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弥冠鸟
凡俗亲缘,那徐润想是享不了多久了。
把玩掌中瓷瓶,闭上眼的慕晨,脑海中不禁闪过,方有容问即可有治那咳病时的神情。
想是因她过逝的父亲,才生出的共情。
可自己感到的奇异思绪,又是因何而起呢?
身子随意的朝后躺去,张开双臂的慕晨,感受到了自修道以来从未有过的苦恼。
这缕莫名生出的思绪,如石子撞入平静水面,不停荡起涟漪,相互纠绕。
纵是水面重归平静,不再波澜,可那石子却留在了水里。
一股恶寒,自背脊透遍全身。
猛地一下坐起身,慕晨大口喘着气,看了眼早已升至正空的骄阳,擦去额间冷汗。
修道之路,入了练气便应不惧寒热,可刚刚那股寒意…
“问心三劫吗?”
慕晨自地上捡起瓷瓶,收入玉牌之中,喃喃自语着。
问心境,问求本心,修道至此境,便已半步踏入大道之中,一旦破了这三劫,那便可融自我与大道,与天地同寿。
可修仙界,纵是传承最为古老的昆仑仙山,也从未有过破问心第三境者。
如今修仙界中,活过五百年前,破界而来的天魔大劫,修道最长的昆仑老祖。
修道三千多年的悠长时光,也不敢让其去破境问心第三劫。
这便是师尊一直担心的,修为从未停滞,也从未遇过难关。
少经人世,不晓爱恨情仇。
纵观书千万,也不过是他人之感。
怎破境问心,怎破境…
推开院门,慕晨望了门外许久,方出了门,转身将门关好,还是朝城中去了。
来到昨日小茶楼外,见那徐润捧着本书,就那般倚靠墙上,双眸闪着光彩,低头看着。
与昨日一样,这徐润的生机并无一点好转。
缓步走至近前,慕晨看了眼徐润手中书籍,是本记录各地风土人情,奇闻怪谈的图册。
慕晨站在一旁,一同看了几篇,那徐润方扭过头,看了眼慕晨,非但没露出什么不悦,反倒嘴角朝上扬去。
继续看起图册的徐润,有意的放慢了翻页速度,就这般看了约有半个时辰,十几页翻过。
当徐润看完一篇,关于十万大山中,一种食人怪鸟的介绍,刚要翻页时,身旁慕晨却是一手按住了这页。
“这里说的不对,这篇中虽无这鸟的图画,可看其形容,应是弥冠鸟,这鸟虽能口吐人言,但绝不会吃人的。”
“弥冠鸟?先生见过书中所述之鸟?”徐润转头问道。
面对徐润问出的话,慕晨愣了下,弥冠鸟在山中,自是见过,门中师姐也曾养过。
可刚是看的入迷,方脱口而出。
当下面对生人,一下又犯了怪病,不知如何去说。
徐润见慕晨许久不言,倒也不着急,就那般安静望着,满眼的憧憬。
将慕晨想成了游历名山大川,见惯珍禽异兽的旅人了。
徐润眼中憧憬,倒是让慕晨想起了门中,几个时常缠在身边的师弟师妹,一下亲切不少。
想到此,慕晨手指书上一段,如指点门中师弟师妹一般,开口道:“这说,山中有怪鸟,身长数丈,轻羽华美,头生粉色肉冠,鸟喙短且不尖呈竹青色。”
“这些特征,却为弥冠鸟没错,可书上说,此鸟之所以能口吐人言,是因吃了人,便不对了。”
收回手,慕晨摇了摇头,接着道:“此鸟体型虽大,可却不善飞跑,最喜食的也都是些,山中果子。”
“肉食,就是用火烤了,它也不曾食用过,生肉更是一见,便躲开老远。”
“我虽不知,它能口吐人言之因,但绝不是因吃了人。”
听了慕晨将这弥冠鸟,说的如此详细。
怎能不让,连离家稍远的市集,都未去过的徐润不生起崇敬之心。
“那…为何,书中写到这鸟时,会说听山中猎户讲,这鸟会吃人呢?”
徐润有些结巴着问出,连喘息都在不经意间粗了不少,期盼着眼前,已在其心中,无所不知的慕晨,能给出原由。
“嗯…”
十万大山中,但凡修出些道行的野兽,虽说都不会再轻易伤人,可剩下那些,未开灵智的,也不是寻常人能应付的。
能在山中,靠着打猎过活的猎户,定是有其独有的本事,怎会怕这弥冠鸟,还传其吃人…
思索一番,慕晨想起,当年偶然碰见师姐养的这弥冠鸟时,虽只是头次见,可这鸟却是十分亲近。
师姐当时,还颇有微词的说,莫要以为自己招它喜欢,这鸟见谁都是这副模样…
真不明白,如此毫无防备之心,又喜吃果子的笨鸟,是怎从这十万大山中没被灭绝的。
想起师姐当日,似乎还边说边踢了脚那鸟,又没让其生气,只是跑了开来。
可没一会,这鸟就又跑回师姐身旁,不停蹭着师姐,毫不恼怒。
莫不是因为这亲人的原因!
想到此,慕晨开口道:“我确定这原由对不对,只是结合这弥冠鸟其一特性,猜测出个结果,你听听便是。”
徐润见慕晨仰头想了半天,终是开口,忙点头应了声。
“这弥冠鸟,不知为何异常亲人,这点书上没说,想来可能就是猎户传其吃人的原由。”
“大山之中,猎户为了过活,大都谨慎,可那弥冠鸟见人便飞跑过去。”
“身形硕大,又吐人言,猎户恐是将其认成有了修为的妖物,自是为活性命,拼命奔逃,那弥冠鸟跑的也不快,自然追不上猎户,久而久之,可能便有了怪鸟吃人的传闻。”
“心惧鬼怪,言必怪力乱神。”徐润听慕晨讲完,恍惚着说道。
“也不尽然。”
慕晨反驳道:“猎户生计全靠山中所得,山中猛兽吃人不在少数,心中难免有惧有畏,只有活着方能糊口,自是小心谨慎。”
“有理,”徐润回味一番,欣喜道:“先生比之秀才哥哥,所说的更为全面,也比他见识更广。”
徐润越说越兴奋,双手合上了书册,站直身抓头道:“不像秀才哥他,整日就会之乎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