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柳暗花明
这是余汤第一次感觉到了小妹对他的依恋。
从前，他总觉小妹和他之间隔了一层，不太亲昵，在家里也几乎不怎么聊天。
余汤连忙给余淮回了个消息，“没事儿，我就是爬山，不小心在山上睡着了。”
余汤也觉得自己的借口很烂，但此刻的他只能想到这个借口。
几乎在余汤发出消息的同时，余汤收到了妹妹地回信，“二哥，那你快回来，爸妈他们都还没睡，等着你回来。”
简单的一条信息，却让余汤读懂了很多隐藏在这信息之下的很多东西。
余汤瞟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了，可他家里人都还没睡觉。
要说在农村，没什么娱乐可言，大多数人，不到九点钟就上床睡觉了。
况且现在是初春时节，天冷，睡得更早。
可凌晨四点了，他爸妈们还没睡觉。
余汤明白他爸妈关心他了，也明白他们打这么多电话来的原因了。
余汤觉得自己很混蛋，竟然就想着这样逃避，没有考虑过他爸妈们该怎么办。
凌晨四点没睡，一定是找了他一晚上。
经过喝酒宣泄后的余汤，心底的负面情绪被赶走了一些。
余汤连忙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的下上，骑上他的摩托车，往家的方向驶去。
被寒冷的夜风吹着，余汤的脑袋变得无比清醒。
现在他脑袋里就只有一句话在打转，家里有人等他，他得赶紧回去。
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家，果然发现家里人都还没睡。
余汤走进家门，见到了迎出门的母亲。
余汤以为自己会被骂一顿，甚至被打一顿。
因为他的突然消失，让家里人担心了一夜。
可是没有，他妈妈只是细细的瞧了瞧他，说了句话，“我烧了热水，快去洗洗吧，一身臭味。”
余汤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果然闻到了一大股酒味儿。
疲惫的一家人，见余汤安稳的回到家，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只听余汤的哥哥说：“明天我还要上班，先睡了。”就拉着他嫂子进了房间。
见余汤安全回来的余淮，也悄悄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干了一天农活的余爸，也走进了房间。
只留下成浩源和余妈看着余汤。
余汤温柔的看着他的妈妈，“妈，你快去睡吧，等我收拾完了，我也去睡。”
余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还想坐会儿，你快去洗澡吧。”
余汤突然注意到了他妈妈头上的白发，很多，也分布得很密，比他爸爸还多。
余汤受到了冲击，他知道他爸妈年纪大了，但也只关注在年纪大这方面，还没有关注到父母容颜的苍老。
可现在，余汤看到了，看到了他妈妈头上细密的白发。
女人，本就对自己的衰老很敏感。他当理发师时，就有很多妇女定期来店里染发，以此来掩盖头发显露出来的苍老感。
可他却没有关注过他妈妈头上的白发，没有主动帮妈妈染过一次发。
余汤心里很愧疚。
他觉得从前的自己很幼稚很可笑，竟然会觉得父母不爱自己。
可如果真的不爱，怎么会为他找一个体面的工作；怎么会答应他去学理发；怎么会在他工作后，从来没要求过他上交一分工资。
余汤明白，自己今天的举动吓到他妈妈了。
余汤只能进房间，找了一条毛毯，披在了他妈妈身上。
而此时的成浩源，却十分沉寂。他只是默默的看着余汤跟她妈妈说话，跟在余汤身后，寸步不离。
余汤拿好换洗衣服，进入家里搭建的简易浴室，却看见成浩源给他端来了热水。
成浩源把热水倒入桶里后，打开水龙头，开始给余汤调水温。
等水温调好，成浩源就自觉走出浴室，站在门口。
成浩源现在还没从余汤打算离开这个世界的念头中脱离出来。
当余淮把余汤发的说说拿给他看的时候，他的心仿佛裂了一条大缝，直贯凉风，吹得他身心冰凉。
从前听着余汤洗澡声音就想入非非的成浩源，现在满脑子就想着，要看紧余汤，不要让他再次在他眼前消失了。
等余汤洗完澡，走出浴室，就看见了杵在门口的成浩源。
余汤张了张口，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走进了屋里。
一进屋，余汤就看见他妈妈正把那双一看就属于农民的粗糙双手放在火边，静止不动，眼神呆滞的盯着火看。
余汤鼻子微酸，他走到母亲身边，握住她被火烤得发烫的双手。
“妈，很晚了，你快去睡吧。你放心，我不会乱跑了。”
余妈转头看像余汤，对这个二儿子，她确实没有放太多心力在他身上。
大儿子被他们溺爱长大，因此不服管教。他们就想着对二儿子严厉一些，可哪里知道却造成了余汤对他们的离心。
她承认，她确实不会为人母，不懂得教育孩子。
可今天余汤的离家出走，让她意识到了她的失败。
人活了半辈子，每天面朝泥土，背朝天。
到头来，还是麻木的活着，家里一团乱麻，理不清楚。
“余汤啊，妈想了想，你想当兵，妈没有门路。可听说县里有个民兵营，你愿意去吗？”
余妈略显浑浊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余汤。
余汤为难的低下头。
他知道，他被刷下来了，这辈子就没有机会当兵了。
他知道民兵，也在成浩源校门口见到过。
每当放学，民兵营里的民兵就会被安排到中小学校门口站岗，维护治安。
他们身穿迷彩服，手里握着警棍，直直的站立在校门口，辛苦中尽显帅气。
余汤也想加入他们，可他知道，他要加入他们，他父母就得低声下气求人，就得大出血。
余汤沉默了片刻，“妈，今天很晚了，这个事，容我再想想，行吗？”
说完，余汤把余妈从板凳上扶起，送她进入了房间。
这一切，跟在余汤身后的成浩源都看在了眼里。
更看到了余汤被问及加入民兵营时瞬间亮起的眼睛，以及后来挣扎的眼神。
成浩源心疼这样的余汤，似乎有什么能够让余汤靠近梦想的东西他都想抓住，可又受残酷现实的扼杀，让他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放手。
余汤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房间，仰躺在床上，看着头上的白色蚊帐发呆。
成浩源把呆呆的余汤搂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哥，不要做今天这种事了，好不好。”
“你知道今天晚上，我找你时在想什么吗？”
余汤的眼神微动，扫了一眼抱着他，微带哭腔的成浩源。
“哥，从前做什么事都带着我的你，昨天差点就永远的把我抛弃了。”
“我从小就被我爸抛弃，你怎么还想丢掉我？”
余汤支吾了两声，说不出话来，只用手反搂住成浩源。
余汤知道，成浩源缺少安全感。
从小到大，成浩源身边最亲近的男生就他一人。
别看他现在在余汤面前扮演的照顾者身份，其实这是他依恋余汤的一种表现。
和余汤的长期相处，让成浩源把余汤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就想要守护好余汤。
可今天，成浩源尝到了余汤跳出他保护圈的滋味，空虚且恐慌。
压抑了自己长久情绪的成浩源，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无声的哭了起来。
这个十五岁的大男孩，面对情绪的大起大落，终究还是绷不住了。
余汤明白，成浩源也需要发泄情绪，他只是静静的搂着成浩源，一句话也没说。
伴随着成浩源的低泣，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有两颗年轻的心灵，相拥而眠。
自那天以后，余汤家里又恢复了正常，也没有人提起余汤消失的那件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心中释怀了些许的余汤，也感谢家人给他创造的这种环境，可以让他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
除了当兵，余汤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理发了。
趁着这个调整心情的假期，余汤对自己的未来简单的做了一个规划。
突然的一天，余汤的规划被打破了。
余爸余妈突然领了一个陌生人回来。
那人一来，见了余汤，就让余汤去收拾行李。
余汤只能拉过他妈妈问：“妈，这人是谁，怎么就叫我跟他走啊。”
“他是县民兵营的肖队长。”
听这话，余汤就心知肚明了。
他知道，他爸妈去求人了。
余汤装作无事的把那人领进门，按照按照惯例，给他倒了一杯茶。
之后，就沉默的坐在板凳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余妈把余汤拉到一边，低声对他说：“余汤，我和你爸已经弄好了，你就放心去吧，去锻炼锻炼，也是好的。”
说完，就笑着看着余汤。
一瞬间，余汤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加入民兵营是他父母为了实现他的梦想，走的最近的，也是唯一的一条路了。
面对着离自己更进一步的梦想，余汤心中的火苗再次燃起。
余汤在心底做了一个决定，去试试吧，试了以后自己就不会后悔了。
余汤冲他妈妈点点头，意思是答应去了。
余妈看着余汤，欣慰的笑了。
至少儿子接受了他们的好意，尽管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可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