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秦淮河上
乌云笼罩,细雨霏霏。
李白等人辞别李含光,由段秀实引领下大茅峰,来到源泽。一路之上,天宝发现,皆有上清派弟子暗中保护。
源泽无边无际,笼罩在薄雾之中。泽中洲渚(zhu),芦苇繁茂。细雨落入水中,悄无声息。偶有渔歌从雾中传来,令人浮想联翩。
来到渡口,船家早等在那里。李白等人辞别段秀实,走上船来,消失在茫茫细雨中。
细雨蒙蒙,云低天暗,李白坐在船舱中,闷闷不乐。
众人见李白不乐,也就没有了话语。倒是船家,见众人坐在船舱不言语,自在地唱了起来:
短篷三尺寄烟波,短褐一身付岁月。
卖鱼买酒归来晚,酒酣搔首唱渔歌。
过了源泽,船进秦淮河,雨过天晴。
一缕阳光射进船舱,照到李白的脸上。李白走出船舱,站在船头,举目凝思。
孟浩然走了过来,问:“谪仙人,莫非心中有事?”
李白看了一眼孟浩然,叹口气,说:“这次茅山行,触发了我许多联想。我的启蒙经师是东岩子,他是皇帝都请不动的人,却来教我这个孩童;名震天下的第一剑客裴旻,跋山涉水来传我剑术;司马承祯,是高宗、武后、中宗、睿宗、当今皇上都敬重之人,见了我,却称我谪仙人;李含光也是皇上难请之人,你都看到了,对我毕恭毕敬。我父亲区区任城县尉,无钱无势,这怎么可能啊!”
“你还记得你的父亲和母亲吗?”孟浩然看着李白,问。
“父亲去世时,我已五岁;第二年母亲亡故,我六岁。他们的模样,自然记得。”李白说。
“浩然长你一旬,这些年来亲如兄弟,自当剖腹相告。当年,京城传来消息,说你要到巴陵,要我和马少府接应保护。也是我贪杯,在少府家住了一夜。等我们赶到巴陵时,事情就发生了……”孟浩然说。
“你怎知道我去巴陵?是谁告诉你的?”李白一听,大吃一惊,不由提高了嗓音,问孟浩然。
天宝见李白与孟浩然争吵,起身走了过来,看着李白。
孟浩然见天宝过来,一时脸红,半天才说:“今日实不相瞒,浩然是奉了张相的指令,前去保护你的。”
“张相?他怎么知道我会去巴陵?”
李白似问孟浩然,又似乎是自言自语。因为那次游学,他和吴指南根本就无目的性,简直就是随心所欲,想到哪就去那。张九龄远在京城,怎么会对自己的心思了如指掌?
“少伯,你也见过了,是他来告诉我的。实不相瞒,那是我第一次听到李白这个名字。”孟浩然说。
李白紧皱眉头,心里一个劲地问:“张相是如何知道我的?他为何如此待我?”
“谪仙人,你父亲真的是任城县尉吗?”阿蛮过来,突然问。
“这,这,这……”
李白一时语塞,看着阿蛮,往事历历在目。
那年我虽四岁,当时的情景,却记得清清楚楚。我们在碎叶城过的快快乐乐,母亲教我官话,拉赫蒙教我蛮语,因为碎叶城蛮人要比唐人多。
那一天,我、指南和拉赫蒙从外面玩回来,见父母和吴伯、吴娘非常高兴。
“白儿,咱们终于可以回中原了!”吴娘高兴地说。
“为何回中原?”李白不解地问。
“剑南的刘伯,给你阿爷捐了个官,让我们速速回去。”吴娘说。
“白儿,可知你阿爷的名讳?”李白的母亲问。
李白摇摇头。
“记住,万一在路上走丢了,连你阿爷的名讳都不知道,岂不让人耻笑?阿爷姓李讳名客,是任城县尉。”李白的母亲说。
李白一遍遍地重复着。吴伯、吴娘哈哈大笑。
“那你母亲,可曾和你说起过你的祖父、外祖父的消息?”孟浩然说。
李白听了,脸色茫然,看着孟浩然。
“谪仙人,你是在怀疑自己的身世吗?”天宝小声问。
“想我一个县尉的孩子,无钱无势,怎会有这么多大人物相助?想不通啊!”李白说。
“想不通就不要想嘛!船家唱得好:卖鱼买酒归来晚,酒酣搔首唱渔歌”阿蛮说。
李白一愣,不由哈哈大笑,说:“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天宝,咱们来结拜兄弟如何?”
“这,这,我年龄这小,可以吗?”天宝看着阿蛮,不解地说。
阿蛮见李白高兴,忙说:“怎不可以?不过,不是你们两人!”
“怎么,你也要结拜?”李白笑着问。
“不是我,是孟夫子!”阿蛮笑着说。
李白听罢,哈哈大笑,说:“孟夫子,不是李白不与你结拜,而是十四年前,早就把你认作生死兄弟了!”
“既然投缘,那就不能咱三人结拜。我早结拜了两位生死兄弟,论人品、论才能,都在浩然之上。今日里咱们五人结拜如何?”孟浩然说。
“那怎么行?阿灿虽为女流,却有一颗男人的心。何况,天宝是我的阿弟,我也要拜的。”阿灿说。
“咱们虽有男儿之心,却是女儿之身。你若想拜,就让师父代拜,也是可以的。”阿蛮笑着说。
“这,可以吗?”杨榜惊诧地说。
“天下猕猴拳第一高手,怎不可以?”孟浩然笑着说。
“师父拜了,看来我是无缘了。”董禾说。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那我生在垂拱六年。”杨榜说。
“我生在开元二十三年。”天宝说。
李白、孟浩然、阿蛮、阿灿哈哈大笑起来。
“我生在垂拱五年;少伯生在载初元年;魔诘生在圣元二年。”孟浩然说。
“我生在长安元年。”李白说。
“再叫一声孟夫子,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大哥,杨榜为二哥,少伯是三哥,魔诘是四哥,我为五哥,天宝就是六弟。”李白说。
“今日你们六兄弟结拜,我和阿灿服侍你们吃酒!”阿蛮说。
“这是应该的。”阿灿说。
董禾打开酒坛,阿蛮、阿灿为李白四人斟酒;李白一展愁容,尽情地吃了起来。
“今日咱们结拜兄弟,阿蛮是六弟的媳妇,阿灿是二哥的少主,都不是外人。咱们来联句如何?”李白说。
众人自然应和。
众人饮酒正酣,一条大船从上而来。
船家正待相避,猛然见大船上有人正张弓搭箭,连忙趴到,大叫道:“谪仙人小心!”
话音未落,箭如飞蝗,射中了船篷。孟浩然听到喊声,忙扑过去,将李白压在身下;阿灿要来护天宝,被杨榜护在身下;阿蛮随即将天宝压在身下;董禾忙扑过去,保护船家。
飞箭穿透船篷,射在孟浩然的后背上。天宝见状大惊,冲阿蛮喊:“还不擒贼!”
阿蛮一笑,解下腰巾,猛然甩出,随即箭步跃向船头。
大船已经错开,飞箭射向船尾。阿蛮纵身跃起,一手挥巾,一手持剑,向大船飞去。飞箭即时向她射来。
天宝见箭射向阿蛮,冲出船舱,从船尾噌地跃出,一招蜻蜓点水,脚踏涟漪,向大船冲去。
杨榜、孟浩然见了,大为惊骇。
大船上的人,见了天宝脚踏涟漪的功夫,大为恐慌;停住射箭,慌忙升起两面风帆,疾驰而去。
天宝眼看追不上,内力一泄,落入水中。阿蛮早已落入水中,大喊天宝回来。
回到船上,见杨榜左臂中了两箭,孟浩然背上中了四箭。阿灿已为两人包扎好。
“你能在水上行走?”阿灿惊疑地问。
“风后剑法,先练轻功,再学剑术。可惜我只是记住了口诀,没有深加习练。不然,我一定能追上他们的。”天宝说。
“我感觉,你的轻功,已经在我之上了。”阿蛮说。
“可还是让他们跑了。”天宝遗憾地说。
“这是些什么人?”李白不由问。
“怎么像官军?”阿蛮说。
“难道是冲着我们来的?”阿灿看着杨榜,问。
“官军怎知我们的行踪?”杨榜疑惑地说。
阿蛮也不置可否。孟浩然眉头紧皱,望着李白。李白也是一脸茫然。
好在船家没有受伤,摇动船桨,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