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章 桃木冠
任青山却朝他皱起眉头。
“何必还来?”他道,“那本便是要赠与逑光之物,今日可是逑光生辰呢。”
他说得理所当然,陌千迢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回应,半晌后才道:“义兄的心意逑光心领了,只是义兄毕竟也见识过,逑光可太能落东落西了,这玉冠给了逑光不晓得哪日便丢了,岂不是可惜?”
任青山唔了一声。
“既是赠与了逑光,便无所谓可惜不可惜。”他道,“但逑光既言已至此,不如咱俩明日,上街一趟,梧羁挑个好点儿的木冠予你,届时述光可不准再推辞!”
“那是再好不过。”陌千迢诚恳道。
任青山见他终于妥协,便得逞地笑了,转头放声大喊:“博仁!”
宋奕本正在殿前与赞礼交谈,此时听见了那声呼唤,便简短地与对方别过,随即大步走了过来。
“博仁,给逑光的贺礼,筹划得如何了?”任青山问道。
陌千迢在旁,很是讶异地瞪大眼。
“宋大哥今日已拨空伴在下,上街了一趟,便不必再……”
宋奕却是摇头,瞧上去有些气馁的模样。
“即冠乃是人生大事,自是得庆贺。”男子道,“宋某日前便已请人着手赶制,只是所需工序甚多,没能赶在今日将贺礼交至陌先生手里,着实惭愧。”
陌千迢却只觉得甚是喜出望外,拱手朝宋奕行了一礼。
“多谢宋大哥!”他道,“在下定当翘首以盼!”
“陌祭酒等待时,不妨尝尝这坛雪梅佳酿。”一道沧桑的嗓音忽地自一旁响起。
碰地一声,一坛沉沉的酒被摆上了陌千迢的桌案,少年扭头往旁一看,发现竟是徐子靖将那坛酒给拿来的,顿时有些瞠目结舌地张大了嘴。
“徐叔,您这是……”
任青山绕着酒坛看了又看,不禁连连咋舌。
“子靖叔,雪梅酿每年产量极为稀少,您这是下了重本啊!”
宋奕亦是有些意外的模样。
“徐长史,为何送陌先生这坛酒?”
徐子靖捋捋长须,轻描淡写:“陌祭酒既已成年,便也该练练酒量,否则咱们每回都喝不过城主,那可忒没面子了。”
陌千迢很是受宠若惊,赶忙弯身行了一揖。
“平时承蒙徐叔关照,今日还让您如此费心,在下真是诚惶诚恐。”
“陌先生既得了如此佳酿,不如便在此浅尝一盏,以表庆贺。”宋奕提议道。
闻言,陌千迢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徐子靖的方向,蓄着短须的男子却只是耸肩。
“这酒既已赠与陌祭酒,祭酒便自行决定吧。”
少年于是伸手要去揭开酒坛的封盖,可没想还未碰到盖子,便被任青山给一把拍开了手。
“诸位有所不知,这雪梅酿非得封藏上十五年,方能饮用。”
听闻此言,徐子靖一张脸顿时黑了大半。
“这酒才刚买来呢,照您这样一说,岂不是谁也别想喝了?”
任青山却不以为意地笑着:“子靖叔莫恼,梧羁窖里还搁着几坛酿得正好的栾山春酿哩,这便让人取来!”
“如此甚好!”陌千迢附议,“徐叔这坛酒,在下晚些便带回房里搁着。”
“摆在房内多碍眼!”任青山却道,“倒不如为兄替你将酒埋在漱梅院那株梅树下,十数载寒梅铺洒,日后拆封肯定清冽香甜!”
少年想着那样也比较容易记着,便点头应下了。
“那便劳烦义兄了!”
隔日,陌千迢随着任青山一齐走进街市,两人将驿城贩售着服饰的店铺都看了个遍,却愣是不曾瞧见一个令人满意的木冠。
每每不是陌千迢担心花俏、便是任青山嫌弃太过朴素。
不愿将就,任青又领着少年走向了虎尾港的方向,才终于在街边某个小鋪上相中了一个朴质但用料实在,刻了一圈细小而繁复花纹的桃花木冠。
一见陌千迢点头,任青山立即乐呵呵地掏出钱袋付帐,而后便在港边习习的海风里替陌千迢将原先暂时戴着的玉冠拿下,换上了新买的木冠。
“不错,梧羁眼光果然挺准!”他笑着伸手揉揉少年的脑袋。
望着任青山一副欣喜得仿佛他自己才是收礼人的模样,陌千迢心头没来由地有些躁动,这回他没能及时压下满腔溢出的情绪,竞是忍不住撞起手捉住了任青山的袖摆。
“逑光?”任青山不解其意,只是笑着唤他一句。
少年垂下脑袋,好半晌才终于压抑下那股想要不顾一切紧紧抓住对方的冲动心思,收敛了面上神情,缓缓抬起头来。
“逑光欣喜难当,不如请君一盏,聊表谢意。”陌千迢弯着眉眼笑道。
任青山受其感染,亦是咧嘴一笑。
“仅只一盏,逑光未免过于小家子气。”
“是义兄太能喝,若真痛饮一顿,逑光怕是倾家荡产,身无分文哕。”
任青山不禁哑然失笑。
“逑光如今声名远播,名闻遐迩,还怕被梧羁喝垮不成?”他道,“行吧,为了不让逑光倾尽家财,今日为兄请客,咱们喊上博仁一同喝去!”
那个任青山买给他的桃木冠,陌千迢一戴上便是十多年未曾更换过。
隔日,任府接获几封来信,自南地几座尚未归附于七十二城的小城镇里,传来了谷祁义与谷家军现身于其中一座城内,并且大肆扰乱民生的消息。
任青山严正以待此事,领着陌千迢一同与徐子靖、宋奕等人商讨对策。
晌午时,除去有城内要事在身而暂且告退的徐子靖外,其余几人正讨论得如火如荼之际,有名仆役快步走进百川殿里,对任青山说道:
“城主,方夫人有要事寻您,此时正在殿外候着。”
任青山搁下手中的舆图,大步走至门边,透过晃荡的珠帘,若隐若现出年轻的城主夫人一袭紫衣窈窕的身影。
“何事?”
“城主,阿舟不分昼夜哭了两日不止,才让医者看过,说是瞧上去无恙,但如此啼哭不停,怕不是被什么给靥着了。”方惜秋手里抱着男娃,忧心忡忡的模样。
“担心孩子哭久伤身,妾身便带他来让您瞧瞧。”
“大夫都束手无策,任某不曾学医,难道给任某瞧一眼他便好了?”任青山嘴上咕哝着,但还是伸手抱过小男孩晃了晃。
“小崽子,哭得挺响。”
“哭了两日,嗓子都哑了。”方惜秋轻声细语,满是怜惜,“城主,您哄哄他。”
任青山上阵杀敌懂得挺多,可哄孩子的事却是一窍不通,被如此一说,顿时有些局促。
“逑光,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