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分离
夜晚,刘殊突然被噩梦惊醒。
他睡在书房的小木榻上,身上盖着的毯子已经掉在了地上。
今日白天那场混乱之后,魏临春的人被请出了家门,他也同样被蘅儿拒之门外,无论他如何努力,蘅儿拒绝与他说话也拒绝见他,他只好到书房凑合一晚,想着等明天早上施蘅气消了再慢慢磨她。
但他睡得很不安稳,连续的噩梦叫他心神不宁。
他起身,披上衣服摸黑起来,来到正院的房门前。
犹豫片刻,他还是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板,“蘅儿,你睡了么?是我错了,你不要再难过了……让我进来好么,我有话想和你说。”
他又敲了两声,门板却吱呀一声轻轻地开了,门根本没有锁。
一种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刘殊立刻冲进去跑到床边,伸手一摸,床上空荡荡冷冰冰,哪里是有人的样子。
“蘅儿!”他对着黑黢黢的房间大喊,“蘅儿你在哪?蘅儿!你快出来!”
死寂一般的沉默,没有人回应,一个念头不可自抑地从他的脑海升起——蘅儿走了,她抛弃自己了!
走廊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刘殊希望燃起,很快破灭,来的人是小圆。
她是被刘殊这番动静给折腾醒的,“怎么了?”她举着烛台匆匆而入,吃惊地问,“少爷?你怎么了?”
她从来没有看过刘殊的面上露出这样茫然脆弱的神情。
“少夫人呢?”她在房子里四处走了一圈,“少夫人去哪里了?”
“她走了。”刘殊声音低哑。
小圆无措,“少夫人一个人走了么?她为什么不带我……这么黑的天,她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她突然顿住,呢喃,“她不会不回来了吧。”
刘殊走到桌边,那里摆了一封信,孤零零的十分醒目。
“刘殊,我走了,不必寻我,也不必等我,便当作我从未出现过罢,另请你看顾好小圆,拜托了。”
简单的两行字,似乎把过去的所有情分都一笔抹去,轻轻巧巧,不费吹灰之力。
刘殊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摧残成扭曲的一团了,它们缠绕在一起,扭成一股扯着他的脑子,只有一个声音,他需要蘅儿,他必须把蘅儿找回来。
小圆伤心地问,“少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刘殊把信仔细叠好,动作缓慢一丝不苟,他眼睛低垂看不清神色,“当然是去把蘅儿带回来,这里是蘅儿的家,我是他的夫君,她应当回家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两个月后,青黄县。
刘殊率领一众属官跪在县衙的正院前,从京城来的两个太监带来了皇帝的旨意,因刘殊剿匪有功,皇帝赐他银千两、院子一座、书四部等等,并将他升任为吏部侍郎,这个官职的上一任是敏贵妃那边的拥趸,已然下了大牢。
其余一干人等也各有封赏,王能威如愿以偿进到张将军帐下,张彦也终于走过了从吏到官的这一道天堑,接任刘殊成为青黄县县令。
刘殊恭恭敬敬地抬起双手,“臣领旨,敬谢皇恩。”
来送旨意的太监笑容灿烂,殷切地将他扶起,“刘大人可是眼下的大红人,日后还要您多多照顾啊。”
刘殊浅笑颔首,“公公客气了,殊不过一微末之人,侥幸得圣恩眷顾罢了。”
太监连忙道:“大人说哪里话,我来之前世子殿下——”他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凑笑道,“我说的什么话,该打,现在应该是太孙殿下了,太孙殿下在我走之前还特意派人给我串口信,说刘大人是国之栋梁,路上一定要好生照料呢。”
现如今,平王被封做太子,朱懋被封为太孙,但谁都知道平王身子骨不好,能力又差,朱懋身为他唯一的儿子,才是日后真正直接掌握权柄的人。
刘殊露出吃惊的神色,“真的么?那我回去定当要好好拜谢太孙殿下,多谢公公指点。”
待把京城的客人送去休息,张彦凑到和王能威二人凑到刘殊身边,一脸感激之色,“大人,我们能有这样的殊荣多亏了大人您,我们知道您帮我们在太孙殿下那里说了好话,您对我们的恩情如同再造,多谢您!”
刘殊扶起鞠躬的二人,“这是你们自己辛苦换来的,与我的关系其实不大。”
“不,没有大人,太孙殿下知道我们谁是谁?大人您的这份恩情我记在心上了,我现在知道什么叫跟个好汉吃饱饭,跟个狗熊窝怂蛋了,大人来了才多久,我们二人跟着你学的长进比过去十几年都多。”王能威豪爽地说,“大人是三天后就要启程了么?”
刘殊点点头,“吏部给了时限,必须赶紧。”
“那今日晚上在我家里给大人送行吧,我让我夫人整治一桌好酒好菜。”
刘殊摇摇头婉拒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夫人那里——我还得陪着。”
王能威挠头,“您夫人的病还没好么?”
刘殊说,“在养着。”
刘殊对外声称施蘅病了,实则暗地在拼命地寻找她,他不仅写信求朱懋动用了官府的力量,还花重金打点了各地帮派势力寻找。他那日听见施蘅和胭脂提起奶娘二字,怀疑她会去找奶娘,可惜他没有听清楚地址,派人去博陵侯府查探,才知道奶娘早就失踪了。
施蘅武功高强反应敏锐,在这种有心躲藏的情况下想找到她几乎不可能,她像一阵轻烟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无痕迹。
也因此,随着坏消息越来越多,刘殊也变得越发瘦削,但眼底的那股子执着渴望却是越烧越旺。
回到书房,他坐到了桌子后,以手撑额,“有些什么消息?算了,你直接告诉我有好消息么?”
石云迟疑片刻,还是选择了直接告诉他,“没有。”
刘殊一动不动,继续平静地问,“博陵侯府那里呢?有异样么?”
“没有,魏临春也在四处找人。”
“行,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说实话,石云宁愿看刘殊暴怒打砸发泄,也不愿意看他现在这样一日日把情绪越埋越深,他不敢想象,如果一直寻不到施蘅这股压抑的情绪爆发出来会多么可怕。
哎,情之一字,果真伤人伤己,石云有些无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石云走后,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刘殊再一次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自己这辈子就要这样度过了么?上辈子的他对这样的生活已经习以为常,但此刻,他光是想一想都觉得难以忍受。
蘅儿到底在哪里?她会有那么一点点思念他么?还是已经把自己抛在脑后了?她明明是那么心软的性子,可绝情起来却比任何人都要冷酷。
上任的召令迫在眉睫,可他不愿离开青黄县,他心中还残存着一线希望,也许,也许呢,蘅儿会回家来寻自己?
但很快他刚燃起一点希望的心又被绝望占满,自己真的被彻底抛弃了!
这两种情绪来回交织,相互撕扯,刘殊太阳穴的青筋隐隐凸起。
“蘅儿,蘅儿……”他低声呓语,“这次抓到你绝对不会放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