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同床
楚年用力夹了夹沈让的手指,疼得自己赶紧松了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懊恼地开口,“沈教授,今天算不算你们一家人一起给我下套?”
先是沈教授的赶鸭子上架,然后是其父母的轻怜重惜,再是吕老爷子的重磅炸弹,这轮翻下来,任由自控力再强的人也得入套吧。
沈让笑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有点晚了,跑是跑不掉的了。
楚年又用力夹了夹沈让的手指,一起疼就一起疼吧,反正他也舍不得沈教授一个人疼,“这一招太狠了,杀得我有点措手不及。”
他到现在还有点在做梦的感觉,沈家这态度,摆明了是把他当作沈家人了,这流程跟真情侣见家长无异。
“效果还不错,小朋友差点就感动得痛哭流涕了。”其实沈让的坏心思顶多就是提前见见家长而已,带楚年早点混个脸熟,他也没想到吕老爷子会早有准备,这个见面礼都快把小朋友给吓哭了。
“心里已经痛哭流涕了,面儿上极力绷住了。”楚年那会儿是真的忍得相当辛苦,现在想起来,仍旧又惊又喜,这么贵重的见面礼砸下来,他要是不跟沈教授一条道走到黑,应该会成为被告吧。
沈让戏谑地说道:“怎么办?有点想看你哭。”小朋友哭的样子应该相当我见犹怜吧。
楚年睨了沈让一眼,倔强而又坚定地说:“才不会在你面前哭!”
可谁知道就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以后会变成一个小哭包呢?
沈让凑近楚年耳边悄声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哭的。”比如在他身下承欢的时候。
靠这么近,声音那么低沉,鼻息打进了楚年耳蜗里,沈教授这人一点都不正经!
他面色愕然,脸颊桃红,随即端正了身子,“沈教授,我们东方人讲究一个含蓄。”
沈让不以为然,“那不好意思了,我从小接受的是西方的文化,推崇的是倾心吐胆及时行乐。”
楚年冷哼一声,往旁边挪了挪,“崇洋媚外,数典忘祖,你这样是不对的!”
沈让惹不起幼稚又爱生闷气的小朋友,拉着楚年的胳膊把人拽了回来,两人的大腿紧密贴合在了一起,“好,我这样是不对的,今晚月色真美,这样的表达对吗?”
楚年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是日本著名作家夏目漱石说的。”
沈让眯了眯眼,“小朋友,我看你是皮痒痒了吧。”
楚年见好就好,“好吧,今晚的月色的确很美。”
这般轻松惬意的片刻,以后应该会有很多吧。
两人又接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话,吕薇和沈灿阳就回来了。
“就知道你们俩肯定没睡。”吕薇笑着指了指沈灿阳手里的两大袋外卖,“小龙虾和烧烤,年年,想在院儿里吃还是屋里吃?”
楚年:“院儿里吧,凉快。”
“好。”吕薇让帮佣往石桌上铺了一层桌布,将外卖一一拿了出来,“沈让,可以开始工作了。”
工作?楚年不懂也没问,沈让却笑嘻嘻地应下,“好。”
沈让先是帮楚年开了一瓶啤酒,小声道:“就一瓶。”
楚年点头答应了。
然后沈让开始十分熟练地剥小龙虾了,每一颗都理所当然地放进了楚年的盘子里。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工作”。
这下好了,向来在长辈面前表现得落落大方的楚姓少年藏不住害羞了。
沈灿阳:“年年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楚年咽下嘴里的小龙虾说道:“目前只定下了考研,更长远的就没有了,大概也会选择当老师吧,但我做事三分钟热度,想法也是一会儿一变,保不准以后会突发奇想地去做别的。”
三分钟热度的人会喜欢书法?三分钟热度,十成十的投入,大家只当楚年是在习惯性谦虚。
吕薇:“你还小,不着急,想尝试什么就去尝试,不必有任何顾虑,万事有沈让在呢,他不济,背后还有沈家呢。”
楚年感到有点难为情,他看了眼沈让,总觉得沈家人似乎有些高看他了,他不清楚沈让到底是如何去宣扬他的好的,但他很有自知之明,“叔叔阿姨,我这人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我只是想要活得随意一点,自在一些。在我看来,人生的价值不在于成功与进取,努力与拼搏,而单纯地只在于好好活着。”
每个人生来就是独一无二的,街边的拾荒者也好,金殿里的权贵也好,他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那他们对这个世界而言就是有意义的。少了任何人都影响不了这个世界的运作,但不管少了谁,这个世界就少了一个真切具象的故事。我们的生活就是由大大小小的故事堆砌而成的,一个人的消逝,不仅会少一个故事,也会影响到千千万万个故事。
楚年将心里话咽回了肚子里,他是想要跟长辈谈心,可不敢没大没小地说教。
“我呢,很幸运地出生在一个生活水准中等偏上的家庭里,从小不愁吃穿,想要什么撒撒娇就能要来,所以性子懒散惯了,有点不思进取,从没想过要去挑战什么人生的高度,只想要过安闲自得的生活。”
楚年希望自己的灵魂是自由的,是丰满的,他想要做海上的一叶扁舟,有想追寻的远方就扬帆起航乘风破浪,无思无虑时便随风而行肆浪而动。
所以他的背后不需要什么强大的后盾。
桌子上坐的都是聪明人,怎么会听不出来楚年的言外之意。
吕薇也剥了一个小龙虾放进了楚年的盘子里,“我看你比沈让更适合去学哲学,你这就叫做淡泊名利宁静致远,对吧?阿姨还是那句话,想做什么就去做,人生没有什么约定俗成的必经之路。你看沈让,人生是他自己的,我们没有插手过他的生活,没有强加任何意愿在他身上,只要他不做违法乱纪的事,他就是我们的好儿子。所以你也一样,无论你如何选择,我们沈家,待你如初。”
淡泊名利宁静致远?这误会可就大了,楚年顶多能做淡泊名利的字面意思。
沈灿阳:“我是个俗人,既然你兴趣广泛,那我呀,希望你有一天突然开始对金融也感感兴趣”
吕薇瞥视沈灿阳“啧”了一声,“别胡说八道,给孩子平添心理负担。”
沈灿阳不满地埋怨道:“我这话还没说完呢!”然后他也给楚年剥了一颗小龙虾,“想说能让你来公司实操演练来着,被你阿姨这一打断,原本一句玩笑话,搞得我真像是个唯利是图的俗人了。”
大家一齐笑了笑,楚年心中满是感动。
得沈教授一人,便足以幸运了,沈家的理解与祝福让他笃定了,他的后半生,非沈让不可。
沈让故作正经,“我们沈家有一条家规,也是唯一一条。”
吕薇和沈灿阳对视了一眼,什么时候的事?他们怎么不知道?
“没有对不对,该不该,能不能,你只需要考虑你想不想。”
哪用二位长辈提醒,这一听就知道是在胡扯,两位长辈一直憋着笑意,楚年却直接笑出声来,“沈教授,我今年21岁了,不是12岁。”
“哦?”语音上挑。
“失策了。”略感遗憾。
大家哄然一笑。
楚年眉眼一动,他猜测沈家人大概并不知道他们认识了多久,就算误以为沈教授回国第一天两人就认识了,也不足月余,但他们仍旧愿意真心以待,因此,他没办法不感动,也没办法不心动,他这辈子何其幸运能遇到沈教授,能得到沈家上下所有人的宠爱。
运气这门玄学,他修得很不错,没有一百分,也该有九十九分了。
夜深人静时,楚年躺在陌生的环境里,毫无睡意,他双手枕于脑后,眼神四处发散。屋里熄了灯,皎洁的月光将斑驳的树影映射在了白墙上,大概是起了风,那白墙又像极了水光潋滟的镜湖。
晚上听沈教授的话,只喝了一瓶啤酒,但一瓶实在太少,勾起了血液里的酒虫却未能成功安抚,他有点心痒难耐,他不想贪杯,但要是能再来一瓶就好了。
沈教授像是听到了楚年的心声,为他送来了一杯爱心热牛奶。
等到沈让要走的时候,楚年支支吾吾地开口道:“我睡不着。”
“认床?”
“不是,就算了,你回去睡吧。”楚年重新躺回了床上。
沈让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上了,坐回床边后只留了一盏小台灯,“要听我讲睡前故事吗?”
“不要,越听你说话越精神。”楚年果断拒绝。
“那我可以睡在你身边吗?”
楚年想说可以但又觉得太不矜持,就没说话,沈让当他默认了,掀开被子径自躺下了。
“抱抱吧。”
楚年想说好啊但又觉得太过轻浮,也没答话,沈让长臂一伸,直接将他拉进了怀里。
“关灯吗?”
“嗯。”
沈让反手关掉了小台灯,又伸回手来轻轻拍了拍楚年的后背,“睡吧。”
楚年的脑袋埋在沈让胸前,偷偷地扬起了嘴角。
沈教授身上的味道大概有安神催眠的效果,楚年这一晚睡得极其安稳。
楚年以前总觉得不知道该如何打发时间,但自从沈让出现后,他的时间变得越发珍贵起来,以前走马观花似的生活消失不见,每一天都变得充实而意义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