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姜伶和贺铃兰是在傍晚时分才离开的, 她们还要去参见晚练。
她俩前脚刚走,祝淮安便踏进了她的院子。
楚杳杳将手里没翻几页的话本子丢在石桌上,双手环在胸前, 微眯着眼睛看着他:“去哪里了?”
祝淮安缓缓走近, 抬手触上茶壶的外壁, 发觉茶水已经不热了。于是很自然地指尖凝起一点灵力,将茶水温了温。
接着, 又将楚杳杳茶杯中还剩下的半杯冷茶倒掉, 给她换上新的。
对于他选择缄口不语,楚杳杳表示十分怀疑。她伸腿只穿了罗袜的小脚踢了踢祝淮安的小腿, “问你呢,别想蒙混过关。”
祝淮安这才注意到她没有穿鞋, 连忙单膝跪在地面上, 拾起一只布靴开始给她套上, 等两只鞋都给她穿好了,才抬起脸,试探着说:“能不能别问?”
毕竟, 他对楚杳杳向来没有谎言, 充其量只有隐瞒。
楚杳杳才不管那些, 等了他一眼,催促道:“就要问, 快点说。”
“嗯……”祝淮安无法,只好如实以告,“我去魔宫找了欢箩。”
“你干什么也去找她?”楚杳杳瞪大了眼睛。
“逼问解药。”祝淮安握住楚杳杳放在膝盖上面的手,温声道。
楚杳杳不由得皱了眉头,“你问她就要给吗?那你要到了吗?”
“她会给的。”祝淮安捏了捏她的手指,“她晕过去了, 等她醒了再说。”
晕过去了?
楚杳杳不免狐疑,祝淮安不会使用了什么暴力手段吧?但是此刻她更担心的是,此时正是双方关系紧张的时候,祝淮安只身前往魔宫,是很危险的。
于是,她也不再追究刚才的问题。
“你没受伤吧?”楚杳杳上下打量了祝淮安。
“我没事。”祝淮安笑了笑,他一直都很享受楚杳杳对他的关心。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于是楚杳杳稍稍打了个呵欠,道:“我有些困了。”
“那我带你进去休息。”说着,祝淮安起身抱起楚杳杳往里屋走。
等楚杳杳在床上躺下,便自发盖好了被子,然后道:“你若是忙,就先走吧。”
祝淮安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但只是给她掖了掖被角,“我守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那好吧。”楚杳杳似乎有些无奈,但还是立刻就合上了双眼,安安分分地不再说话。
没过一会儿,她的呼吸就渐渐均匀平和下来。倒真像是困极了,才闭上眼睛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
祝淮安在床边守了她一会儿,最后为她整理了一下铺在枕头上的长发,之后才快速离开了楚杳杳的房间。
不过几息时间,他的脚步声就消失不见。
而床上此刻本该安眠的楚杳杳却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一瞬间捏紧了拳头,强撑着自己坐起来,半个身子都扑到了外边,随即开始狂吐鲜血。
新鲜的血迹覆盖在之前未完全清除的旧痕迹上面。
“咳咳咳咳——”她咳嗽不止,仿佛要把那颗心脏都给吐出来。
随后,她又努力支撑着身子往回躺下,一时间呼吸紊乱。
难受的同时,她又不由得想,这次可是遂了祝淮安的心愿,没让他看见,免得他跟着她一同难受。
殊不知,此时此刻,她的房门外,祝淮安并没有离去,暗暗捏紧了拳头。
直到屋里的呼吸再次平稳,祝淮安确认楚杳杳真的睡着了之后,他又走了进去。
地面上的血迹还未开始干涸,比起上次,楚杳杳吐出的血量又大了些。
祝淮安轻轻地在床前的矮凳上坐下,却发现楚杳杳嘴角处还隐隐有血迹。
看样子,楚杳杳睡前已经擦拭过一次了,但很明显有些力不从心,留下了些许痕迹。
他伸出手,拇指在她嘴角处轻轻抹过,抹去了那最后一丝血迹。随后,他又蹲下身来,默默地拿出一块布帕,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迹。
可能连楚杳杳自己都不知道,昨晚她在梦中也吐过一次血。
楚杳杳昨晚因为傍晚才醒,夜间有些难眠,便喝了安眠茶,睡得沉了些。她吐血的时候,祝淮安正守在她身侧翻看关于魔族毒药的古籍,被她嘴角突然涌出的鲜血吓了一跳。
不敢惊醒她,祝淮安一边红着眼角一边给她擦拭嘴角的血迹,顺便将床单也换了一次。这些也都是睡梦中的楚杳杳不知道的。
看着楚杳杳恬静却苍白的睡颜,祝淮安摸了摸她的头顶,之后才慢慢退出了她的房间。
离开楚杳杳的院落后,祝淮安去往了慕仙峰后山的寒冰洞。他将已经半死的欢箩关押在里面,当然,是事先征得了静云的同意的。
他去的时候天边最后一丝阳光已经消失,此时正是寒冰洞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
欢箩被锁链困住,关在了寒冰洞的最内里。
甫一踏进寒冰洞,里面的寒气便蜂拥而至,围绕在他身侧,驱散不开。
但经历过数十年的寒冷之苦,祝淮安又怎会将寒冷放在心上?
这寒冰洞内四壁上都刻画着阵法,但因为没有启动,所以黯淡无光。祝淮安粗略地扫了一眼,只这一眼便认出,这是传说中早已失传的禁咒之一。
但具体效用,他目前还不知晓。
欢箩此刻被锁链锁住了四肢,整个人都被捆在了一根冰柱下,她的伤口此刻仍在滴血。鲜血一滴滴地落下,积蓄在她的脚边。
而距离冰柱不远处的地下,留下了半个带着黑色血迹的脚印。看来是有别人来过了。
整个潜清派,可以自由进出这寒冰洞的,便只有慕仙峰主人,静云了。
祝淮安将目光从那半个脚印上收回,看着此刻低垂着头的欢箩。察觉到对方此刻呼吸有些急促,也不再过多耽误时间。
“再问一次,解药在哪?”
欢箩颤颤悠悠地抬起头,满面冰霜,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半分魔族圣女的样子?她恶狠狠地看着祝淮安,嘴角勾起一个冷笑,“你休想知道。”
祝淮安被长袖遮住的手捏成了拳头。
一瞬间,欢箩身下亮起一个剑阵。无数道剑气顷刻间凝起,准确无误地刺向欢箩的身体。
“啊——”欢箩尖叫,“有本事你直接杀了我!”
剑气划过欢箩的身体,在她的皮肤上留下或深或浅的无数道口子,汩汩地流出鲜血,滴落累积在她的脚下。
欢箩肩膀处是被天霁所伤,灵力在侵蚀她身为魔族的躯体时,又不断地抵御这洞里的寒气,让伤口处无法结冰,所以才会不断地流血。
而这小道剑气所伤的伤口,再流出一些血液后便会立刻结冰。寒气不断地侵入欢箩的体内,带给她的只会是加倍的痛苦。
“不会直接杀了你。”祝淮安直言道。
至少也要等到她交出解药,才会让她痛快地死去。
“哈哈哈——”欢箩突然像是疯了一般的大笑起来,“想不到,堂堂潜清派掌门亲传弟子,背地里竟是这般阴险之人。”
“这都是被你逼的。”
原本,在进入秘境之前,他是没打算置她于死地的。但谁知,她会成为楚杳杳的噩梦。
而如今,她竟然还敢对楚杳杳下毒。
祝淮安脑海中,不由得再次浮现出楚杳杳在他面前,不住吐血的可怜模样,不禁咬紧了牙关。
就连剑阵中凝聚起的剑气也越来越多,欢箩脚下的血迹也越来越多。
“真是可笑,楚杳杳他知道你这般模样吗?”欢箩此刻脸上也全是伤口,她紧紧地盯着祝淮安,龇牙欲裂。
听见她提起楚杳杳的名字,祝淮安眼中涌起一阵晦涩。
就当欢箩以为她的话起了作用的时候,却不想祝淮安手中的天霁再次出鞘,将她原本已经愈合了一部分的肩膀再次刺穿。
“闭嘴。”祝淮安拔出天霁,天霁剑身的血迹立刻消散。
欢箩此刻肩膀处已经形成了一个血窟窿,再难愈合,鲜血喷涌而出。
奇怪的是,这一剑下去,原本还吵闹叫嚣的欢箩却突然安静下来。她低垂着头,头发散乱,呼吸却毫无章法。
“凭什么!”突然,欢箩再次失声大叫。
“凭什么你们都护着她?”
“以前是紫瑶,每个人都喜欢她!就因为她,我做的一切都没人看见!我没有天赋,我就夜以继日地修炼,我花了比她更多的时间修炼!可为什么我还是比她差!就算是我修魔,都比不上她!就连我喜欢的男人,也都喜欢她!”
“紫瑶死了,她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还留了个楚杳杳!紫瑶死了,你们又都向着楚杳杳!为了她,你们什么都敢做!她凭什么?!就连苍凌,也是……”
“我那么爱他,他从来都看不见……”
欢箩已经快疯了,她将这么多年来的不甘和怨恨都吼了出来,之后就是一阵脱力和痛楚。
“我说了,你比不上她们。”就当这时,寒冰洞内传来一阵女声,正是前来此处的静云。
静云转过一个弯,出现在欢箩的眼前,她面容冷静,目光冰冷,再次轻轻启唇,补充道:“永远,都比不上。”
欢箩见到她,一瞬间像是疯了似的想要伸手来抓她。但是奈何被手臂粗的锁链困住,只能毫无意义地乱舞。
此刻的静云身上的那点伤已经痊愈了,她周身泛着一点灵力,想来是用来御寒的。
祝淮安站在山洞的一侧,抬手行礼,“师叔。”
“嗯。”静云对他的态度依旧不咸不淡。
“欢箩,我再最后温柔地问你一次,你到底交不交出解药?”静云给欢箩下了最后的通牒。
“不——交——”因为痛苦和忍耐,欢箩的声音几乎是挤出来的。
“好。”静云冷笑,“好得很。这可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自讨苦吃。”
她话音刚落,这寒冰洞内瞬间又冷了几分。不仅如此,洞内四壁原本暗淡无光的阵法顷刻亮起,阵法内刻画的纹路千变万化,透露出阴冷的气息。
“这阵法可有意思,”静云轻启嘴唇,声音很平淡,“一个时辰,它会自发启动一次。对阵法内的人处以极刑,你怕什么它便给你看什么。同时,让你处于水深火热却又无法自救,溺水淹死,真火烧死,虫蛇咬死,千刀万剐……它都会让你一一品尝。”
“而且,你死不了。这个过程中,你越是想死,它就越不会让你死。”
“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作者有话要说: 欢箩也很可怜,她做就错在被嫉妒蒙了双眼,失了本心。
那个,正文里该交代的都交代啦,所以大概率是不会有番外了。
感觉这最后几章就是在给各大配角们补充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