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乞丐董大
将近中午，船到剡县。荣义将人交给剡县县令，说明了情况，匆匆吃了些东西，便与阿蛮一起，乘船向会稽而来……
会稽城繁花似锦，街道上人流熙攘，好不热闹。这是阿蛮第一次进城，两只眼睛就像不够用似地，东张西望，什么都是新奇。
一阵凄惨的叫声传来，把两人吓了一跳。抬眼望去，不远处，太和坊旁，围了一群人；凄惨的叫声，正是从人群中传出。
两人心有灵犀地快步上前，挤进人群，观看究竟。
人群中有一空地，空地上趴着一人，用身子护着一破旧的背袋。四个大汉手持马鞭轮流抽打着。那人表情痛苦，虽咬牙坚持，但忍不住，还是叫出声来。
“为何打人？”荣义问身边的人。
“一个叫花子，偷酒坊的马料吃。”
“马料？那何必往死里打他？”荣义突然提高嗓门，冲四个大汉说。
阿蛮忙扯她的衣襟，提醒她不要惹事。但为时已晚，四个大汉停住手，八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荣义。
“他吃了多少马料？多少钱？我来付。”荣义正气凛然地说。
“你找打！”大汉突然大喊一声，挥鞭向荣义抽来。
荣义虽有功夫，却无实战经验。只觉疾风吹来，忙闪身躲避。随即手舞佛尘，甩向大汉。谁知佛尘没有甩出，马鞭已落在头上。
众人一声惊叫。
荣义没感觉疼，倒见那大汉惊得目瞪口呆。荣义不知道咋回事，细看：原来阿蛮持剑在手，已将大汉的马鞭斩成几截，大汉手里只攥着一个木柄。
荣义见状，不由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另一大汉挥鞭向阿蛮抽来。
阿蛮挥剑相迎，手腕抖动，鞭子缠绕在不争剑上，断成数截。惊诧间，阿蛮的剑尖直抵大汉的咽喉。
大汉感觉不对，慌忙后退两步。可阿蛮的剑尖始终抵在他的咽喉上。大汉吓得高举双手，再也不敢动一动。
人群中这才发出“啊”地惊叹声。
“嘿嘿……”
一阵奇怪的笑声传来，从里面走出一个老者。衣着华丽，面容白皙，眉毛稀疏，两只微黄的眼珠炯炯有神。
“某姓贾名舍人，是太和坊的主人。下人冲撞了两位仙家，失敬失敬！”
贾舍人向荣义、阿蛮抱拳行礼，笑吟吟地说。突然转身，大声对大汉说:“ 还不赶快向仙家赔罪！”
四人一愣，忙拱手向贾舍人行礼，道：“遵命！”
“司马嵩向仙家请罪！”被阿蛮斩断马鞭的大汉跪在荣义面前，说。
“孟大融向仙家请罪！”被阿蛮剑抵咽喉的大汉也跪在荣义面前，说。
“张五向仙家请罪！”又有一个大汉跪在荣义面前，说。
“赵悦向仙家请罪！”又有一个大汉跪在荣义面前，说。
荣义一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忙说：“快起来，快起来！”
“既然仙家饶恕了你们，就起来干活去吧！”贾舍人说。
司马嵩四人听到贾舍人吩咐，应诺着站起，回到酒坊。
“他一个要饭的，偷吃些马料，把他赶走就是了，何必打他？”荣义见贾舍人面色和善，心中的怒气也减了一半，说。
“他肚子饿，可以到前堂讨些剩饭吃。可到后院，事情就大了。他可以偷东西，也可以下毒放火。仙家想想，这岂是儿戏？”贾舍人说。
荣义、阿蛮顿时无语，不由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仙家与他相识？”贾舍人问。
“只是看他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还望主人慈悲，饶他这一回吧。”阿蛮说。
贾舍人笑笑，说：“仙家既然开了口，那就饶他这一次吧。”
荣义、阿蛮忙说感谢。阿蛮上前，将乞丐扶起，三人穿过人群，向越州刺史府走去。
走出不远，有一座洞亭桥。荣义回头张望，见太和坊的人没有追来，便停住。
“给他几个钱，让他走吧。以后切莫偷人家的东西。”荣义对乞丐说。
乞丐扑通跪倒，给两人磕头不止，说：“求两位仙家，帮帮我吧。”
“我们已经把你救了，还怎么帮你？”荣义问。
“我叫董庭兰，外号董大，陇西人氏。我有个阿弟，被人打断了腿，今躺在土地庙中，等钱救治。只求仙家能帮我一锭银子，把阿弟的腿治好。董大愿做牛做马，服侍仙家。”董庭兰一边磕头，一边说。
“真的假的？”荣义看着董庭兰，问。
“若董大说谎，甘愿被仙家打死。”
“若不是我们，你刚才就死了。这样，你随他去。若他说的是真的，就给他一锭银子；若他说的不实，就替我杀了他。”
说着，荣义掏出一锭银子，交给阿蛮。阿蛮应诺。
阿蛮随着董庭兰向土地庙而来。
出会稽城，沿着一条官道西行。过隶驻镇，路经店口村；路边有一家卖香糕的，董庭兰停住不走。
“怎么了？”阿蛮惊奇地问。
“阿弟两天没吃东西了。”董庭兰说。
阿蛮没有说话，走过去，让店家包了一些，两人继续前行。出店口村，绕过水塘。凉帽山下，便是土地庙。
土地庙依山而建，青砖白墙，仅有两间房屋。进门，是泥塑土地爷，憨态可掬。
屋角，躺着一男子，衣衫褴褛；一条腿，用树枝捆绑。屋内昏暗。董庭兰点了火把过来。阿蛮见捆绑树枝的，是农家草绳，不由摇头。
董庭兰将躺着的人扶起来，把香糕拿给他吃。那人吃了两口，长舒一口气，不由停住，呆呆地望着阿蛮。
“就是这位兄弟，救了我们。”董庭兰欣喜地说。
“救命之恩，封二没齿难忘。”封二说。
“行走江湖，相识是缘。薛某有幸认识两位朋友，也是薛某的福分。”
阿蛮说着，将怀中的银两全拿出来，都交给董庭兰，说：“我身上仅有这么多，等明儿，见了那位道友，再向她讨要一些。”
“和你在一起的道友吗？”董庭兰问。
“正是。她是终南山无上真的弟子，和官府颇有渊源。有她在，不会再让侬讨饭的。”阿蛮说。
“恩师就是被官府害死的，我不喜与官府来往。薛郎若不嫌弃叫花子，咱们三人结拜兄弟如何？”董庭兰说。
“大哥，莽撞了。”封二忙说，“薛郎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如同再造父母，岂能和咱结拜兄弟。”
阿蛮初涉江湖，哪懂这些？虽然平日里谢婴子也讲过江湖之事，但都是奇闻趣事。今日里，见董庭兰、封二质朴豪爽，气质不俗，不觉心动起来。
“若两位兄长不嫌弃，我愿与两位结拜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阿蛮说。
“我就说嘛，你不会嫌弃叫花子的。”
说罢，董庭兰哈哈大笑。
“我叫封常清，人称封二，蒲州人。父亲是外公手下的牙将，随外公在安西胡城从军。家里的军田被豪强霸占，只得来上虞（yu）投靠舅舅。封二想到塞外从军，阿爹便让我来隶驻镇，购置马匹盔甲。谁成想，遇到有人欺负兄长，银两被他们抢去，腿也被打断……”封常清说。
“上虞路途遥远，为何来这里购置？”阿蛮问。
“隶驻镇，有家崔氏典当行，里面的东西物美价廉。我们村好多人都来这里购置。”封常清说。
“可记得何人打断了侬的腿？”阿蛮问。
“那日，我到隶驻镇讨饭。路过徐员外家，家丁让我学狗叫，方把剩饭给我。可我学了狗叫，他们却不把剩饭给我。我内心大怒，便大骂他们。有个叫阿七的，抡起棍棒，打在我的头上。我当场晕去。二郎正好路过，仗义呵斥他们。徐府家丁大怒，手持棍棒围了上来，把二郎一顿猛打。就是那个阿七，把二郎的腿打断了。”董庭兰说。
“欺人太甚，一定要报仇雪耻。”阿蛮气愤地说。
“薛郎莫急，待我养好伤，再报仇不晚。”封常清劝慰说。
“既是结拜，怎能没酒？你们稍待，我去买些酒菜来，今日里，一醉方休。”
董庭兰说着，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兄长，不要疼银子，多买些肉来。”阿蛮笑着说。
“那是自然。”
董庭兰笑着，走了。
不多久，董庭兰买来了黄酒和菜肴。三人各报了生辰八字，董庭兰最长，为大哥；封常清次之，为二哥；阿蛮最小，为三弟。三人磕完头，饮酒对诗，好不开心。
三人都吃的大醉，阿蛮也在地上醉睡一宿。等醒来时，早已是阳光灿烂。
董庭兰、封常清陆续醒来，阿蛮向两人告辞，说去越州府寻找荣义。封常清以为阿蛮去讨要银两，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董庭兰将阿蛮送到店口村，说了回越州府的路线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