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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热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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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维还没进文书房,就有几个小宦官跑了过来,把他围在正中。方维正不知所以,看之前吃粽子的小宦官也在里头,便扯住他的袖子,问怎么回事。

    那小宦官笑道:“方公公还不知道,老祖宗已经批了公文出来,升您做六科廊掌司了,现正送去尚宝司用宝印呢。”又一边笑,一边扯着他讨赏钱。

    方维便笑道:“众位先不要忙,没有先听见风就是雨的,待我问过上司,有了公文再说,要是真消息,赏钱自然不少了你们的,反正我人在这里,还能跑了不成。”让众人散了,才进文书房。

    方维入文书房不久,平素有些点头之交的,也来与他贺喜,方维客气了一番,在书案前坐下了。也有人在文书房多年供职,见方维调进来几个月便有升迁,有些不咸不淡的说话。方维一概不问,自去看手边堆积的奏折。

    天气干热,文书房内人员众多,坐了不久,便是汗流浃背。方维见北方各地,又上了些连月大旱,赤地千里的折子,心中暗暗叹气,又见刑部尚书王家珍上了封奏折,打开后看到“兹当热审届期,复蒙天语宽恤,京师取则之地,岂容有未疏未结之狱”,便知道是每年的例行上奏,请开热审了。

    这热审乃是因监狱中的囚犯未能及时判决发落,致使淹塞牢狱,每年暑热期间,瘟疫横行,多有轻罪犯人病竟不治,死于狱中者。为了清理刑狱,朝廷例有宽恤之典,多于五月下旨开热审,至立秋方止,期间视狱囚罪行,有出狱候审、即时决遣、轻罪释放、重罪矜疑等。

    方维便有心将这封热审的奏疏放在最上面,叫小宦官们送到陈镇值房去。不一会儿,文书房掌事笑眯眯地进来了,将人叫齐了跪着,便打开文书宣读,果然升方维为六科廊掌司,正六品。方维接了文书,早有一波又一波人过来恭喜,方维打起精神,客气应对,又出去给小宦官们发了一票赏钱,又谢过掌事太监。

    掌事太监便笑道:“我在宫里见过的人事也多了,升掌司在你这个年纪,也真不算年轻了,只是进了文书房里的人,升迁得这样快,还没有见过,可见是神宫监那几年,把你耽误了。”方维便拱手道:“还要多谢掌事平日里教诲不倦。”掌事太监又道:“你平素实心用事,又踏实能干,众人皆看在眼里,无有不服的。待老祖宗、祖宗们经筵完毕了,按规矩你得去磕头谢恩。”

    方维一边仍坐在书案前分门别类整理奏疏,一边等着经筵结束。吃过了晚饭,一直等到掌灯时分,竟一直没有动静,又有内阁值房的太监过来问,原来内阁众人也没有从文华殿出来。

    方维知道必有大事,便默默查了今日的经筵讲师,正是礼部侍郎张文简,讲的经文是《尚书·洪范》一折。又闭眼回忆了他前两天的上书,心中略有猜想,想必是借了经筵之机,行劝谏之事。见事态非同寻常,文书房众人皆不敢走,用过晚饭,便都在桌案前做事。

    一直等到酉时过了,才有小宦官打着灯笼引着陈镇、黄淮回了值房。掌事太监便叫方维去谢恩。到了陈镇值房门前,大门紧闭,门口的小宦官问是何事,得知是谢恩的,便道:“改日再来罢。”方维又到黄淮值房,黄淮见他来了,便叫他进来。

    方维跪下叩头,黄淮笑道:“我已知道了。”又叫他起来。

    方维道:“谢督公一力栽培。”

    黄淮道:“都是小事。既是为我用心做事,以后多有好处。”又翻了一本《洪范》来给他看,道:“今日就是因为这一篇,翻了好大的文章。猜猜是哪一段?”

    方维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便指着“曰休征曰肃时雨若”一节道:“小人便猜想是这里了。”

    黄淮击掌道:“你果然聪慧。张文简这老儿偏不识相,讲到了这一节,便拣着天气久旱说来说去,明里暗里指斥圣上德行有亏。圣上刚从西山祈雨回来,节前发的道袍冠带,他硬是不带,现在又说下雨的事,正是戳到圣上心窝子里了,连平日里听讲不言不语的老规矩也破了,就在文华殿内发了好大的火,说他平生最好讪君卖直,学而无用,又叫顾廷机和李孚都上去讲这一节,讲完了才散。”

    方维道:“我看张文简节前的奏疏,便是有大逆不道之语,此次经筵,也是借题发挥。”

    黄淮点头,手指敲着那本《尚书》道:“这经筵讲师的名单,原都是顾廷机审定的,这下他是蹭了一脸灰。只是他反应倒是快,立即就从”庶民惟星星有好风星有好雨”这几个字,生发出颂圣的一大篇,也算是机灵的很了。”

    方维点点头道:“顾廷机若是乖觉的,接下来便要同翰林院撇清关系。张文简是翰林院出身,原是庶吉士-翰林-内阁这一脉的领袖,一派儒生,皆惟他马首是瞻。李孚入阁,翰林院竟无一人道贺,经筵讲官更是没有他的份。今日圣上叫李孚上去讲,便是做给翰林院看的。”

    黄淮道:“顾廷机一向滑头的很,人都说他是三不沾,想抓他什么现成的把柄也难。倒是李孚这个人,圣上明摆着看重他,可是这人有名的孤介的很。他是个举人出身,并没什么门生故旧,又听说他是不收礼的,我原想同他示好,便是没有翎子。”又叹了口气道:“咱们中官的老规矩,不许和外臣结交。顾廷机和咱们这边老祖宗有些首尾,圣上一早便看在眼里,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方维道:“眼前正有个机会,不知道督公愿不愿意。”

    黄淮便看着他笑道:“你总有主意。便说。”

    方维道:“我今日翻奏折的时候,看到刑部已经上了折子,请圣上开热审。这热审乃是每年的定例,司礼监主持,会同三法司官员共同录囚。”见黄淮点了点头,又道:“按照往年的惯例,这热审录囚,都是咱们司礼监的老祖宗去主持。今年督公倒是不妨跟圣上请旨,便由您来主持。李孚倒是没什么门生故旧,可也难保他没什么亲朋好友、同乡同族陷在狱中,到时候减刑与否,宽严有别,便是您一句话的事情。又或者,他想借着什么案子,翻个浪花,看您给不给他助力了。”

    黄淮听了,便笑道:“难为你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只是老祖宗听了,未免觉得不妥。”

    方维道:“老祖宗觉得妥与不妥,这个倒也不是关键。我看圣上八成倒是要借着录囚这个机会敲打谁。”

    黄淮点点头道:“不错,录囚原是上达天听的事,如何录囚,便是司礼监说了算,就是刑部大理寺的堂官,也说不得什么。”又道:“到底是个好事,做了也有功德,又合了朝廷钦恤之念。”提笔在纸上写道,“狱有冤民,则天屯膏泽”。

    方维道:“督公说的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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