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喝人血的小姐

    阿蛮辞别董庭兰，沿着官道，来到隶驻镇。昨日匆匆而过，并未放在心上。知道了董庭兰、封常清的事，再见隶驻镇，阿蛮不由放慢了脚步。

    镇子在隶山脚下，官道穿镇而过。在路边，一群人围在屋墙边，议论纷纷，阿蛮走了过来。

    原来屋墙上，贴着一张告示：徐涵员外家要招丫鬟，专门伺候小姐，月例五十文钱。

    阿蛮看着告示，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她折向隶山而行。来到僻静之处，换了原来的女妆，容貌却没有换成阿蛮的模样，毕竟宜春坊去的人杂，她还是担心被认出来。

    改妆完毕，便向徐府走来。

    徐府在镇子的东头，三进的院子，每进都是三层高楼。院门是五间廊房，红漆木门，铜钉闪着亮光。门前，有两尊卧狮，威风凛凛。石狮前面，放着两条长凳；家丁阿七、阿土坐在条凳上，不怀好意地看着行人。

    阿蛮走了过来。

    阿土趾高气扬地问：“哪来的？”

    阿蛮忙笑道：“阿哥好！我从天台来，去京城投亲的。看到告示，员外家招丫鬟，便来试试，挣点盘缠。”

    “天台那里的？”阿土问。

    “龙溪。”

    “龙溪？”阿土站起身来，细细打量阿蛮，半天，方说：“我叫阿土，也是龙溪的。徐家小姐身体有病，极难伺候。侬行吗？”

    “我叫小囡。阿哥进京赶考，一去不回。父母染病双亡，村里住不下去，只好去寻找阿哥。”阿蛮说。

    “那侬随我来吧。阿七，我带小囡去见吴管家。”阿土说。

    “那侬要请我吃蛇肉的。”阿七阴阳怪气地说。

    阿土连忙应诺，带阿蛮走进徐府。

    管家姓吴，身材不高，甚是精明。把阿蛮细细打量一番，满意地点点头。

    管家取出文书，让阿蛮画押，阿土作保，赏了阿土十文钱，阿土笑着走了。

    管家喊来丫鬟旋子，让她领阿蛮住下，沐浴更衣，然后去见小姐。旋子打量阿蛮一番，应诺着。

    穿过一片竹林，旋子领阿蛮来到厢房。厢房里是通铺大炕，约有十几个人住。旋子给阿蛮拿来新的衣裳，让她好好沐浴一番，然后去见小姐。

    小姐住在三进院的东侧楼阁。楼阁上下两层，小姐住在二层。来到房门前，旋子轻声地说：“小姐，小囡来服侍侬了。”

    没有回声。旋子附耳门上，屏息细听。突然，门被打开，旋子刚想逃跑，已经被里面的人抓住。尽管她杀猪似的喊叫着，但依然被拖了进去。门关上，旋子的惨叫声继而传了出来。

    事情发生的突然，阿蛮一时懵（měng）在那里。但随着旋子惨叫声加剧，阿蛮顾不得许多，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她愣住了。

    房间里，乱七八糟，恶臭扑鼻。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把旋子按在地上，一手撕扯住她的头发，一手抓住她的手臂，正在啃咬她的肩膀。旋子不敢反抗，只能喊叫。

    阿蛮顾不得许多，过去用力抓住女人的手，一下子就把她甩了出去。旋子顾不得阿蛮，爬起来就跑。

    阿蛮正不知如何是好，女人爬起来，向着阿蛮扑了过来。阿蛮闪身一避，女人扑了个空。女人回转身来，看了阿蛮一眼，扬起双手，又扑了过来。

    阿蛮一笑，迎面向女人冲来。女人一惊，她的左手臂已被阿蛮抓住；顺势一拧，女人“哎呀”一声，两条手臂已被阿蛮拧在身后。

    女人甚是气恼，扭头来咬阿蛮。阿蛮顺势将她往前一推，女人倒在地上。阿蛮过去，在她的百会穴轻轻一拍，女人顿时晕倒。阿蛮将其抱起来，放到里间的床上。阿蛮打开窗户，开始收拾屋子。

    旋子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惊奇地看着阿蛮。

    “侬怎么把小姐哄睡的？”旋子问。

    “她就是小姐？”阿蛮虽然已经猜到，但脑海里从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邋（lā）遢的小姐，忍不住问。

    “小姐叫娇娆，两年前突然得了此病，最喜人血。会稽、余杭的名医都请遍了，也无人诊出病源。巫婆道姑来了无数，都说是狐仙附体，银子花了无数，可病一丝也没见好。”

    “在我们乡下，被人下蛊，也是这种症状。”

    “何为下蛊？”

    “有些财主家的小姐，被地痞无赖得知，便费尽心思给小姐下蛊。小姐中蛊后，或病、或痴、或傻，总之好人家是不能要的了。这个时候，地痞无赖便来求亲。财主家急着把女子嫁出去，自然同意。等过了门，地痞无赖把蛊撤去，女子病好如初。可木已成舟，也只能怨天怨命了。”阿蛮说。

    “小囡，侬虽年轻，见识却是不俗。咱们家，就养着一个无赖阿七，会不会是他做的孽？”旋子说。

    “这种事乱说不的，只能细细查访。等找到了蛊，他就百口难辩了。”阿蛮说。

    旋子暗惊：这个小囡真的不能小觑（qu），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机。以后我可要把她抓在手里，为我所用。便说：“以后，侬只管哄小姐睡觉。这些粗活，让其他人打扫。”

    “这又何必？以后我侍候小姐，自然把小姐的东西重新归置，以后拿放也方便。”阿蛮说。

    旋子笑笑，只好由她。

    旋子走后，阿蛮继续收拾屋子。她将屋子里的金银首饰用破碎的布包好，混在破碎的瓶罐中。找来木桶，一趟趟地提到花园存放垃圾的地方。其他丫鬟见她累的满脸是汗，不由窃语偷笑。

    刚收拾完，旋子陪着吴管家、徐涵走了进来。吴管家见屋子整洁，内心窃喜。

    徐涵中等身材，面庞红润，甚是干练。他先去看了一下熟睡的女儿，又过来审量阿蛮一番。

    “依侬看，小姐得的是什么病？”徐涵问。

    “按照我们乡下人的说法，这种病无外乎三种：一是惊吓，二是鬼仙附身，三是被人下蛊。只要找到两年前的病源，余下的就是花钱治病了。”阿蛮说。

    “我白活了五十三年，竟不如一个小囡头。”徐涵问。

    “有一件事情，我要早点说清楚，免得我受冤枉。今日我给小姐收拾屋子，怎么没有小姐的首饰？房间里，一文钱也没见到？”阿蛮说。

    三人顿时惊愕，面面相觑。

    “这怎么可能？小姐那么多首饰哪去了？小姐虽然有病，但每月的例银还是照发的，这些都哪去了？”旋子说。

    “看来，烧香引进鬼来了。老吴，查这个家贼。”徐涵说。

    吴管家忙点头应诺。

    “还有一件事，望老爷恩准。我想在这里搭张床，就睡在这里。小姐什么时候醒了，也好有人照应。”阿蛮说。

    “到底是乡下孩子，干活实诚。就依侬！”徐涵说。

    “我现在就去安排。”旋子说。

    三人得意地走了。

    旋子带着仆役来给阿蛮送床，丫鬟给阿蛮送来新的被褥。徐涵赏赐给阿蛮许多新的衣裳。

    阿蛮让旋子取来木桶、热水，趁小姐熟睡，给她沐浴打扮。丫鬟把小姐的被褥重新换过，阿蛮又把小姐抱到床上。

    阿蛮陪着旋子检查娇娆的橱子，果然不见金银首饰，旋子内心惊慌不已。

    “啊——”

    一阵惊叫声从里间传来，吓得旋子及众丫环撒腿往外跑。

    阿蛮知道娇娆醒来了，忙跑进里间。娇娆已经坐在床上。

    “侬醒了？”阿蛮问。

    娇娆突然五指伸直，双手来抓阿蛮。阿蛮双手一拨，将她的两手拨开。娇娆伸头来咬阿蛮。阿蛮出手托住她的下颌，任娇娆挣扎，就是不能挣脱阿蛮的手。娇娆再抓阿蛮，阿蛮松开她的下颌，用手把她的两手拨开……

    旋子等丫鬟见屋内没有动静，就悄悄进来。见阿蛮用两手抵挡娇娆的双手和头，游刃有余。娇娆已是满头大汗，阿蛮却轻松自在。

    “累了吗？”阿蛮问。

    “累了。”娇娆说。

    “想吃饭吗？”

    “想吃粥。”

    “给小姐做碗粥来。”阿蛮喊。

    丫鬟们兴奋地应答着，跑远了。旋子也赶紧去见吴管家，小姐终于吃饭了，这在徐府，可是天大的喜讯。

    “侬听话，我就陪侬玩。侬不听话，我就要走了。”阿蛮对娇娆说。

    “我听话。”

    说着，娇娆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阿蛮笑了，伸手去搀扶娇娆。娇娆一把抓住阿蛮的手，低头就咬。不知阿蛮变了什么戏法，把娇娆的鞋塞进她的口中。

    阿蛮大笑起来。

    娇娆吃惊地看着阿蛮，既惊奇又恐惧。

    阿蛮把鞋拿出来，给娇娆穿上，搀扶着她来到外间，到桌前坐下。

    丫鬟端来粥，阿蛮亲自喂食娇娆。娇娆乖乖地吃着。窗外的徐涵、吴管家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