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探讨
沈让在沙发上坐着闭目养神，楚年洗了点葡萄在他身边坐下了。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待着，沈让休息，楚年玩手机，没有任何交流，但彼此都觉得这种状态很舒服。
沈让大概休息了十来分钟后，睁开了眼睛。
楚年收起手机，“今天很累吗，回房间去休息吧。”
沈让摇头，“这会儿睡，不能一觉睡到天亮，半夜醒了容易失眠。”
楚年眼睛一亮，心血来潮地提议道：“那沈教授，我们来聊聊哲学吧。”
沈让抬眼看向楚年，“什么方面？”
楚年犹豫了一下，没有做任何铺垫，直球式提问，“爱情，你们学哲学的会把哲学理念运用于爱情中吗？”大概是受陈柏生下午提的那个问题的影响，他想知道沈让对爱情的看法是什么。
“学者还是研究者？”
“沈教授属于什么？”
“研究者。”
“那就研究者。”
“大部分研究者会的，哲学不能解决实际问题，但对于情绪的处理以及方式方法的正确选择上有很大的帮助。研究者的性格本就相对沉稳内敛一些，也有足够的耐心，所以不会因为急躁而口不择言，恋爱需要及时且诚恳的沟通，而学过哲学的人最擅长做的事就是好好说话。”
楚年点了点头，很认同沈让的话，恋爱失败的案例中，大部分人都会以自我感受为主，不会换位思考，不去理解对方的立场，由于双方没办法冷静下来好好沟通才导致了最后分道扬镳。哲学研究者善于冷静思考，自然也就规避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为什么是大部分研究者会呢？这样做不是百利而无一害吗？”
“任何事情没有完全的绝对。”
楚年点点头，“嗯，也是，沈教授性格温文儒雅，淡如止水，肯定也属于大部分研究者吧，那你们是不是从来不会和别人发生争执？”
沈让微微蹙眉。
楚年微怔，他不太理解为什么沈让会突然感到不悦，诚惶诚恐地问：“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我不属于大部分研究者。”
“嗯？为什么？”楚年有一瞬的尴尬，像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我的性格跟哲学无关，是环境影响造就的，刚去英国那几年，英语不太好，不喜欢跟人交流，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所以比较沉闷。那时候父母在忙生意上的事，顾不上我，我只能看一些中英文对照的书解解闷，顺便学习一下英语。直到隔壁搬来了一个会中文的同龄男孩儿，在他的引导和帮助下，我才愿意去学校上学的。”
楚年突然有些心疼沈让，十岁左右的年纪在异国他乡的地方生活，一定很煎熬吧。
“也是因为他，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名同性恋者。”
楚年下意识地猜测并且脱口而出，“你喜欢他？”
沈让一怔，转而笑了，亲昵又宠溺地揉了揉楚年的脑袋，“不喜欢，我昨晚坦白我的性经历的时候没有告诉过你吗？在此之前，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楚年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嘀咕了一句，“没有。”
沈让认真地解释道：“那我现在补上，我心里没有什么白月光，不和人亲吻只是因为本身就少有冲动，不想和不喜欢的人故作亲昵。”
“哦。”楚年因为羞愧，头越垂越低。
“大概十五六岁的时候吧，那时候网上流行一个词语叫做‘柏拉图式爱情’，用来形容精神恋爱，我当时觉得很新鲜，就翻阅了很多相关书籍。”
楚年打断，“一定有《苏格拉底的申辩》和《理想国》。”
“嗯，你这只书虫也肯定看过吧。”
楚年有些嫌弃地吐槽道：“看过，这类书特别磨人，里面含有很多那种读好几遍都看不懂的话，你们哲学类的书写的明明是白话文，有时候比文言文还难懂。”哲学类的书籍是最能让他静下心来的书籍，因为不仔细认真看根本看不懂，也是他最不喜欢的一类书籍，看不懂容易让人脾气暴躁。所以他不仅嫌弃这类书，也嫌弃自己。
沈让笑笑，继续说道，“我看过书了之后发现柏拉图式爱情真实的含义是，男性与男性之间的精神恋爱，我一开始觉得无法理解，既然人生下来就有两性的区别，身体构造也是相对互补以便结合的，那为什么要去挑战天神定下的规则呢？”
“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同性间的喜欢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有一天，我看见隔壁那个男孩儿在和别的男孩儿亲吻，不是蜻蜓点水，是带着爱欲的忘我，我不敢出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回家的，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个世界是真的存在同性恋者的，并且他们就活跃于我们身边，只是我们少有发觉罢了。”
“然后我找了一些同性题材的电影。”
沈让话还没说完，楚年接道：“然后身体起反应了。”
他们看向彼此，笑了，大部分的同性恋者都是通过身体反应确定自己的性取向的。
“‘纯粹不带有爱欲的爱情’也就是高尚且珍贵的爱情，对于青春期内的我来说吸引力很大，我开始对这方面产生浓烈的兴趣，翻阅更多的书籍，查询更多的资料，也因此对哲学产生了兴趣。”
楚年点点头，挺直腰杆掌心朝上介绍道：“有的人因为自省成了哲学教授。”比如沈教授，“有的人因为自省不成功成了哲学教授的学生。”比如自己。
“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不算我的学生。”
“那就不从严格意义上来说！”
两人又笑了笑。
沈让：“该回到主题上来了，我的爱情观有点不同。”
楚年心想：教授就是教授。
他凝神看向沈让，有些好奇沈让对于爱情的见解。
“在我看来，爱情没有公式也没有真理，任何理论都不适用于爱情，爱情一旦参杂技巧就变成了算计，一个人如果不喜欢另一个人，无论对方如何讨好如何追求，或是自身再怎么主动努力去发掘对方的优点，也是没办法喜欢上的，爱不受人的自由意志控制，所以真正的爱情靠的是运气。”这句话其实有另一层含义，在沈让看来，楚年一定也喜欢他，只是碍于某些原因，楚年并不想立刻接受他。
楚年拧了拧眉，赞同也不赞同，“可是大部分的恋爱不都是从其中一个人单方面的追求开始的吗？”
“跟我所说的话矛盾吗？如果被追求者对追求者没有一丁点的好感，会拒绝得很果断，根本不会给予追求的机会。”
“不是的吧，追求者万一是个很执着的人呢？被追求者万一是讨好型人格呢？”
沈让反问：“即使那般，最后在一起的原因源自于爱的几率有多大？那算是真正的爱情吗？”
楚年被噎了一下。
沈让接着说：“还有，任何事情没有完全的绝对。”
楚年有点想送沈教授一个大白眼，“这句话是万能的吗？”
“以上只是个人观点，并且是不会在课上发表的观点，只是私底下同你说说罢了。”
“沈教授，你的爱情观好像有点固执啊。”
“是的，非常固执，并且认死理。”沈让坦然承认，看向楚年的眼神里又带有了侵略性，像是想要把楚年生吞活剥。
楚年被看得有点毛骨悚然，干咳了两声，他觉得有点渴，又不想起身去拿水，看见茶几上的葡萄，端起盘子放在腿上往自己嘴里塞了两颗，又拿起一颗喂给沈让，意识到这个举动过分亲昵，想把手往下放放，示意沈让用手接。
沈让却抓住楚年的小臂往上抬了抬，吃掉了他手里的那颗葡萄，“很甜。”
指腹触碰到沈让的嘴唇，楚年的脸熟透了。
“还有一点。”沈让突然开口。
“嗯？”
“爱情最容易改变人的性格，我不能保证遇到爱情后不会失控。”
楚年面露惊色，怎么都无法将沈让和失控联想在一起，“失控是指？”
“占有欲和控制欲。”
吓得楚年的太阳穴突突了两下，他抽回了自己的手，身子回正，默不作声地吃起葡萄来。
沈让在睡前接到了吕薇来的电话。
“为了你的幸福，前一天刚一起吃过饭，我和你爸就厚着脸皮去楚家蹭饭了，我得提醒你一下，年年的父母思想偏传统，是希望他正常娶妻生子的。我假装随口提了提今天的一篇同性恋者结婚的新闻，他们根本不予置评，好的坏的什么都不说，不难猜想，有一定的排斥，想让他们产生改观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有你熬的了。”
沈让皱眉，“主要看年年的态度。”
吕薇冷哼一声，“怎么，你还想拐着他私奔啊？我告诉你啊，别动什么歪心思，我懒得给你善后。”
沈让捏了捏鼻梁骨，“妈，我没那么不成熟，我的意思是只要年年会坚定不移地选择我就行了。”
吕薇顿了两秒慎重其事地说道：“沈让，你不要觉得现在这个时代进步得很快，人的思想就进步得很快了，你大概会有一场硬仗要打，无论年年选择什么，你都应该尊重他，别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沈让不自觉地挑了挑眉，“妈，您想提醒我不要犯罪可以直说。”
吕薇没好气地说：“是啊，我警告你，你要是进去了我是绝对不会去捞你出来的。”
“我保证绝对不进去。”但不保证绝对不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