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情愫
许是怕恒姝走得太快，枫棠仓皇失措地追上她，身侧的气息愈发不稳，头上的发丝也被疾风吹乱。
枫棠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站在恒姝面前，挡住了前方刺眼的阳光。
俊逸的脸上挂着一抹淡笑，那抹笑又像是用来掩饰他忐忑不安的表情，他褐色的眼眸垂着，对上恒姝探究的目光，缓缓道：“我可以与你一同历练吗？”
总算说出了心里话，他那颗摇摆不定的心终于落地。
金色的阳光给他伟岸的身影添了层层光圈。他沐浴着春风，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她回话。
那褐色眼眸却在说完话后，开始飘忽不定，胡乱张望，不敢直视恒姝分毫。
恒姝轻抿了下殷红的唇，语气有些迟疑：“这……”
枫棠像是意识到她的犹豫，怕她说出什么拒绝的话让二人之间的氛围尴尬。
于是，他便主动替她回答了：“不同意便罢了。”
恒姝眼中带着一丝诧异，“我并没有说不同意啊。”她方才只是在思考。思考如果他与自己一起历练，会不会遇到危险。
毕竟，寻找魔神之路是很漫长无趣的。况且前路不明吉凶未卜，她不太想把无辜人员牵扯进来。
此时的恒姝都没察觉到，她心底居然没有一丝想拒绝他的意思。
我没有说不同意。
我没有说不同意。
枫棠听到恒姝这句话后，眼中瞬时泛起精光，愉悦的小心思无处可藏。
但他还是又问了一遍：“那你是同意了，对吗？”
恒姝用力点了点头，“嗯。”
她柔若无骨的手掌伸到高处，拍了拍枫棠的肩，十分从容，“我同意了。”
经历这几天的出生入死，恒姝早就拿他当朋友了。
她仔细想了想，带着枫棠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前几日的相处，她发现他功法很强。
能一剑斩杀修炼了五百年的花妖，能与耳鼠连着过招逼得它献祭自身，此等功法在凡间确实数一数二。
万一自己后面寡不敌众，有他在，还可以帮自己一把。
最关键的是他修的汲水诀可唤来淙灵泉，那样就不用夜夜回山庄了，寂寞的路上多了一个知心好友，何乐而不为呢？
思及此，恒姝嘴角微微上翘，抬眸望着他，“你想去，便一起吧！”
话毕，枫棠直接侧过头，对身后看热闹的几个人喊道：“时鸣，你帮我给父亲带句话，我就不与你们一同回去了。”
时鸣像慈父一样盯着终于开了窍的大师兄，心里笑开了花，大声笑道：“师兄你就放心和清淼姑娘一起去吧，其他事儿就不劳您操心啦！”
明眼人一看便知，大师兄已经开始对清淼姑娘不一般了。
只有清淼姑娘一人，身在局中，迷迷蒙蒙，不知道大师兄对她有别样的情愫。
时鸣观察过。
只要有清淼在的地方，大师兄的眼睛就容不下别人。哪怕施舍给别人一个眼神，都没有。他只看着清淼一人，那双眼睛简直都快长到她身上了。
他已经开始期待自家大师兄难过美人关的模样了。
送走时鸣那三人，恒姝二人便绕着敖岸山转圈，寻找结界所在地。
枫棠与恒姝二人皆是少言少语之人，少了时鸣的叽叽喳喳，倒显得有些孤寂了。
他们在起初发现时谭的那颗榕树下，找到了结界口。
恒姝想到答应夫诸的事，寻到结界后便没再迟疑。只见她玉足点地，轻飘飘的身段顺势而起，一眨眼便飞身到树顶。
这是个空有其壳的树，看似古老粗壮，实际只是个障眼法。
恒姝念着法诀，双手交叉在胸前运转，手心中变幻出一股盈盈仙力。她直直地朝结界口打去，刹那间，周围的所有杂物顺着一股巨大的风力开始飘忽、颤动。
地动山摇，狂风肆虐。
枫棠在下方被这股风掀起了身上衣物，他用了些功法将自己紧紧定在原地，忙不迭地伸出手臂挡住被风卷起的泥沙。
半晌后，周围的颤动才慢慢停下，恢复宁静。
枫棠抬头望向高处的女人。
她莹白色的长袖一甩，手指轻轻波动，山间四处散落的落叶乘势而飞，纷纷扬扬，渐渐聚成条条绫罗，在空中起舞，包裹着恒姝的曼妙身姿。
此刻的她，一举一动皆美得像天仙。不，她本就是天仙。
恒姝又为山间重新设了一层结界，这次之后，敖岸山将彻底消失在众凡人的世界中，无人再能打黄金美玉的注意。
夫诸与山脉相连，方才感受到结界被破，便寻着结界赶来。
他躲在暗处，一眼便看到榕树上的身影。她飘在空中，周身萦着许多清冽的水蓝色仙力，治愈又沁人心脾的清醇，散发至整个山林，唤起大自然的畅动。
夫诸眸光闪过恒姝耳珠上那颗闪着金光的痣，察觉到那是隐世族的秘术封印以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呵！你果然不是凡人。”他眯着眼睛，深眸锁住那道纤瘦身影。
他察觉到周围的疗愈仙力很是熟悉，一千年前他也曾嗅到过。
想不到，这女子居然已经服食了去愈果，那她应该有了那族的至纯之力？
不知那一直喊着，没留下嫡系后裔的隐世族，是否知道这女子的存在。
事情好像，开始变得有意思了。
念及此，他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金色的眼眸幽幽地泛着白光。
恒姝设好结界后，踏着微风慢慢落于地面。
枫棠正视着她，朝她一步步靠近，直至走到离她一步之远处，才停下脚步。
他刚打算开口，便听见对面人问他：“你对我的身份没有任何怀疑吗？”
恒姝一只手放在另一只胳膊肘下面，一手撑住下颚，略带狐疑地眼神在枫棠身上来回扫视，想在他身上看出点什么。
枫棠如是说：“有。”
说没有根本不可能，这一路走来，他见过她高强的法术，见过她身上携带着的厉害武器，以及入梦这种神奇虚幻之事，皆是他前所未闻的。
说不怀疑，都是假的。
见他说得如此诚实，恒姝突然笑了。
“那你还敢独自跟着我？”她撑着下颚的手放下，缓缓贴近枫棠的耳垂，嗓音极其魅惑：“你不怕我一时不安好心把你杀了？”
他毅然决然地开口：“你不会。”
“为什么不会？”
“因为你是好人，你说过，你只是个会为民除害的普通小女子。”男人脸上没有什么复杂的表情，清冷的眼神中，只有对眼前人的信任。
听到后半句话，恒姝耳朵上渐渐染了一丝嫣红，眼睛不由自主地来回扑闪，四处乱瞟。
她连连后退，想离他远些。
她还记得这是自己那日对耳鼠说过的话，怎么被枫棠记住了，还当面说出来了。这，多少还是有点点小羞耻的。
枫棠瞥见女人泛红的耳朵，很自觉地没再说话，只在一旁静静看着她。
身侧的榕树开了花，朵朵粉嫩，空中浮着淡淡花香，柔风携着几朵榕树花朝着恒姝这方飘来。
她伸手接住，搁在手心里，手指抚了抚花上的花蕊。
一望无垠的碧绿中，伫立着一对璧人，宛若画中仙。
女人的眼中是山明水秀，旖旎风光，而身侧的男人眼中有了她的倩影，便再也容不下其他。
天地万物共同目睹这幅仙气袅袅的画，皆为之赞叹。
枫棠最先从这虚幻中抽身而出，他看着恒姝淡淡开口：“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眼下入梦灵都未嗅到魇灵的气息，前路一片迷茫，恒姝也不知该去哪了。
不远处朝着他们飞来一张传音符，枫棠认出是山庄的符咒，他伸手接下。拂袖的下一秒，那张传音符便幻化成水蓝色，在空中展开。
看过后，他深邃的眸子暗了几分，面上蒙了一丝寒意。
见枫棠面色不好，恒姝关心道：“出什么事了？”
“掌门传信，说百兽台突然魔气四溢，暴乱不断。进去查探情况的众弟子，都没再回来。”
这件事，关乎性命。
本就不知该去何处历练，这不，就有人为他们指路了？
恒姝很利索地替二人作了决定：“那我们先去百兽台。”
“不会耽误你吧？”枫棠一直觉得恒姝表面说是历练，实际上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更像是被什么任务牵绊着。
恒姝摆手道：“无事，不差这几天。”
没有魔神的线索，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枫棠为父亲传了一张传音符，二人便搭在耳鼠背后飞着，前往百兽台。
一路上枫棠嘴没闲着，一直在为恒姝讲百兽台的事。
直到二人到达百兽台入口，枫棠还在说：“里面有些灵兽很善良，不与人为敌。但也不乏那些脾气暴躁的，见人便杀。进去以后，你当心些。”
“知道了。”恒姝说罢便往里面迈出一只脚。
枫棠还是放不下心，强势的力道拉着她的手臂，恒姝被拽得猝不及防，若不是她及时刹住，想必现在已经冲进他怀里了。
他弯腰低下头，与恒姝保持在同一个高度，很认真地直视她的眼睛，“遇到危险，要躲在我身后。”
“明白明白，快进去吧！”恒姝小声嘟囔着：“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说完便直截了当地走了进去。
枫棠追上她，跟在她身后。说起来他是真的有些胆寒，前几次遇到妖怪她便往前冲。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女孩在前面冲锋陷阵呢？
遇到实力弱的妖便罢了，万一遇到什么强势的妖怪，她又直接上了，他要怎么保护她？
……
往日的百兽台与平常山林一样，郁郁葱葱，山清水秀。今日却与从前大不相同，空中灰蒙蒙一片，无云无月。
繁茂丛林被巨大的幽暗罩住，远处轰隆作响惊雷不断，在高处卷起飓风，林中偶尔夹杂着几声巨兽吼叫，可怖至极。
空中许多黑气暗流涌动，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乱飞。恒姝盯着远处的阵阵惊雷眉头紧蹙，难闻的恶臭已经弥漫了整个森林，令人作呕。
恒姝伸手挡住口鼻，嫌弃道：“好强的魔气。”
“这不是灵兽山么？为何会有这么强的魔气？”
枫棠也觉得这里莫名诡异，往日他来过百兽台，分明是鸟语花香一片畅好，可不像今日这样到处波橘云诡，暗藏杀机。
恒姝细细猜测，惊呼道：“这儿该不会被什么魔物入侵了吧？”
话毕，所有的黑团如同接收到指令一般，携着凛冽寒风朝二人飞驰而来，冲击力十足。
枫棠抽出狭云剑，对上黑雾。一旁的恒姝也不断施着仙法，驱散黑雾。
黑雾来势汹汹，危急时刻，他们只能分开行动。
空中黑雾愈来愈多，二人斗得有些疲惫，在不知不觉中迷失了方向。
待一波黑雾散去，恒姝终于可以停下来喘口气。
这时才发现身侧的枫棠不见踪影，她慌乱的眼眸四处搜寻，只看到一片漆黑。
恒姝转了几圈，始终都寻不到他，她忽然有些紧张，脑子里乱糟糟的。
“清淼！”枫棠焦急地声音传入她耳中。
听到熟悉的嗓音，恒姝心中一喜，像迷路的小羊羔找到主人一般，大声喊道：“我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