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兴南里
次日天蒙蒙亮,井儿来把三人喊醒。说日本人准备动身了。三人慌忙起来洗漱;雨泽、井儿下楼套马车,阿蛮背着天宝下来,将天宝放到马车上。
博多与雨泽打着招呼,让她跟着自己。然后吆喝着同伴,牵马走出西平酒坊。天宝拥抱着井儿,久久不放。
“遇到危险,就跑回来;咱再想办法。”井儿流着泪,说。
阿蛮看着两人,心里没有醋意,反而是欣慰。心想:天宝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何如此讨人喜欢呢?
雨泽、阿蛮向井儿告别。雨泽赶着马车,走出酒坊,跟在日本人的后面。刚到大街上,阿蛮就喊停车。
阿蛮跳下车,向院里跑去。
在门口的墙角里,井儿正在啜泣。见阿蛮回来,猛地愣住,羞惭地忙擦眼泪。
“忘了告诉你,昨日你购置东西太多,必会引起怀疑。若你感到危险,就去沿路追赶我们。若被他们抓住,一定把我们供出来,听他们的话。千万别隐瞒!千万别犯倔!”阿蛮说。
“那你们不危险了?”井儿疑惑地问。
“他们打不过我们,才给十四郎下了毒。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你放心就是。”阿蛮笑着说。
井儿点点头,说:“我在这里等一天,看有没有人来找你们。我有了准信,就去告诉你们。”
阿蛮沉思一会,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元宝,抓起井儿的手,放到她的手心里。
井儿疑惑地看着阿蛮。
“偷偷买匹马,好逃走!”阿蛮说。
井儿忙点点头,把元宝装入怀中。阿蛮匆匆跑了回来……
三人来到西城门,城门还没有开。阿蛮见博多等人在一家摊铺吃饭,便走了过去;买了早饭,三人在马车上吃起来。等城门打开,跟在日本人后面,随着人流,出西城门,向南而行。
寒露季节的渤海国,冷风嗖嗖,天气寒凉。树枝呜咽,落叶缤纷。
刚过辰时,天宝肚子绞疼,牙关紧咬,脸上汗珠滚滚。
阿蛮紧紧搂抱着天宝,泪水不自觉的流下来。
“实在憋不住,你就喊出来吧!”阿蛮说。
“玉璧!玉璧……”天宝轻声喊着。
阿蛮忙解开天宝的衣襟,把玉璧拿出来。天宝如蛇捕食,一口咬住玉璧,浑身瑟瑟发抖。
“你怎么……也不膈应!”阿蛮想起玉璧也是从峳峳屁股里抠出来的,不屑地说。
天宝哪有力气说话?紧紧抱住阿蛮,浑身不住颤抖。
“还得找家药铺,让药师给抓些药吃。”阿蛮说。
雨泽早已是珠泪涟涟,说:“还药铺呢,连个村子都看不到。”
“大琳不愧是龙泉寺掌门!他是逼着天宝吃蛇涎丸啊!”阿蛮冷笑着说。
“怎么讲?”雨泽惊异地问。
“不吃蛇涎丸,让你生不如死。吃了蛇涎丸,让你在快乐中死去!”阿蛮说。
“要不,就给他再吃一粒吧!看着他难受,我还不如死了。”雨泽说。
“不行!就是疼死,也不能称他的心,随他的意!”阿蛮恶狠狠地说。
天宝渐渐累了,没有了力气,搂抱着阿蛮,睡着了……
黄昏时分,一行人来到兴南里镇。镇子建在山凹里,三面环山,村前是一条河流。日本人忙着找酒坊,阿蛮、雨泽忙着找药铺。几经打听,才得知药铺在村子的后面,药师叫崔大吉。
雨泽赶着马车来到药铺。一个用篱笆围城的院子,院门也是树枝编成。院子里,有一块用秫秸编成的箔;上面晾晒着药草。正面是三间茅草屋。
雨泽把马车赶了进来。
屋子里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高高的身材,驼背的身子;头戴黑色的幞头,身穿黑色的布衣,脚上穿着长靿皮靴。面庞消瘦,长须花白。看着雨泽,不言不语。
“药师,我们是日本国人,要去大唐登州。我叫十郎,这是我阿弟十三郎、十四郎。我家十四郎病了,求药师救他一救!”雨泽想必此人便是崔大吉,忙跪倒,磕头行礼说。
“你们从哪里来?”崔大吉问。
“兴州城来。出城一个时辰,就犯病了。”雨泽说。
“怕我的道行救不了他。把他抱进来吧!”
崔大吉说着,回到屋里。
阿蛮忙抱着天宝跳下车,急急向屋里走去。雨泽见院子里没有拴马的地方,只好给马卸了套;把马拴在车帮上,也走进屋里。
屋子里,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坐在灶下,正在烧火做饭。在她的身边,有一个五岁多的孩童,在帮她续柴。想必家里经常来陌生人看病,故而对三人的到来,视若无睹。
天宝躺在炕上,崔大吉正在为他诊脉。半天,崔大吉长舒一口气,说:“三次中毒,一次比一次严重。我救不了他”
“何人如此歹毒,非要这孩子的命不可?”女人忍不住说。
“你懂什么?”崔大吉怒斥着女人。
女人低下头,继续烧火。
“一路之上,我家十四郎疼得死去活来。药师既然救不了他的命,能让他少遭些罪,也是好的。”阿蛮说。
崔大吉沉思一会,解开天宝的衣裳,指着天宝胸口的中庭穴,说:“这是中庭穴。若他毒发,可用银针,向下斜刺半寸即刻。”
阿蛮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元宝,递给崔大吉,说:“求药师送我们一根银针!”
崔大吉看着元宝,久久不接。
“莫非不够?十郎,再取一个来。”阿蛮说。
“够了,够了。”崔大吉忙说,“不知道你们嫌不嫌弃。我屋子的后面,有一个地窖。今晚上,你们就住在那里吧!”
“不了。我们还是和同伴住酒坊吧!免得他们担心。”阿蛮说。
崔大吉点点头,说:“那也好。你们稍待。”
说着,崔大吉找出药箱,从里面取出一根银针,交给阿蛮。
阿蛮忙说感谢,找到天宝的中庭穴,按照崔大吉说的,斜刺下去。
“看来阿郎是习武之人啊!手法又稳又准。”崔大吉说。
阿蛮笑笑。
天宝长舒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雨泽见天宝醒来,泪水又情不自禁地流下来。
“听药师的,到地窖里去住。”天宝说。
阿蛮诧异地看着天宝,慢慢点点头。抱拳向崔大吉行礼,说:“谢谢药师的救命之恩。”
“说不上救命,只是阿郎给我的银两太多。能给阿郎省点就省点吧!”崔大吉说。
崔大吉让雨泽、阿蛮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女人打开后窗户;崔大吉领阿蛮、雨泽爬到屋后。
屋子的后面便是山坡。日落西山,夜幕降临。薄雾缭绕在秫秸垛上,似去欲归,缠缠绵绵。崔大吉搬开靠近窗户的秫秸,里面中空;昏暗里,看到了地窖口。
崔大吉打开地窖口,里面漆黑一片。崔大吉钻进去。一会有火堆燃烧起来,秫秸垛里也明亮起来。
阿蛮、雨泽走进地窖,见里面有土炕,有木柴,有水缸……
“这是我避祸用的,你们就委屈两天吧!过了这两天,你们就可以放心走了。”崔大吉说。
阿蛮、雨泽忙跪倒,向崔大吉磕头行礼。崔大吉把两人扶起来。
崔大吉帮着阿蛮、雨泽把马车上的东西,搬到地窖里。雨泽抱着天宝,阿蛮提了一瓦罐米饭,回到地窖。崔大吉用秫秸把地窖封好……
三人吃了米饭,雨泽烧了热水。天宝不再肚疼,阿蛮、雨泽松了一口气。阿蛮把天宝抱下来,三人依偎在火堆旁。
“为何不住酒坊?你不想吃酒吗?”阿蛮问。
“想啊!可更想活命啊!”天宝说。
“他们差着一天的路程呢!何况我嘱咐了井儿,若有什么消息,就来告诉我们。井儿应该比他们快半天的路程。”阿蛮说。
“怎么又让井儿来了?你要带她去大唐吗?”雨泽责怨说。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想让她加入浑脱派呢!”阿蛮说。
“你可真能多事。”雨泽埋怨说。
三人没有上炕睡觉,而是依偎着火堆,睡着了。
雄鸡高唱,把三人惊醒。三人明白,新的一天开始了。三人洗了脸,整理好衣裳,等待着崔大吉送早饭来。
崔大吉没有来,天宝的肚子又绞疼起来。雨泽忙解开天宝的衣裳,把玉璧放到天宝的嘴里。阿蛮取出银针,找准天宝的中庭穴,斜刺下去。天宝渐渐不再翻滚,但身上的汗珠,仍簌簌滚下。
崔大吉一直没有来送饭,三人饥肠辘辘。雨泽烧了热水,泡了剩饭,三人将就着吃了点,相拥着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