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艺伎井儿
巳时时分,三人进了兴州城。门吏惊讶地看着三人。三人顾不的许多,匆匆向西平酒坊而来。
井儿见三人回来,甚是高兴。见天宝脸色不对,惊问道:“怎么了,出事了?”
“楼上说。”天宝低声说。
井儿点点头。
天宝再也走不动。阿蛮抱起他,来到房间。
“到底出了什么事?”井儿问。
“我中了毒。救我!”天宝看着井儿,说。
“等等我。”说罢,井儿跑了出去。
“若在这里医治,我们就回不了大唐了。”雨泽关心地说。
“已经下了追杀令,他们怎能让我回大唐?”天宝苦笑着说。
雨泽、阿蛮听了,面如死灰,内心懊悔不已。自己自诩聪明,竟不如六岁孩童。
“那他们会不会追到这里来?”阿蛮问。
“今天不会,明天就差不多了。明天一早咱们离开。”天宝说。
两人看着天宝,不由轻轻哭了起来。
井儿带着坊主走了进来。坊主叫金二道,中等身材,面容和善。
“我已经派人请药师了,千万莫着急。”金二道安慰天宝说。
“主人,我不能骑马了,能给我换辆马车吗?”天宝说。
“你别着急。这事交给我。”井儿说。
“你让茶博士把我们马上的马鞍、辔头换了。万一坏人追到这里,给你们惹麻烦。”阿蛮说。
“还是小娘子想的周到。井儿你在这里等药师,我下去安排一下。”金二道说着,下楼去了。
“我们的衣裳也不能再穿了,托人给我们买衣裳去吧!”雨泽对井儿说。
“这件事,还是我亲自去办吧!等药师来开了药方,抓药的时候,我顺便把衣裳买来。”井儿说。
天宝点头赞许。
茶博士领着药师走进来。药师叫官帽头,六十多岁;不高的身材,瘦削的面庞;褐色的山羊胡,又小又圆的眼睛炯炯有神。
官帽头打量天宝一番,坐在炕沿,给天宝诊脉,边诊脉边摇头。
“你三次中毒,一次比一次厉害,毒性一次比一次大。孩子,人家这是要你的命呢!太晚了,我救不了你。”官帽头说。
“药师虽救不了我家十四郎,但能给我们指条明路也是好的。”雨泽哀求说。
“从脉象上看,十天的寿命还是有的。听我一句劝,你们速回大唐吧!再留在渤海,怕是十天都活不了。”官帽头说。
“药师,你看这是什么?”
阿蛮说着,拿出金异络的木瓶,交给官帽头。
官帽头接过木瓶,拔出塞子,脸色大变,问:“吃了几粒了?”
“昨日刚吃了一粒。”阿蛮说。
“这药有毒?”雨泽问。
“这就是传说的蛇涎丸。它是由毒蛇的口水炼制成的;量轻致人幻觉,量重致人性命。谁给你的?”官帽头问。
“一个有身份的人给我的。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阿蛮说。
官帽头点点头,说:“我开个方子,是强身健体、补气生精的。快走吧,切不可再耽误了。”
阿蛮接过方子,果然里面全是人参、灵芝、茯苓之类的药物。便拿出一个银元宝给药师。
官帽头刚要说用不了这多,猛然愣住,说:“银子也是那人给的?”
阿蛮点点头,说:“银子是假的?”
“银子不假,但银子上有野蓖麻籽粉。多亏这位阿郎已经摸过了。快下去用清水洗手,尽量多洗几遍。井儿,让人端盆水来,把这银子洗一下。”官帽头说。
三人听了,恍然大悟。此事的幕后凶手,正是大琳掌门。
井儿领着阿蛮下楼洗手。一会茶博士端了一盆清水进来。
官帽头闻了闻包袱,确信没有问题。将包袱拎起,放入盆中,清水顿时变成黑色。
官帽头将银子捞出来。茶博士又换了一盆水。这样连着洗了三次,水变清了,银子也变白了。
“好了。把银子收起来吧。这一个是我的。”说罢,官帽头笑了起来。
雨泽又拿起一个,说:“这一个,是我们的心意。”
“若我收了这个,老天会迁怒我的。”
说罢,官帽头向雨泽告辞。
走到门口,官帽头见四下无人,回头对雨泽悄声说:“阿郎的面相,适宜往南走!”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雨泽望着官帽头的背影,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下来。
“天宝,怎么办?”雨泽看着天宝,问。
“没事。我不会轻易死的。”天宝强带笑容,对雨泽说。
“井儿抓药去了。”阿蛮洗完手进来,见雨泽泪流满面,问:“怎么了?”
“药师说,我们适宜往南走。”雨泽说。
“往南走?到新罗国去?”阿蛮疑惑地说。
“不,药师的意思,是让我们去南京府。”天宝说。
“可去南京府,我们十天就回不了大唐……”说着,雨泽哭了起来。
“哭什么?不就是死嘛,谁还怕了?”阿蛮看着雨泽,生气地说。
雨泽一愣,看着阿蛮那无所畏惧的面容,内心顿感惭愧。说起来,自己比阿蛮还大两岁,遇到事情,反不如她冷静。
“不要争了,明天我们到南京去。”天宝看着雨泽,说。
“也好,打他一个出其不意。龙泉寺的人必会在通往大唐的路上,等着我们。我们不往西、不往北,向南而行,谅那帮昏头们也想不到。”阿蛮说。
“我就想着回大唐给你祛毒,竟把杀我们的人忘了。”雨泽说。
“阿蛮,又要劳累你了。”天宝说。
“咳,和你在一起……哦,你要易容?”阿蛮明白过来,欣喜地说。
“咱们都要易容成渤海人。虽然口音不一样,但龙泉寺的人也说官话。”天宝说。
“我看,咱们就装扮成龙泉寺的人。”阿蛮说。
“不可。”雨泽说,“龙泉寺虽然名声大,但也太招摇。我们就扮作普通的渤海人。”
“可乡下人哪有说官话的?”阿蛮问。
“我们就是说官话的乡下人。至于咱们的身份,让他们猜去。”雨泽笑着说。
阿蛮听了,不由笑了起来。
“什么事这样高兴?”井儿背着包袱、端着药上来,问。
雨泽忙接过药来,阿蛮把包袱接过来。
“明日我们要去南京。马车的事,要备好。我们一早就走。”阿蛮说。
雨泽将天宝扶起,慢慢喂天宝吃药。
“马车的事说好了,他们一会就送过来。可南京你们人生地不熟,去哪里做什么?”井儿疑惑地说。
“自然是躲避坏人。先保命再说吧。”阿蛮说。
“可南京那边,说官话的更少了。你们到了那里,不是更显山显水?”井儿说。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们易容成你们的模样,再换上你们的衣裳;听天由命吧!”阿蛮说。
“既然易容,为何不易容成日本人的模样?”井儿说。
“日本人?遣唐使?”阿蛮惊诧地问。
“在我们坊里,住着一群日本人。他们不是遣唐使,而是到大唐做生意的。领头的叫博多,他的官话,说的也是挺好的。”井儿说。
阿蛮、雨泽看着天宝。
“他们的路线,应该是从兴州到西京;从西京到都里镇,从都里镇到登州。”天宝说。
“他们就是走这条路。莫非你走过?”井儿高兴地说。
“没有走过。马燧对我讲的。在登州,有一个淄青镇,专售日本国、渤海国的物产。”天宝说。
“那在登州,是不是有鸬鹚镖局?”雨泽兴奋地问。
天宝点点头。
“十三妹,十四郎是鸬鹚镖局的大掌门。咱们到了登州,就到家了。”雨泽喜极而泣。
阿蛮看着天宝,天宝点点头。
“那咱们就跟着这队日本人,去登州!”阿蛮说。
“那我去和博多说一说,让他过来吃酒。”井儿也高兴地说。
“别急。等我们易容好了,再让他过来。”阿蛮说。
井儿立时明白,忙连连点头。
天宝说要睡会。雨泽给他盖好被子。
“井儿,还要麻烦你,帮我们购置路上需要的东西。”
说着,雨泽取出银两,交给井儿。
井儿应诺着,三人商量一番,井儿带着茶博士购置去了。
阿蛮、雨泽看着天宝睡着了,心里长长地舒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