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疑惑
男子伸手揉揉孩儿的脑袋,用平和的语气缓缓启口。
“方才那几人所说,莫要放在心上。”他说,“你母亲一切安好,托在下来教导你,待阿迢学成后便可归家。”
小狮虎再蹭了男孩几回,而后在一阵青烟中消逝无踪。
孩童抬起头,似懂非懂望着他,也不知道究竟相信他的话几成。
“阿迢也想学会如何画出兮狂那般的狮虎?”
听闻自己所感兴趣的范畴,小孩儿两眼发光地直点头。
男子一本正经地清清喉咙,如此说道。
“那么,从今往后,在下便是阿迢的师父了,如此可好?”
陌千迢尚还沉浸于幼年回忆里,忽地一声嘹亮的嗓音将他自旧忆中唤醒。
“逑光快看!”任青山啪地放下毛笔,邀功似地举起一幅画作。
陌千迢回过神来,看了那画一眼,再凑近瞧了一瞧,可除去画纸边缘的题字,他愣是什么也没瞧出来,只得把那行字念了出。
“獅虎匿踪图,金乌十八腊月,驿城任梧羁。”
任青山辩解道:“梧羁可是认真画过啊。”
他翻过纸张,指着画纸中央一团乱糟糟的墨痕指指点点:“这是狮首,此乃虎尾,这是虎背……”
陌千迢忍俊道:“那为何不将字题在这面?”
任青山将画作搁在案上,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摆了摆手,“太过难看,让人知道妙笔逑光教出这样一个弟子,逑光的一世明可就毁哩了。”
陌千迢拾起他丢开的画笔,拉过画纸,往空白处画了又画。
仟青山坐在一旁看他细细描绘,忽地问道:“球光,画不出圣兽,便没法行这御纸兽术?”
“大抵是的。”陌千迢提着笔应了一声。
任青山脑袋一沉,下颔倚在了桌面上,“看来梧羁是彻底与圣兽无缘了。”
白衣的绘师垂着眼,温声道:“也不必然,毕竞现今做法,仅是述光一己之力所觅得;但白玉京上兴许曾有过其余门派,藏有能让人不必绘符、直接召出仙兽之法,也说不准。”
他看任青山仍是一副不甘心的神色,不由得又说了一句:“梧羁若真想修行,武修岂不更合适?”他说,“人间七十二城魁首,想来便是到了白玉京城也不至于逊色。”
任青山不禁翘了下嘴角。
“那是当然。”他哼哼道,“可恨古金刀……多年了,早便不知流落何处了。”
陌千迢闻言,若有所思地顿了下毛笔,思索了一阵才又徐徐动笔。
“这事,梧羁莫忧。”他说,“逑光来办。”
半晌后,一幅简略的《狮虎倦歇图》便完成了。
任青山看见画欢喜得很,再又央陌千迢给他画故城,画驿城任府,画人间七十二城。
幅幅随笔被接连绘成,任青山两眼发亮,直直地说:“咱们以前闯过这城、于这扇门前挨子靖叔念叨一夜,还在这街上吃过夜宵呢。”
那一处处景物,对于任青山来说或许大抵只是长眠前几月所见,可对陌千迢而言,却全是十数年前的事了,禁不住既是怀念又是感慨地抿起了唇角。
待陌千迢绘至垂杨城的景致,任青山面上却难得浮现几分郁色。
“十多年过去,七十二城都不知变得如何了。”
陌千迢不假思索提议:“不如改日,一同下看看吧。”
任青山咱是喜出望外。
两人收拾完凌乱桌面,已临近晌午,陌千迢便以纸雀传讯,提醒两名徒弟多带份午膳回来。
少年们进门时,恰好那桃花妖亦携着饭盒不请自来了,席间热闹。
和莺捉着筷子挟着一根鸡腿,饶感兴趣地问道:“仙君大人,这位是何等大人物哪,竟能住进您流遐苑里?”
初时,博言极有教养地静静吃饭,妄言也没说几句话,可一闻此言,两人都搁下碗筷,转头看向师父的方向,似乎亦在等待着解释。
陌千迢瞥了眼身旁正津津有味吃着肉的枣衣男子,浅浅勾了勾嘴角。
“此乃前代驿城之主,任青山。”他道,“同时也是在下义兄。”
桃花化成的少女瞪圆了眼,咦了一声,“可是那力冠人间七十二城的驿城任青山?”
任青山抬起眉头,口齿不清地回应:“过奖,过奖。”
陌千迢却是有些意外的神情,“和莺竞晓得梧羁之事?”
少女咽下嘴里的米饭,撇嘴说道:“本妖当年好歹也是株结根于山下的桃,整日站在那儿无聊得很,便只能和邻树说说人间大事,打发时日罢了。”
博言放下筷子,疾疾比了几个手势。
妄言瞧见了点点头,替他将那句话转述出来。
“没想妖界亦会如此关注人间轶事,甚是新奇。”
和莺哼哼两声,“人间不也总流传着妖魔之事吗?”
她说,“九尾狐、鲲鱼,多少便是给那些话本所害,屡遭道士猎捕去作为除魔伏妖之证,以致于今日幸存者甚少。”
几人讪讪,各自心有戚戚。
饭后,趁着众人还坐在桌旁,陌千迢唤了博言一声,领着少年走至庭院里,不知谈论何事,说了许久。
饭桌边上,和莺晃着小脚,啧啧称奇道:“难得见仙君大人如此模样。”
妄言默默认同,任青山却是奇道:“逑光岂非一向如此?”
少女摇摇头,“任城主肯定不曾看过仙君大人同其他长老说话的模样,不是针锋相对,便是冷嘲热讽,要不就神情冷得和冰一般。”
安言平时少有赞同和莺意见之时,此刻却是深以为然地颔首:“桃花源里,除了这流遐苑中之人,可少见师父给谁好眼色过。”
从前看惯了陌千迢少时有礼且腼腆的样子,听闻此言,任青山只觉甚是讶异,笑道:“那任某还真想见识一番了。”
语毕,他蓦地思及一事,便再度启口问道:“逑光如今是否时常摸人眉心?”
和莺一脸茫然:“城主怎地突然这般问,怪奇怪的。”
妄言看似若有所思,却没答话。
任青山眼看问不出所以然,便草草揭过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