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几乎一夜无眠,隔天,苏君辞起来后昏昏沉沉,非常不想面对现实,因为接下来她要和李墨彦坐同一班飞机,她之前还锁定了李墨彦旁边的位置,半夜捣鼓很久都不能再调整。
现在十分想死。
回顾和李墨彦认识这段时间自己的行为举止,因为认定了他是赵屿泽,所以肆无忌惮、死缠烂打、作天作地,这一切如果是赵屿泽或许合乎情理。
但,他不是。
站在李墨彦的角度,她所做的种种着实夸张,难怪他那么冷漠那么排斥。苏君辞懊恼得抓心挠肺,那些过分的行径在脑海中闪过,一遍遍将她凌迟似的,真丢死人了。
昨晚的暧昧似乎将这一切升级,让事情变得更加混乱,也扰乱了苏君辞的心。
她是认错了人,但她所有的感觉却掺不了假,那些怦然悸动,那些小鹿乱撞,以及那些紧张不安都真真切切——
她不敢再细想,只希望暂时不要直面李墨彦。
去机场的路上,梁诺说他哥一早回了自己入住的酒店,这会儿也出发了,预计半小时后到达机场。苏君辞看了下导航,也差不多是半小时的路程,遂特意叮嘱司机开慢一点,有意拖慢速度,尽可能地错过和李墨彦一起值机。
车载广播正在播放一则社会新闻,说本市某集团ceo今天早晨被发现在办公室自缢而亡。司机啧啧称奇,感叹有钱人有啥可想不开的。苏君辞不着急赶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司机聊着,还让司机调到其他频道听听案情进展。
拖延着一路下来,把原本半小时就能开完的路程,硬生生开了五十分钟,苏君辞很满意。
候机大厅空旷明亮,头顶的设计科技感十足,旅客们行色匆匆,仿佛置身科幻电影中。
苏君辞昨晚没睡好,下车前立刻戴上墨镜,以掩盖精神不济的颓然,但刚进来还是被认了出来,不时有人拿手机对着她拍,苏君辞保持微笑,在这种公共场合,态度不能掉线。
“哥!”梁诺喊了一声。
众人随着他打招呼的方向望过去,纷繁人流中,李墨彦长身而立,他今天戴了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露出好看的下颌线,搭配一身休闲着装显得整个人又高又直。男人太过好看,完全不输明星的气质,站在靠近柜台的柱子旁刷手机,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苏君辞扶了扶墨镜轻叹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想躲开,但已然躲不开。
“下午好呀,不好意思,有点堵车让你久等了。”
秦小倩热络地和李墨彦打招呼,说话间把苏君辞手里的行李箱全推给他,“一起托运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
苏君辞尴尬地拽回行李箱,他不是赵屿泽,该有的分寸感还是得有。苏君辞透过墨镜白了秦小倩一眼,强硬地攥住自己的行李箱不松手。
众人都是一愣,诧异苏君辞对李墨彦的态度变化之快。
“他就一个小登机箱,可以直接去机器值机,会更快。”苏君辞解释得头头是道,却是对着秦小倩和梁诺说的,她不敢直面李墨彦,怕被提起昨晚的囧事。
但表现出来,怎么看怎么像少女面对暗恋对象的矜持害羞。
“托运还挺麻烦的,我们这么多箱子。”
苏君辞指了指圆圆推着的行李车,上面放了足足有五个箱子。
“没事。”
旁边传来李墨彦的声音,难得的柔和亲近,话音落地他已经握住苏君辞的行李箱拉杆,不经意间碰到苏君辞的手,肌肤相触,苏君辞眼睫颤了颤,条件反射松开了手,“真不用。”
李墨彦还是把箱子拉了过去:“不客气,听说昨晚是你送我回的酒店,喝得有点多不记得了,谢了。”
“你不记得了?!”苏君辞激动。
李墨彦挑眉,眼神考究:“怎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有,想什么呢你,别那么自恋啊!”苏君辞装傻,终于恢复如常,不记得了好,不记得可太好了,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她拍拍行李箱,对李墨彦莞尔一笑,“那谢啦。”
李墨彦和梁诺推着行李车和行李箱,苏君辞、秦小倩和圆圆三个女生轻装上阵,悠哉哉往柜台处走。
“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就是,刚刚他那暖暖的样子和你初恋一毛一样啊,你还记得不,当年我们参加比赛的时候,让他帮忙拿行李,他就是那样说‘没事都给我吧’,那时候大家都说,这男生人太好了。”秦小倩说到激动处,模仿起李墨彦的样子。
苏君辞怎么会不记得?
但他不是,她不能自欺欺人。
秦小倩却不死心,戳戳苏君辞,“等我!”
“你要干嘛——”
不等苏君辞说完,秦小倩已经拉着她快步跟了过去。
到达值机口,秦小倩第一个站到柜台前面:“男生负责抬箱子称重,把身份证都给我吧,我给大家一起办理了。”
三个女生的都是身份证,而李墨彦和梁诺交上来的是别国护照。
收到护照那一刻,秦小倩看苏君辞一眼,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情,苏君辞耸耸肩,早猜到似的。
梁诺和李墨彦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依次把行李箱放到传输带上,没有关注旁边的动静。
秦小倩和苏君辞看着李墨彦护照上的信息面面相觑,赵屿泽和苏君辞同龄,今年二十二岁,而从李墨彦护照上显示的信息来看,他已经二十七岁,比苏君辞大了足足五岁。
护照不能作假,他真的不是赵屿泽。
“还真不是。”
事情至此算是尘埃落定,秦小倩拍拍苏君辞的肩膀,忧心忡忡,“药带好了没?”
苏君辞平静地点头,实则心里怕得不行。
出发前她早早就备好安神的药,但药物总得有反应的时间,尤其是飞机刚起飞的时候,那漫长的几分钟最煎熬。从进入机场大厅那一刻开始,苏君辞就已经开始紧张,生理性恐惧,掌心已经出了好几层汗。
机场广播通知登机,旅客们陆陆续续在登机口排队。
苏君辞的座位在头等舱,是最早登上飞机那一拨。走过登机廊桥,机舱内固有的味道扑面而来,苏君辞眉心一紧,胸口闷闷的,脚下也有些不稳,懵懵地往后倒。
李墨彦就跟在她身后,敏锐地观察到她的异常,伸出胳膊大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支撑着她没有倒下。苏君辞只穿了薄薄一件衬衫,能清晰的感知到那只手的温度,她回头,抬了抬眼睫看向李墨彦,挤出一抹笑意:“谢谢。”
李墨彦低声:“没事?”
苏君辞摇摇头,她的座位靠窗,到达位置后,拎着小包坐了进去。
李墨彦先把自己的登机箱放进行李架,给后面的人让出过道,瞥了一眼苏君辞怀里的背包,伸手:“要帮忙么?”
“没关系,我抱着就行。”
苏君辞无力地笑笑,抱着个东西,就好像有了点可以抓住的“依靠”,她原先是打算抓坐在旁边的某人,现在就,不合适。
待过道的人都落座后,苏君辞按亮头顶的服务灯,向空姐要了瓶水,拜托空姐待会儿送餐的时候不用叫她。
苏君辞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拿出药,打开水瓶,就着水把药喝了下去。注意到李墨彦探究的目光,苏君辞故作淡定,开玩笑:“想吃?呐,给你,我还有多的。”
李墨彦无语,收回视线,靠着椅背闭目休息。
苏君辞从袋子中取出毛毯,张开铺在身上,为了防止被空姐提醒,她把安全带系在了毛毯外面,然后又紧了紧毛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活像钻进一颗蚕蛹里。
期间不小心碰到李墨彦,李墨彦侧目看过来,脸上写满问号。
苏君辞呵呵一笑:“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继续睡。”
李墨彦被她的一系列举动搞得很莫名,往外侧挪了挪。
苏君辞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也不想的,虽然吃了药,但她把自己束缚起来,也是为了多一层加固的保护,以防止“发病”的时候乱抓乱撞,伤及无辜。
就,已经怕得坐立不安,心脏狂跳。
“叮咚——”
机舱广播通知,飞机已经进入滑行阶段,三分钟后即将起飞。
毛毯下面,苏君辞左手抓住右手,掌心汗水不停,后背的衣服也被濡湿了一大片。她紧紧闭着双眼,但眉心皱成一团,眼睫沾着水气,因为害怕而不住的颤动。
飞机猛然脱离地面,迅速攀升,机舱内响起飞机引擎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
苏君辞后背紧紧抵着椅背,两只手不自觉地用力,指甲快要嵌到皮肉里都不觉得疼,她在心里默默数数,试图分散注意力。但今天天气不好,飞机在攀升过程中遇到气流,飞得很不稳定,机身频频晃动。
苏君辞每次默数不到二十,就被晃动打断,她就更害怕了,心跳如擂,呼吸也开始变得不畅,她不得不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气,但事与愿违,好像只有呼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
飞机每一次晃动,她都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掉下去,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撕裂般得疼。生理上的难受已经盖过理智,她下意识用一只手去按住心脏位置,另一只手摸索着想要抓住把手。
或许是缺氧的缘故,又或许是药终于起了效,苏君辞只觉得头越来越晕,大脑无法控制身体,她怎么都找不到把手的位置,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要碰到旁边的人,他不是赵屿泽,越想越着急。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可能就要死了。
朦朦胧胧中,苏君辞感觉好像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触到那只手掌心的粗粝感,莫名熟悉的安全感席卷而来,那么踏实,她突然就不再惧怕。
恍惚中,苏君辞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一片花海中,花瓣呈七色,微风过境,花海犹如海浪,在阳光照耀下形成一个个小彩虹。她闻到了那股久违的香味,像槐花,但又夹杂着丝丝清甜,有薄荷、有玫瑰。
这种香味她之前闻到过两次,一次是七岁那年,那场飞机事故中,有位叔叔把她从飞机中解救出来时;一次是高二那年,和赵屿泽体验模拟飞行器过程中,赵屿泽抓住她的手时。
医生说,这种气味可能是她对飞机阴影的一部分。也许是当年救她的那位叔叔喷了这种气味的香水,所以,她在飞机恐惧中感觉到安全感时,潜意识里便会冒出这种香味。
此刻,旁边攥住她的大手也给她带来了安全感。
或许因此,在意识里她又闻到了。
眉心渐渐松开,苏君辞把那只手抱进怀里,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香味中,她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很快陷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