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章 玉牌旧案
离开吴府,两人走向随安镇大街,陌千迢拦下一名在寒风阵阵中裹紧了大氅的中年男子,出声问道:“您可知晓吴官人?”
那人停下脚步,略带探询地将陌千迢上上下下看了几遍,随即抬起一手,指向空中那处纠结盘旋的乌云。
“您若是要寻吴官人,那黑云之下便是吴府了,但如今官人怕是正想方设法解决镇里这般异状,大抵无暇见到……”
“那您可知这位吴官人从前是否曾经与人结怨过?”陌千迢接着问。
原先虽然有些警觉但还算和善的男子闻言,倏地匆匆别过面容,转身便走。
“……不晓得!别问了!”
陌千迢皱眉,再又询问过几人,但众人始终避而不谈。
“您问起这事作甚?”一名老者低声说,“那官人可是镇长的乘龙快婿,不容咱们多嘴。”
“看来这官人于镇内还颇有些名望哩。”看着老人离去,任青山啧啧两声,如此说道。
眼看问不所以然,陌千迢只得换了个问题。
“听闻这几日随安镇许多人家不约而同丢失了玉牌,可是真有其事?”
听闻此言,方才对他避而远之的几名路人却是一股脑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忿忿不平。
“咱家丢了两块!”
“别提了,玉牌一向搁在房内藏得好好的,怎么就丢了呢?”
“俺那块玉可是将来要给闺女作嫁妆的,如今玉牌丢了,闺女也嫁不成了!”
“哪来的缺德臭贼!就别让老子捉到……”
百姓愈说愈是义愤填膺,但除去都在随安镇内弄丢了玉牌一事外,众人似乎并无其共通点。
陌千迢一面思索着究竟玉牌失窃一事与今日镇内的凄风阴凉有无关联,一面转过身,朝任青山压低嗓子道。
“逑光记起一事,须与白玉京旧识相谈一番,梧羁再试试能否问出其他线索吧。”
任青山会,意地朝他眨眨眼,继续同街上百姓交谈。
陌千迢则走至一处较为僻静的小巷口,往衣袋里翻了又翻,不大情愿地拿出一面刻有聆天阁星宿图样的令牌。
“万孤霭,陌某有事相寻。”他俯首,低声对着木牌说道。
那木牌在陌千迢的掌中轻颤了片刻,须臾后便自里头传来万杳宏亮的嗓音。
“哟,这不是桃花源的陌长老吗,如您这般的大忙人今日有何要紧事,竟得如此屈尊向万某人求助?”
陌千迢不理会对方阴阳怪气的语调,只是严肃地问:“万世书上可有记载过人间任何与玉牌相关的悬案?”
万杳却道:“阁下既然不肯入聆天阁,万某人又怎能将万世书上的天机泄漏予你?若是真想得知真相,便自个儿来聆天阁查看……”
“随安镇内此时情况刻不容缓,陌某正在追查其中关键,阁下若是肯少说几句,便能协助在下早些理清真相。”陌千迢不耐地打断对方。
听闻此言,万杳这才收起了插科打诨的态度,轻咳两声。
“早说嘛,既是在探查真相,万某人必不会有半句怨言。”他说着,令牌那端传来了翻书的声响。
陌千迢等了许久,才听见万杳的嗓音重新响起。
“万世书上确实有件与玉牌有关的旧案,但究竟事发经过如何,至今众说纷纭,无人知晓确切真相,因而万世书上只列下了几项不容质疑的事实。”
“但说无妨!”陌千迢催促。
“十数年前,某城内有名富家小姐恋上同城的穷书生,两人情投意合,暗地私会,然而一日,书生迳直抛下女子离开城镇;东窗事发后,那小姐反被家族视为屈辱,软禁于府里……”
万杳缓缓说道,“女子怀胎十月,诞下瘦弱婴孩,于府中不受待见,女子便趁夜携着孩儿出逃至书生所任职的邻镇,可当她落魄至极寻到了书生官邸,却被对方拒之门外;再隔日,竟被仆役发现那女子与其婴孩双双气绝于书生房外,地上落着一块染血的玉牌。”
陌千迢听罢,只觉毛骨悚然,一阵阵袭来的寒风似是较先前都又更凄凉了不少,不禁发问:“可知那女子究竟是孱弱忧愤致死,抑或……”
“便是不知实际缘由,万世书材未曾记下死因。”万杳压低嗓音说。
陌千迢拉紧斗篷,蹙眉思索了半晌,蓦地忆起自己从前于驿城时,曾有一回与任青山在街头上听闻过相似的事件,只是毕竞十多年过去,他已然记不清其中细节。
陌千迢犹在思忖,便听见万又开口。
“阁下既然问起这此事,莫不是对这桩旧案有了新的头绪?”
陌千迢疲惫地摆首:“实不相瞒,在下本在追查随安镇郊外另一桩毫无关联的异事,但除去满地延伸至随安镇内的诡异拖曳轨迹,其余半点线索也没,只听闻这镇里有无数人家在一夕之间纷纷丢失了家中玉牌,且镇内乌云异常盘据,凄风不止,盘桓于一位名为吴睿卿的官人头顶。”
他道,“陌某方才于随安镇内四处打听,百姓却对官人之事三缄其口,不肯多言,陌某实是查无可查,这才只得从玉牌失窃一事下手。”
“竟是……如此……”万杳说着,令牌那头又传来书页翻动的声响,“万某人查找了一番,万世书上并未写过那名吴官人曾和何人结怨过,但这也不尽然代表此人便绝对无辜,或与这次事件完全无关,其中虚实,还得留待调查。”
“阁下既然已掺手其中,不如也顺带查查那名女子的死因,务必将事实还给世人,万世书也好将此事记下。”
陌千迢顿时觉得肩上担子又重了许多,忍不住叹了口气。
“万世书上可写了那名女子来自何处?”
“那女子名唤山萝,生前居于随安以南的庸城。”万杳回答,“若有要事相寻,尽可随时联系。”
陌千迢收起令牌,走回热闹的街市之上。
“梧羁,咱们得走了。”
听见他的呼唤,任青山向身旁几名正声情并茂说着些什么的随安百姓匆匆别过,一面迈着大步随着陌千迢往镇外走,一面问:“逑光,咱们当真放任那官人不管了?”
“非也……”陌千迢苦笑,“人命关天,虽有诸多不满,但这镇里怪事既然尚未解决,咱们又怎能一走了之?”
“那咱们这又是要去往何处?”任青山问。
几句话语间,两人出了随安镇。
前一刻陌千迢还在心中暗自埋怨镇内的阴冷难挨,但一跨出镇外,他便被迎面而来的刺目阳光给惹得几乎睁不开眼,只得撻起一手遮在眉畔。
冬阳照耀在万物之上,将他的发梢及后背都晒得暖洋洋的,令他不禁感慨地喟叹一声,颇有种自阴曹地府回到了人间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