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于时间长河中等待
“我想想，是先讲过去的事情，还是先解释不久前发生的事情……”艾拉倚靠在祭坛旁边的一根石柱上，双手环抱着看向楚三柒，抿了抿嘴唇。
“艾拉姐姐要现在讲故事吗？”奈莫儿看起来十分高兴，一屁股坐到祭坛中央那只呆立着宛如雕塑的黑色幼龙身上，做出一副准备要好好听故事的样子。
艾拉苦笑了一声，开始讲述。
“关于这个部落是如何形成的，楚三柒你应该已经从之前外面的壁画上看过了，重复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我说说后来发生的事情吧。”
“其实我也是被部落收留的，只不过当时的我还小，心智不成熟，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情况，我也是在后来长大了才从别人的嘴里知晓这件事。”
“不过，这在我们部落挺正常的，部落里有人类、龙族，也有精灵和各种亚人……大家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才会聚到一起的。也许是出于某种理由不得不背井离乡，或是亲人朋友都离去了自己一人开始流浪，也有那种找上我们部落想要惹事生非，最后被母亲修理了一顿，心服口服加入我们的，我记得当时部落里的其他巨龙很多都是这种经历。”
说到这，艾拉第一次露出轻松的表情，她看了眼壁画上的银色巨龙，“母亲是条银龙，她的名字叫做涅黛，因为我们大家都是孤苦无依聚在一起的，当时的我们也因此觉得虽然大家都不是一个种族的，但从某种意义上，我们又都是同一个‘种族’，所以便把一直庇护着我们的她称为母亲，我们都是她的孩子。”
“当时的龙陨战争虽然结束了，但大地上依然战火飘扬，母亲带着我们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安营扎寨，过上宁静的生活。”
“但不幸的事情总是突如其来，很快，部落遭遇了一场灾难，那个叛徒带来的灾难。”
说到这，艾拉的语气冷淡下来，楚三柒对上了艾拉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从艾拉眼里看到名为仇恨的负面情绪。
“那个叛徒，不知道它怎么知道了部落的位置，它曾经伤害过母亲，那一次又找上来了，”
“部落里的大家都奋起反抗，但是，那个叛徒真的太强了……”艾拉说着咬牙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很快又无力地松开了。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当时部落里的所有人都打不过那个叛徒，那个叛徒失去传说可以收割生物灵魂的能力，但即使这样，它依然比我们所有人都强，母亲曾经被它造成的伤害都未曾痊愈，因此也难以匹敌。”
“最后，部落里的大家都战死的差不多了，我和剩下的人退到圣庙里面。”艾拉语气沉重，她挪动脚步，站在了祭坛上，“当时的我就站在这个位置，”艾拉转过头看向楚三柒，继续说道：“当时的我以为我会跟大家一样，就这么死去，因此我万万没想到，部落里的大家，还有母亲，他们在最后关头……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施展了一个可以永远不会被叛徒进入的幻境魔法……”
楚三柒听见了哽咽的声音，艾拉努力维持着正常的口吻，断断续续道：“他们说……我是部落最后的，希望……但我不是……他们让我一个人努力活下去……我做不到……”
寂静的圣庙里，唯有艾拉的抽泣声，除了艾拉，大家都沉默着，楚三柒甚至能听到眼泪滴落在地的声音。
“所以接下来的时光里，你都一直呆在这片幻境之中？”楚三柒开口打破了沉静的氛围，“你一直都在想念你的族人，他们都是你的家人，你不想就这样离开他们，对吗？”
“我怎么可能做得到一个人离开这里活下去……”艾拉用手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他们在施展这个魔法的同时跟我说过，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以此才能够制造出一个将周围环境都收容进去的幻境，这个幻境只会有我一个人，并且可以持续很久很久，也许是数千年？数万年？还是更久？我不记得了……这么久以来我已经丧失了时间的概念了……”艾拉看着自己的双手，熟悉的无力感仿佛让她重新回到那个时候，她陈述着当时发生的事情，“他们说，幻境是独立的世界，并且在外界是以一个不断移动的锚点的形式呈现，在我愿意离开这里之前，锚点不会停下，并且这个锚点抗拒叛徒的进入。
既然这样，那我便一直待在这个幻境里，直到找到可以重新复活母亲还有其他人的办法。”
艾拉的话语无比平静，楚三柒却感受到了那话语之下隐藏的疯狂。
愿意一个人待在这宛如监牢的幻境中，将数不清的时光花在追求不可能的事情上。
这绝对是个疯子才会做的事情，即使是正常人，迟早也会精神失狂了吧？
但艾拉依然很理智。
楚三柒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留在这里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痛苦。”艾拉注意到了楚三柒的神情，说道：“在这里，我能感觉得到母亲和其他人都还在我的身边，虽然他们没办法与我沟通，我也看不见他们，但我知道，他们一直陪着我，在看着我。”
艾拉说完自嘲地笑了笑，“嗯……这番话在你的眼里，可能会觉得我真的疯了吧……其实我有时候也会这么想，自己在想自己是不是个疯子，就这么不断思考着思考着，思考的久了，累了，就停下，去动手重建村子，想着到时候族人们都回来了，就可以继续像往常一样生活。可惜，在这片幻境里，所有的一切，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重置到最初的样子，我永远无法将村子恢复以前的模样……在我第一次经历重置的时候，我便知道一切都是徒劳……但我依然会去做。”
艾拉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她不在意自己的等待和所作所为有没有意义，她只是想去这么做罢了
“那，奈莫儿，以及我和艾西卡，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幻境呢？”
楚三柒心里还有最后的一点疑问，他有种感觉，接下去关于这个地方所有的谜底很快就要全部揭开了。
“我想，应该是因为锚点无法一直移动的原因吧，时不时会有像你们一样的人误入到这个幻境里，时间点都是在世界重置后不久，所以我猜，应该是幻境重置的时候，锚点也会停下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除了那个叛徒以外，外界的生灵很容易误入。”
艾拉摊了摊手，这也只是她的猜测，毕竟她也还没有完全了解透这个幻境。
“我想我们绝对不是第一批来到这个幻境的人类，”楚三柒静静地看向艾拉，“那么之前的那些人……在这个连时间都被停滞的幻境中，不会饥饿、不会衰老，那他们都去哪了呢？”
艾拉走下祭坛，在书架之间往来，她轻轻抚摸着上面的书籍，“在刚开始的时候，我很想救回族人们，但我什么都不懂，对魔法什么的更是没来的了解，所以那个时候的我拼命让自己静下心来，一页一页去看着这里的典籍。”
艾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始自说自话，她轻轻拿起一本已经失去封面的典籍，随意翻阅着里面的文字，“每本书我都仔细去看，一字一字地去确认，我自己学会了调用魔力，试着去学会使用各种各样的魔法，去制作魔法道具……时至今日，我依然能准确记住这里的每本书的第几页第几段记述了什么……但几乎所有的书籍都没有我想要找到的答案，我一直以为自己只能这么放弃了。”
“直到后面，我意外发现，圣庙里还有一层地下室，但没有入口可以通往下面，里面同样存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艾拉说着轻轻用脚尖碰了碰地面，“我从未听其他人说过地下室的存在，但当我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了一下，我便知道为什么这些书籍会被封存于地下了。”
“简单来说，那些书籍随便拿出一本，在外界都是会被当成邪典封杀的东西，偏偏，我想做的也不是什么好事。”艾拉接着说道：“地下室里的大部分的典籍我并不认识上面记述的语言，我只能挑我看得懂的，于是我翻遍地下室，终于找到了最适合我的办法。”
艾拉慢慢走到那只站立着的幼龙法芙娜身边，轻轻摸了摸它的龙角，奈莫儿则是呆呆地坐在法芙娜身上，现在的气氛，让她不敢乱动。
“用鲜活的灵魂和新鲜的血液，来重塑死者。”
艾拉的声音不大，但话语却钻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像是恶魔在诱惑人一般。
楚三柒已经知道曾经那些踏足幻境的生灵的下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