何感情地“嗯”了一声。

    几秒后他才稳住呼吸,抬头去看那人挺直的背影。他知道的,对方虽然在学校里是大名鼎鼎的风云人物,可毕业后混得却并不尽如人意,明明一直被寄予一线的厚望,可却总在三线来来去去地徘徊――尽管在滚滚的毕业生人潮中已经算不错了,可与他们曾经向对方神采飞扬地约定过的那些心高气傲的梦想当然是大相径庭,他一直庸庸碌碌地演着一些无聊透顶的角色,消耗转瞬即逝的青春。

    要说现在的身份,于贺显然是比不过自己的,还需要将他视为上司或说是领导更贴切一些。沈兆忽然想到,他也曾在爱情里不计回报地摆低过姿态,包容着一切他觉得应该体谅的。可是结果,却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刚刚于贺用那样温柔的动作拉住他手掌的一瞬间,沈兆的心中有个声音忽然在说――

    久违了。

    那个曾经让他陷入爱情中的少年,好像还在他身边。

    那一刻他几乎忘记了他们曾有过的所有的不愉快,置身于课本书桌前,悄悄在桌下摸索到恋人的手指,偷偷确认一下周围有没有人在注意他们。然后牵手,感受十根手指紧紧相扣的烫人温度。

    于贺……还是于贺。

    就像他光凭那一个穿着简单白衬衫的背影,就还是觉得,于贺和在学校里的时候一样闪闪发光,惹人注目。哪怕他此刻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人,沈兆也觉得他比自己见过的所有红得发紫的一线明星都要夺目耀眼。

    于贺是会有成就的人,他是注定要发光发热的人。无论是放在三年前还是三年后,沈兆都敢笃定得毫不迟疑。

    即使……他曾经被欺骗过。

    脑海中逐渐浮现的两个字忽然在他的头顶浇下一盆冷水。

    沈兆猛地回过神来。

    他单手抽掉了箍在领口的领带,快走了几步随手扔在枕边,胃中的酒精没有使他低迷,反而恍若提神剂般令大脑愈发清明。他从茶几上的那摞文件中抽出用长尾夹固定好的剧本,翻到昨天审到的地方继续工作。

    他企图用工作来让自己安心。

    或许是今天于贺在试镜中的表现太过出彩,他脑海中的反一形象已经由模糊的人影转化成于贺的样子。翻阅审核过许多页之后,他渐渐感觉到小指上那块被割开的皮肉正在阵阵发痛,像是偏偏要提醒他刚刚都发生了什么似的。他一贯自诩冷静沉着,绝对不允许自己在工作时三心二意,终于在几分钟的凝视过后渐渐逼着自己进入了剧本的世界。

    沈兆审完了最后一页a4纸,编辑好的修改邮件已经在屏幕上预备发送。他的编剧每天都像是夜间工作者,邮件发过去没几秒就收到了确认回复。估摸着明早才会收到后续邮件,沈兆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凌晨两点的时间显示,知道自己再不睡觉明天恐怕就起不来了。

    洗漱完毕的他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着却一点都没有要睡着的感觉。他觉得累,好像同于贺之间重逢后的每一次对话都在渐渐消耗他的精力。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再看见于贺对自己小心翼翼显露关怀的样子。就像一流温水在心间淌过,就算再想无动于衷,还是会有片刻被温暖的感觉。他甚至希望于贺能对他冷淡一些,既然不爱自己,那就要做出相应的姿态。不然他会以为……

    不,他又怎么敢再自作多情。

    难道三年前于贺给他的教训还不够吗。

    沈兆缓缓从被褥里伸出那只贴了一块创可贴的手,在半空中用力伸直,不够柔软服帖的亚麻布卡在小指指节中央,褶皱被堆成不规则的凸起。

    沈兆眯着眼睛盯着它看,脑海中不知怎么闪现过于贺低头时露出的发旋,和那双冰凉的手抚在他皮肤上的触感。于贺的指尖有湿润的汗水,或因紧张而不敢用力的贴合动作,数次抚平创可贴时紧抿的嘴唇。

    沈兆失神片刻,不肯向内心承认――时过境迁后的自己竟然还能因为于贺这些细微的表现而心动。

    他就像是一直在输,从来没有赢过。

    他还是……

    爱……?

    骤然加快的心跳令他猛地回过神,神经质般抽回那只手,迅速将创可贴撕了下来。粘黏的医用胶条生硬地从皮肤上剥离,然后一秒未停被他扔进床头边的垃圾桶。

    不用看也知道,小指上一定马上泛起了红。

    不过几秒,沈兆感觉到灼烧般的火热。

    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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