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结局前篇
云兴霞蔚，黄天焦日，万里长空被云霞覆盖，迷迷蒙蒙。
梵心城后山的村子里，数十具百姓的身体歪歪扭扭地瘫倒在村子中央，众人均是一副面色惨白的模样，只残留下一缕微弱的呼吸。
涟歧被暗侍告知魔尊寂梧在后山为非作歹，他便马不停蹄地赶来。
见到此番惨状，剑眉频频蹙起，黑眸紧盯着寂梧，言语厉声而冷淡:“你这是在做什么？”
寂梧直面接下他冷冽的眼神，随后瞥了一眼地下的身躯，满不在乎地答道:“只缺最后这几缕邪气，归煞便可炼化成功，我们也能更快地为魔神炼出不死之身。”
“你为何非要选今日，还是青天白日？”涟歧质问他，“为何不等到夜里再动手？”
恒姝与那群人本就对他们虎视眈眈，恨不得找到些证据上门将他捉起来。
如今寂梧这样明目张胆地做坏事，无疑是在向那些人挑衅。
知晓魔神即将复活，寂梧对天界的怯畏之心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往后他更是要在三界之中称霸，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者。
他顺着涟歧方才的话，冷然启唇:“既然都是今日动手，那夜里白日又有何差别？”
“还不如趁早炼制，反倒为大家省了一桩心思。”他随意瞥了涟歧一眼。
看到寂梧满不在乎的模样，涟歧变得面色铁青，语气极其不耐烦:“你可知如今的龙族与各大仙门都在暗处盯着魔族的一举一动？”
“若被他们发现，你所做的一切便会功亏一篑！”他冷声呵斥道。
“发现便发现，本座又岂会怕那些凡人？”
寂梧冷笑一声，“至于龙族——”
他顿了顿，狭长的凤眸微微眯了一下，“若他们敢来，我也照杀不误！”
先前碍于他和岚拾的旧关系，他才对龙族存有几分薄面，如今二人相见如仇敌，往日情分自然也不用在意了。
闻言，涟歧脸色忽的一变，好言相劝道:“魔尊不可滥杀无辜。”
寂梧看着眼前人，眼中燃起一抹讽刺。涟歧都已经与魔神共用一具身体了，他又好能到哪儿去？
与其孑然一身将自己排除在外，还不如与大家沆瀣一气。
纵使涟歧有多么不想与他有牵扯，他也未必能将自己择干净。
毕竟，事实摆在那儿。
他思来想去，本想冷嘲热讽一般，到嘴边变成一句埋怨又带着丝丝嘲讽:“怎么？你忘了你的命是被谁救的了？”
涟歧听到这句话后愣在原地，眼眸不受控制地深了几分，被怒火中烧的面色也逐渐恢复平静。
从始至终，涟歧能为魔神做事，无非就是靠着这一点救命之恩。
涟歧心中十分踌躇不定，活着这些年，他一向都很果断，遇事从未犹豫不决过。
但这些习惯成自然的事，自从遇到恒姝后便一切都变了。
开始在许多抉择前犹豫徘徊，不知该怎么选，亦不知该怎么做。
他更想知道恒姝知晓他的抉择后，会怎么看他。
涟歧抬眸看着寂梧，瞳色微不可察地冷了几分：“救命之恩我不敢忘，但我只答应为他重铸身躯，并未答应他滥杀无辜。”
“放心，我不会滥杀无辜。”寂梧安慰他道。
不过，若是有人非要插手，那便不是无辜之人了。
寂梧面上闪过一丝杀气，冷冽又淡漠。
听闻村庄中突现魔气，岚拾便与暗侍提前赶了过去。临走前交代恒姝到首阳山圣地摘下去愈果以备不时之需。
五百年前龙族神尊将那枚去愈果摘下，阴差阳错被恒姝服食。
五百年后的今天，去愈果又一次成熟，这次将由恒姝亲手摘下。
龙族圣地隐藏在结界之后，恒姝费了些力气才将结界打开。
她走进圣地最深处，被眼前惊为天人的一幕吓到。
古树参天，枝繁叶茂，一根根枝杈与天地相连，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掌将地面整整齐齐地包裹住。
古树最高处结着一枚发着金光的果子，刺眼的光芒来回闪烁，直接撞入恒姝的眼帘。
一阵狂风袭来，恒姝白色仙裙底下沾了些暗色尘土，她随意地拍了几下，而后拂袖飞到高空，将那颗金灿灿的果子摘下，小心翼翼地藏在宽大的袖口中。
做完这一切，恒姝猛地想起涟歧，她没在此浪费时间，一个转身便瞬移离开了。
再次落地便到了秘境外的百兽台，这里已经物是人非了。
先前百兽台四处都是灵兽，如今也已所剩无几。
恒姝微微叹了口气，正欲离开，却被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叫住：“萦梦仙子？”
这句话中带着确认与试探。
恒姝听到这声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顿了下脚步，她冷不丁反应过来自己此刻不在天界，凡界除了岚拾便无人知晓她是织梦仙。
她警惕心竖起，动作缓慢地转过头。
来人身穿一袭仙袍，莹白色中带着淡淡的暗灰。风姿卓绰，面若冠玉，唇瓣含笑。手持一把半月扇搭在胸前，既不失典雅还带着莫名的和善。
恒姝脑海中闪过一个熟悉的名字，她半信半疑地喊出口：“隐星君？”
对方轻轻点了下头以示回应。
隐星君方才下凡时，嗅到龙族泄出的气息便想下来一探究竟，不曾想居然在这里碰到了天界的人。
他对萦梦仙子的印象还停留在她恪守本分，为凡界勤勤恳恳织梦的表象中。
自那次听闻她被魔神打伤后便没怎么在天界听过她的消息，不曾想再次见面居然是在凡界。
他心中有诸多疑惑，直直看着恒姝问：“仙子为何会出现在凡间？”
魔神逃窜一事天界本就没几个人知晓，恒姝亦是得了碧霞元君的指令偷偷下界搜寻魔神藏身之地的。
恒姝悄悄抬眸打量着眼前男人，隐星君乃神君身边的得力之人，他或许早已知晓魔神逃窜一事。
思及此，恒姝便没再隐瞒，“此事说来话长……”
她将自己下界寻魔神一事尽数告知于隐星君，不多时便等到他一句话：“那仙子可有寻到魔神的线索？”
“暂时还没有。”恒姝摇头回道。
说完了自己的情况，恒姝正视看了看隐星君，而后一步步移过去，在他面前停住后，微微福了下身。
她随即又开口问道：“不知您此次下界所为何事？”
隐星君见恒姝都知晓魔神一事，便没隐瞒，有棱有角的眉眼微皱，语气十分平淡地与她解释：“神君的魂魄在下界历劫。”
“神君？”恒姝大脑来不及反应这二字。
远处忽然飘来一道水蓝色传音符，打断了隐星君将要说的话。
恒姝抬手接住，打开一看，岚拾的声音传入二人耳中：“恒姝，发现魔神的气息了，速来！”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结束，那道传音符也自燃起来，便消散在空气中。
听到这个消息恒姝面上一惊，瞳孔微张，她下意识看着旁边的仙人道：“隐星君。”
二人对视一眼，隐星君便猜到了恒姝的意思，他主动提出要帮忙：“本君也去助你们一臂之力。”
“好。”
蓝天被乌云遮住，四周逐渐暗了几分，云雾迷朦胧，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岚拾带着一队人马站在村子中央，拦住魔尊与涟歧的去路。
两队人马各占一边，拔剑弩张的气氛逐渐浓郁，几人面色沉郁，紧紧盯着彼此，谁也不让谁。
恒姝刚落地便看见那道昨日让她伤心欲绝的纤长人影。
暗色玄衣罩住他宽大的身躯，墨色乌发如瀑布一般洒在肩上，其上被一顶简单雅致的发冠束起，宛如刀刻般的神颜摆在那处异常俊美，神色却十分淡漠。
远远地看见男人那张脸，隐星君便知道他是神君的历劫之身，只是两道魂魄互不相容，是两个单独的个体。
他手掌中暗自飘出些许仙力，趁众人不注意时，将仙力融入涟歧体内。
仙力在涟歧体内来回穿梭，他皱着眉接受这缕仙力的洗礼。
微微合上双眸后，体内二魂融为一体，涟歧再睁开眼，眸光已经变得与先前不一样了。
恒姝见到他的那刻，心中那块伤口如同被揪起来一般，微微发痒发疼。
她跳到岚拾前面，对上那方男人打量的视线，炙热的目光在空气中相交，恒姝漂亮的眉眼上染上一丝伤感。
她微微皱起眉头，视线落在涟歧的手上。一块散发着煞气的黑曜石在他手掌中握着。
残害百姓的人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都不用旁人再多说什么。
涟歧方才正要做最后一步收尾，却又这样巧合地被岚拾撞破。
他这次没再挣扎，什么都没做，只在原地静静等着来人对他讨伐鞭策。
他希望自己最信任之人可以相信他，哪怕一次。
乌云蔽日，冷风一阵又一阵，众人单薄的衣衫被风一一卷起，于风中飘扬摇曳。
恒姝表情逐渐冷静了下来，失望摆在正脸上，嗓间带着极其微弱的哽咽：“涟歧，别一错再错了。”
涟歧亦是失望，想到枫棠那次死前无畏的挣扎，他不想再解释。
恒姝想要证据，那他便给她看证据。
他视线落在恒姝脸上，冷冷道：“魔神于我有救命之恩，报答他，这是我应做的。”
“报答？”恒姝疑惑着接话。
涟歧被迫害的那些日子仿佛就这样浮现在眼前，濒临死亡的最后一刻，他被魔神施以援手，自是对魔神有深重的感激之情。
恒姝有那么片刻的妄想，如果当初救他的人是她，便好了。
可惜这世间向来没有如果。
她目光死死锁住男人手上拿着的那块黑曜石，眸子又深了几分，“涟歧，我求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他救你只是利用你。”
闻言，涟歧突然沉默了。
魔神不是谁的身躯都可以附上，唯有邪念至深之人，才是他最好的保养体。
当初涟歧在那样绝望悲惨的环境下，心生邪念不足为奇，只是不知这邪念居然会惹到魔神。
恒姝见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便心平气和地与他解释：“他看中了你的身躯，故而在你体内盘踞养伤。”
“若那日他未发现你身上带着的邪气，他是不会救你的。”
恒姝将话说得狠毒一点，希望能以此来讲涟歧扯回现实。
事实证明，人越是想做到什么，上天就偏不让你做成。
涟歧丝毫没有被恒姝那几句话所影响，反而越来越偏执，他半眯着眼，冷言冷语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已然将我救下。”
“在我这里，他便是我的救命恩人。”
“若不是他，便没有今日的我。”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言语间带着几分无奈与迷惘。
恒姝才发现，他竟如此爱憎分明。
隐星君在一旁看着神君的另一副人格若有所思。
他不知道神君那样隐忍清冷的模样，居然还会生出这样的人格，霸道又固执。
看来，神君与萦梦仙子的不解之缘，早在魔神逃窜的那一刻便种下了。
只听涟歧又在替魔神开脱：“他说他不会滥杀无辜，让他活过来，又有何妨？”
“他那都是骗你的。”
恒姝虽有些不忍，但还是将他拆穿。
她回想起未陪伴过自己的父神母神皆是因魔神而逝，眸中又燃起几抹厌恶之色，沉声道：“他是魔神，做尽了恶事的魔神，是天下最坏的人。若今日他复生，世人便会再次遭遇劫难。”
“五百年前他祸害了苍生，还将我的父神母神一并杀了。”
“他，不可原谅。”
恒姝的语气是从前未有过的凌冽，满满的杀气将涟歧惊了一惊。
她抬步朝男人身边走去，距离一步步缩小，涟歧却感觉他二人的心在越走越远。
她，还会原谅他么？
涟歧双目无神静静沉思，等他反应过来时，恒姝已经站在他身前，二人距离不过一丈。
恒姝眼眶微微泛红，将手抬在二人身前，说话间带着一抹恳求：“涟歧，你将归煞给我，我帮你毁了它。”
“求你了，好不好？”
豆大的泪珠从绝美的面上滑落，炙热的泪珠落到地面，却宛若落到涟歧的心上，将他烫了一下。
他心中的不忍愈渐浓厚，原本坚守的底线在女人落泪的那一刻尽数崩塌。
许是感觉到男人的犹豫，体内的魔神忽然觉醒，慌里慌张地喊叫：“涟歧，你不能这样对吾。”
“你莫要听信这女人的一面之词。”
“吾救过你的命，你不能恩将仇报！”
涟歧没理会体内那股缠人的力量，强忍着头痛欲裂，准备将手中的归煞缓缓递到女人手上。
魔神在体内疯魔起来，开始吼叫：“涟歧！”
“涟歧！”
眼看归煞距离恒姝只有一寸的距离，魔神突然想到一个最厉害的杀手锏。
本想着与涟歧和平共处，奈何他不愿，魔神在他体内冷冷笑道：“既如此，那吾便不客气了！”
这边的恒姝正欲接下归煞，谁知男人忽然将它紧紧抓住。
恒姝以为他是要反悔，清澈的眼眸中忽然掀起一阵慌乱，她惊呼一声：“涟歧！”
只见男人轻阖上眼皮，默了片刻，再次睁眼时，脸上一片肃杀之气，眼眸中带着邪恶与怒火滔天。
恒姝被他如此狠厉的眼神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几步。
她嘴唇颤抖，微闭上双眸摇了摇头，难以置信道：“不，你不是涟歧。”
“你……”她垂下的眼睫忽而抬起，“是魔神！”
她声音不大，只有二人能听见。
魔神冷笑一声回应她，随即朝着暗处大喊一声：“寂梧！”
远处一阵雾气夹着猛烈攻势飘来，直直落在他身侧，接下他手中那块黑曜石后，便从原地消失了。
寂梧带着归煞逃离了此地。
隐星君见状，心道不妙，连忙拂袖消失在原地追了上去。岚拾草草看了恒姝一眼，许是知晓涟歧不会伤害她，他便也跑去追寂梧。
一瞬间，恒姝身后的魔军与龙族之人纠缠在一起。
村子中间那条泥泞的小路，便只剩下恒姝与涟歧二人。
占据涟歧的身躯只是半刻功夫，魔神不打算将时间都浪费在一个女人身上。
他转头离开，却被女人拉住了衣袖：“站住！”
方才的危机显现在眼前，魔神幽黑的墨色深瞳中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他不耐烦地转头，随意动了动系在身侧的狭云剑。
只是转瞬即逝的呼吸间，“扑哧”一声。
恒姝的身子僵在原地，她红唇微张，难以相信的目光盯着男人白皙的手背，紧紧握着剑柄，将那把剑送入她身前。
他动手的速度极快，恒姝根本来不及反应。
温热的液体顺着伤口缓缓向下溢出，鲜红的血珠啪嗒啪嗒地垂落于地面，万物寂静，恒姝只能听到血珠落地的声音。
刺耳又清晰。
好、好疼。
疼得恒姝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是呼吸的功夫，她都觉得快要了她的命。
先前刺给他的那一剑，他又还了回来。
如今再说两清，恒姝也没什么遗憾了。
只是，“他”不是他。
魔神一点疼惜之色都没有，仿佛眼前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蚂蚁，死便死了。
他冷笑一声，“这都是你自找的！”
说罢，他手心中凝起半数灵力，汇聚与胸间，狠狠地朝恒姝一击。
乌黑的魔气碰到恒姝单薄的身子，只听轰得一声，女人孱弱的身躯如断了线的风筝，向后飞去，摇摇欲坠，最终直直地砸到地面。
魔神做完这一切便没想逗留，转身离开。
恒姝忍着身前的疼痛，慢慢撑起身子。她施了法术定住向外喷涌而出的血，又摇摇晃晃地追上魔神。
“你还不能走……”
魔神脸上极其不耐烦，眼角的深寒掩盖不住，他颇为正经地看着女人，口出恶言：“先前在天界，吾未将你杀了，让你今日来坏吾的好事，吾甚是后悔。”
“今日吾便做主取了你的性命！”
他掐住恒姝的脖颈，将她高高聚起，随后在胸前聚起一大团魔气，想将女人置于死地。
恒姝腿在半空中胡乱挣扎一番，无果。
魔神施法之时，身子突然不受控制，大脑疼得要炸开，他摇摇晃晃了几下，眼前所触之象越来越模糊。
高高在上的魔神又一次慌了神，他颤道：“怎么回事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感觉出体内那股强大的灵魂快要将他吞噬，他一下也不敢放肆，连忙褪去。
直到他被体内身躯所顶替，口中还在不停大吵大闹：“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方才被魔神那一掐，恒姝彻底承受不住身体上心灵上的摧残，她脚底一软，便直直向身后倒去。
落地之前，她又被人带进那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她虚弱地抬了抬眼皮，看到男人的脸庞在自己头顶。法术不知何时已经失灵，鲜血一波波溢出，染红了她苍白的唇与洁白的衣裙。
恒姝强撑着开口：“涟歧，我……”
“莫要说话了。”涟歧语气哽咽着，带着微微颤抖。
涟歧不知何时已经湿了眼眶，带着余温的泪珠落到恒姝脸上，荡出一片波澜壮阔。
他紧紧抱着恒姝，一下下抬手帮她擦去嘴角的血，那血向奔流的河一般，周而复始，来来回回，一直擦不干净。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看着怀中女人被摧残奄奄一息的模样，涟歧悔恨当初。
恒姝双眼黯淡无光，虚弱的抬着眼皮，将涟歧的人映在里面才有了片刻的色彩。
她用沾满鲜血的手抚上他的脸，语气微弱：“听我说，魔、魔神。”
“魔神不能现世，若他现世，世间将会有更大的浩劫。”
涟歧顾不得别的，只想替恒姝完成她所愿之事，嘴中一直喃喃地念着：“我该怎么做？”
“恒姝，你教教我好不好？”
恒姝皱着眉头抽出了许多自身骨血，身子的温度渐渐凉了下去，她将骨血炼化为一个武器，一把金色杵杖赫然出现在二人眼前。
恒姝私下早就偷偷看过龙族的禁书。
对付魔神需用至纯龙魂与服食了去愈果的骨血炼化而成的武器，再用世间最强大的神力，方能将他一举斩杀，灰飞烟灭。
五百年前她父神被人暗算，失去了至纯龙魂，所以才无法将魔神杀死。故而只是四位上神的元神封印。
如今，她有至纯血脉，对付魔神一事，便只有她才能做。
涟歧读懂恒姝眼中的复杂情绪，徒手接下杵杖，语气极度温柔地道了一句：“好，我陪你。”
说完这句话，他将那把金色杵杖狠狠送入自己胸前那颗跳动的心中，没有片刻犹豫。
男人口中也开始不断溢血，二人身前的衣襟尽数被染红，如同大喜的嫁衣。
天地为媒，山川为证。
他们沉浮在这乱世中，紧紧相拥，彼此结了一次亲。
似乎感觉到生命的流逝，魔神冲破为涟歧上的枷锁，化为淡淡薄雾冲了出去，男人女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人发现他已逃窜。
涟歧已经与枫棠融为一体，先前与恒姝相处的点滴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他分不清自己是枫棠，还是涟歧。
涟歧低下头，用尽力气去看怀中女人，眼角沾着泪花，语气悲怆难过：“从小到大，我从没奢求过爱，唯独你。在这生命尽头，我最想向你许个愿望，你可不可以答应我？”
恒姝没力气说话，涟歧便当她答应了，“我想听你亲口说爱我，哪怕一次，也足矣。”
“我、爱、你。”
恒姝缓缓启唇，说出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力气。
涟歧将她紧紧揽住，“若有来生，我们定要好好在一起。”
来生。
想想便很美好。
恒姝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突然有了一丝残余的力气，听着他不停跳动的心，幻想着：“到那时，我们只做一对凡人夫妻。”
“好不好？”
男人坚硬的下颌轻轻放在女人发顶，泪珠滑落到乌发中消失不见，他闭上眼睛，解脱般开口：“好。”
恒姝慢慢抬起手臂扑进他怀中，支撑着残破不堪的躯体坐直。
用她那带着湿润的凉唇缓缓贴上男人滚烫的薄唇，双唇相触的那一刻，缱绻情谊不用宣之于口，便能感觉到他们周身散发着温暖深情的爱意。
此刻男人与女人的眼中只有彼此。
眼眸中无法言表的满满爱意将彼此包裹，仿佛是这世上最伟大、最惊天动地的爱情。
男人女人纷纷勾出一抹满意的微笑，而后各自闭上了双眼，再也没有睁开。
不多时，男人怀中女人的身躯化为薄烟，一缕缕消失在天地间。
风过烟散，一切归于宁静。
男人的尸体瘫倒在地，怀里空荡荡。
女人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