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渗凉且乌黑的地板上,骨骼在不断打着冷颤,昏昏沉沉的脑袋一直在发懵,脑海里不断痛苦的回忆着父亲高大而有安全感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唐末被酒精浸骨的痛意牵扯全身,眼眸瞬间睁开,两眼涣散,无神而又清楚的感知着周围的一切,但身体木然的没有丝毫动作,任凭突然出现的人随意在他身上各处伤口涂抹上药。
祁长舟涂药的手动作不停,目光所及之处伤痕累累。这种伤痛,成年人受到一遭都会去掉半条命,更何况常年处于如此境地的少年,想到这他眼神一闪,而后又开始淡漠镇定的埋首清理伤口。
“你是谁?”
嘶哑的声音从祁长舟的面前响起,他抬头望去,只见唐末那深邃犀利的眼睛里尽是迷惘,才十七岁的少年,眼中却仿佛有千般故事在萦绕,这不像是一个少年人所能拥有的眼睛,但想了想它这副身子主人所遭受到的所有,一切就都可以理解了。
祁长舟心中顿了顿,眼神对上了那双枯深的眼眸,唇口微启:“我是你的债主”。
说完便又继续动作利落的帮着眼前的人敷药,一边擦拭着溢血的伤口,一边仔细观察。片刻后心里微松了口气,看来他来的还算及时,那些人没来的及下最后的狠手,否则骨头真的断了的话,以现在的情形,他手里的膏药根本没办法帮他医治好。
唐末紧皱眉心,脑袋虽然越来越昏沉,但身子却是下意识的对陌生人进行抵触,祁长舟似乎也感受到了唐末的不信任,看着这无时无刻都在保持防御状态的少年,他轻薄的嘴唇微抿,而后似真似假的朝着唐末继续说道。
“你之前走路撞到了我,把我买的东西都给毁了,我到这里本来是想找你赔偿的,但没想到却看到你受伤了,我想着你既然已经欠了一次账了,那么再多欠一次应该也没什么,所以便顺手救了你,既然你还有意识,麻烦你记好这件事,到时候可是要双倍还回来的”
祁长舟的语气很是理直气壮,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虽说糖果什么的有人帮赔了,但他也不嫌多就是了,毕竟药膏什么的也要钱的不是?
唐末的脑袋持续发沉,一点儿也不明白祁长舟话里的意思,只迷迷糊糊的看到一个漂亮少年的人影在眼前晃动,同时感知着身上的伤口在不断的发疼。
他极力想保持清醒,那些人还会回来的,他还不能死,他要爬出去,要爬出去
祁长舟似是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一样,偏头看了一眼唐末硬咬着溢血的嘴唇,奋力挣扎的样子神情复杂,缓缓开口道:“放心吧!至少这几天晚上,你待在这儿还是很安全的”。
唐末闻言微怔,虽不明白祁长舟话里具体的意思,但此时他也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了,即使全身都在跟意识抗争,但终究也抵不过身体机能的无比疲倦与疼痛。
不一会儿后,整个人便直接陷入了黑暗之中,恍惚中最后只听到一声复杂的叹息声音。
等到唐末再一次清醒的时候,便发现他已躺在了杂物间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很是安然。
唐末平日里枯寂的双眸难得疑惑的眨了眨,随后覆于被下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发现虽然还很痛,但是已经没有那种快要断掉的碎骨之感了,身上其他地方也都好了很多,这药效倒是比他自己私藏的那些还好,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看见的那个隽秀的少年,他眸光沉涌,正想打旁门看看情况,便听见外面传来了那些人的声音。
“妈的,老子好不容易灭了火,又忙了三天才把作坊里的东西都转移好,吩咐下面的人,一定要给我好好查清楚。”大鲳坐在客厅里怒气冲冲的说道。
“这次的事情很蹊跷,按理说没人会关注那个小地方,如果是电路老化,碰巧起火也就罢了,这要是故意的,那就麻烦了”干武在一旁严肃的说道,他这段时间在忙着别的事,没有在这边楼房里住着,还好这次对仓库抢救及时,否则他们逸哥也落不着好。
大鲳满脸戾气:“等查清楚了,如果是有人故意使坏,我要亲自动手”
干武没什么意见,伸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后又提醒大鲳一遍:“我听说你前几天大动干戈的对里面那个小兔崽子动手了,上面发了话让我们最近低调点,你可别因为他而坏了我们的大事”
大鲳闻言难得心虚了一下,那天他确实气很了没有留情,不过脸上仍是信誓旦旦的说道“没事,他现在躺在房间里呢?死不了的,伤再重还不是能爬回床上,这几天忙着没顾上管他,刚刚我派人去看了一眼,还有呼吸呢”
“反正你注意一下就行”
“放心”
唐末心中没有任何波澜的听着外面的声音,只是手指在慢慢的收紧着,作坊?他待在这里几年都没能知道那个地方,唐末越想眼神越发幽深。
……
周末,夜深,万家熄火,偶有几间屋子里还在闪烁着光辉。
何家的小房间里,祁长舟的修长的手指正握笔在纸上飞快的描绘着什么,屋里非常安静,只有铅笔的声音在沙沙作响。许久后,祁长舟才停下手中的动作,伸了伸僵硬的身子,放松的往椅背上靠去,伸手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好久没专注的做一件事了,真是耗神又耗力。
第二天,祁长舟起的较晚,走到客厅后看见何隆文正坐在那儿边吃早餐边认真看报纸。
“早上好,何叔叔”
何隆文听见声音立马转过头去,看见他后呵呵一笑:“早上好,阿舟,快过来吃早餐”
“好”祁长舟应了一声,走到何隆文的身旁拉开凳子坐了下来:“杨阿姨和让让呢?吃早餐了吗?”家里这么安静,难得起来没看见那小家伙叽叽喳喳的打叫声。
何隆文想着之前女儿瘪着小脸不想出门的模样,不由的又是一笑:“你杨阿姨觉得让让精力太充沛了,想给她报一个艺术班好周末可以去学习,正好她同事也有这方面的想法,所以她们今天便一起带着小孩去了解情况了”
祁长舟喝了杯温水,醒了醒脑后默然的点了点头,这段时间何家的情况他都了解清楚了,杨阿姨是小学教师,关于让让的教育都是她一把手在捉。何隆文作为厂里的员工,是一个中层小领导,名称虽说的好听,但是属于活多钱少的那种,每天忙碌个不行,就连周末也会经常加班。
“准备学什么?”他润了润嗓子后又问道。
“还不知道在,要看让让对什么有兴趣?”
“跆拳道?”祁长舟脑海里冷不丁的想到这个词,顺口说了出来。看见何隆文看过来的目光后不动声色的继续解释说道:“我觉得如果让她自己挑的话,让让有可能会选跆拳道、散打之类的课”
别说,何隆文仔细一想,觉得还真有可能,心下担忧的朝着外面看了看:“要是这样的话,今天让让估计得大哭一场,你杨阿姨一直想把让让的性子压一压,她是不会允许的”
“嗯”祁长舟本来也就是顺口一说,见何隆文他们有安排便又安静的吃起了自己的早餐。
吃完饭收拾好后,祁长舟和何隆文打了声招呼,便拿着东西走出了家门。他循着记忆拐了好几道路口,才找到何隆文带他回来那天,他坐在车上时偶然一撇看见的油画室。
虽然疑惑于为什么会有油画室开在城中村的偏僻地,但不妨碍他带着目的来到这里,从那天遇见唐末的那一刻,明了自己所处的世界,他便知道无论自己将来想要做什么,都离不开金钱的刚需,原本他还想徐徐图之,先享受一些校园生活再说,但现在似乎不行,所以这几天他废寝忘食,就是为了今天能够来到这里。
“您好?有人在吗?”祁长舟站在展览着些许画幅的厅前环顾一圈,也没看见一个人影,这儿面积虽然小,但看起来还是有条有序的。
“在的,有人”屋里左侧小门内传来了一声洪亮的应声,伴随着声音的渐进走出来了一个中年男子,他看见立于前厅的祁长舟,神情稍有些疑虑的开口问道:“你是想买画吗?”
祁长舟笑了笑,清俊的面容灼灼其辉,不答反问道:“这里展出的画不可以买吗?”
“可以是可以,但……”中年男人欲言又止,眼前的少年虽然相貌气质过人,但身上穿着的都是已经洗的发白的衣服,这样的人来画室里买画,他能不顾忌吗?背离家长的意愿亦或是不知何处得来的钱,这些都是纠纷的来源,他家老爷子只想耳根清净,这家里家外的纷争还是不要打扰到他为好。
“抱歉,我能看一下你的身份证吗?我们这边只卖画给年过十八的成年人,如果你还达不到年纪的话得家长来帮你代买”
祁长舟微扬了扬眉,少年音干净清脆:“我想买不行吗?”
“不好意思,这是本店的规矩”中年男子继续婉拒道。
“那作为一个爱好画画的人,我的画能在这里卖吗?”
“不好意思,真不能卖……啊?”中年男子愣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少年所说的话,神情诧异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会画画,然后想把你的画放在我们画室来卖?我没听错吧?”
“没有听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中年男子被祁长舟煞有其事的点头逗的一笑,摇摇头说道:“我们这里不是学校的展览室,油画也不是你们所谓的铅笔、彩色笔就能涂抹出来的,我们是油画室,不是普通画室,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附近方圆几千里好像也没有其他画室的存在”祁长舟意味深长的说道。
中年男子被祁长舟说的一噎,明白少年的意思是说他就是想找错地方也没的找,男子深深一叹,他能不知道这是事实吗?毕竟除了他家老爷子,世上也没谁会把画室给开在这,特别还是审美比较小众的油画。
“抱歉,你还是不符合我们的要求”男子继续拒绝。
祁长舟也不意外他的再三相拒,只是颇有些可惜的看着他,状作失落的摇摇头说道:“是我想错了,我原以为能把一个油画室开在这的人,应该是一个虚怀若谷,不以平常而论之人,您看也不看我的画就这么直接拒绝,是不是有些过于武断了”
“哈哈哈,的确,小伙子说得对,这人就是太过死板,拘谨于常论不懂得变通,武断的很”
一道沧桑而不失洪亮的声音从门帘处传来,引得少年和被那少年一副你不应如此的表情给又噎住了的男子纷纷回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在对着他们微笑。
“老爷子”中年男子见之忙上前问候,祁长舟看着这场景心中霎时明了,看来,这画室作主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