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旅人跨越星河而来
【这……是哪儿？】
楚三柒迷糊地睁开眼睛，缓缓坐起来，眼前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黑暗空间，唯有自己脚下的那片区域泛着幽幽深蓝。
【我死了吗？】
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胸口，楚三柒用手试探性触碰了一下。
【好像……有伤痕结痂的感觉？】
“自尤讷斯星落下，到萨图努斯星升起，这是我们第二十二次见面了。”
还未待楚三柒弄清情况，若有若无的，他感觉自己好像听见背后传来熟悉的空灵女声。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白色兜帽长袍的女子。
见到楚三柒转过头来，她双手缓缓摘下头上戴着的白色兜帽，兜帽摘下的那一刻，白发宛如瀑布般洒落，在幽蓝光芒的映射下散射出点点柔和的白光，黑色的瞳孔仿佛带着勾人的秋波。
“又一次见面了，楚三柒。”
女子抿唇轻笑，眼角的泪痣将她衬托得更加清新脱俗。
看见她微笑的一刻，楚三柒感觉自己的内心似乎就这么被一个陌生的灵魂侵入了。
“等等，我认识你吗？你长得好像我认识得一个人……”
比起之前那些让楚三柒一头雾水的事情，楚三柒现在有一件事更想知道答案，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自己认识过这位女子为，内心告诉自己一定要想起她，这股念头在心中愈发占据上风，让他不得不放下其他疑惑。
“在让你追溯起之前发生的一切之前，请务必让我再一次向你道个歉，”女子却是没有理会楚三柒的疑问，只是自顾自说着，她将双手十指紧扣合掌放在胸前，闭上眼睛微微低头，“愿温柔的夜风能拂去你的苦痛，我亲爱的来客，很抱歉只能以这种方式引导你。”
明明只是嘴唇轻轻翕动，楚三柒却感觉女子的声音像环流一般环绕着他，比起之前那空灵深远的声音，此刻的声音像是温暖和煦的阳光，楚三柒感动自己的情绪似乎被一同抚平了，那从来到异世就一直紧绷的神经奇迹般在女子的低语声中放松下来，身体渐渐困倦，眼皮也不由得想要合上。
【嗯？！】
等到楚三柒再一次睁开眼睛，最先看到便是女子的背影，此刻的空间有了极大的变幻，尽管光线依然是幽蓝色调，但给人的感觉却更为柔和了，空间中也出现一条河流，从高处奔流而下，接着水流开始变缓，只是不知源头在哪，也看不见流去何方，像是截取了河流一段就搬了过来，女子站在河水尽头，望着从上面落下的河水，似乎在发呆。
【我似乎……睡着了？】
意识到这一点，随之感受到的全身肌肉的剧痛，仿佛在前一天经历各种大体量的锻炼。
“那个……”调整了一下身体状态，站起身来的楚三柒试探性的朝女子喊了一声。
“嗯？你醒了？”听到声响的女子回过神来，微笑着转身朝着楚三柒缓缓走来，“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不过请抛去关于我的问题，”像是早就知道楚三柒会提问一般，女子自己率先答道，“我不是你认识的任何人，我的形象只是你脑海中自己幻化出来的，也许是你最信任之人，也许是你潜意识里最中意的形象，所以你会对我有莫名的亲切，也能对我更加信任。”
楚三柒不由得愣住了。
【所以那种感觉……是假的啊。】
“不是的哦，尽管多多少少你有受到我的魔法影响，但人类的感情本质上是不受改变的，魔法在这一方面，最多只能做到引导。”女子颇为认真的讲解道。
“不是这个问题……”楚三柒挥了挥手，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等等，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女子笑着点了点头，“是的，尽管我力量衰微，但这里好歹是我的一方天地，这点事情还是做得到的，所以接下去，请听我对一些事情做出解释。”女子看起来只是轻轻动了嘴唇，但声音却直接出现在楚三柒的脑海中。
“迪瓦西王国与凯庭亚第一帝国在这片弗洛斯平原爆发了战争，而原本势微即将落败的凯庭亚却决定独注一掷，与西方隔海相望的伊莫儿斯做了一笔交易，借用他们国家的力量—‘长生军’”
女子顿了顿，似乎低声念了些咒语，紧接着，楚三柒看见自己和她脚下的地面闪烁着阵阵白光，白光流动着组出一幅幅画面，画面上映出便是那形似黑色暴洪般的骑兵，随着尽头拉近，渐渐可以看清骑兵的形态，似乎不断有着黑气从他们的铠甲中涌现出来，其中一名为首的骑兵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他抬起头像是要与楚三柒直接对视，从那头盔的微小裂缝中，楚三柒看见了像是鬼火的绿色荧光，那奇异幽远的光芒，像是要将他吞噬殆尽。
下一个瞬间，女子挥了挥手，白光重新流动，黑色骑兵消失不见，她轻轻地用食指尖碰了碰楚三柒的额头，帮助楚三柒跳出那种诡异的控制感。
“‘长生军’会慢慢侵蚀腐化他们接触到事物，如果可以，远离他们。”
白光流动着重新组成了一副画面，这一次，楚三柒看着流光组成的画面，不知所语。
画面刚开始是他刚刚醒来，受到头颅惊吓，站起身来准备逃跑，这一切都没有区别，只是，画面中的他这一次果断地钻到了尸体堆下。
“第一次，你会死在‘长生军’过境，他们身上的魔力将会侵蚀掉你的肉体，无需注意到你，魔力便会将你蚕食殆尽。”
伴随着女子的话语，骑兵碾压过境，黑色的魔力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往尸体堆下流淌，缠绕住躲藏在下面的楚三柒，迅速抽干他的生命力，只留下一具形如枯槁的尸体，怀中还抱着野猫的尸体。
接着画面一变，还是一模一样的开头，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楚三柒刚想逃向尸体堆，便停住了脚步紧捂住了心头，恢复过来之后，他抱着野猫重新逃亡其它地方。
“第二次，你将死在巫语森林的沼泽之中，树妖和月精灵们为了避免自己受到战火牵连，用咒语将那片沼泽化为会吞噬一切的泥潭。”
紧接着，画面再次变动，楚三柒看着画面上的自己奔入了薄雾之中的树林，紧接着陷入那片泥沼之中，一人一猫很快就这么消失了。
……
“第七次，你会因为两个国家的士兵交战而死于误伤……”
“第十二次，你将在魔法引起的烈火中被焚烧殆尽……”
“第十九次，你将失足坠入裂缝……”
……
【我已经死了二十二次？】
或许是对自己冲击的事情以及够多，楚三柒现在反而没那么惊讶了，他只是沉默许久，接着缓缓开口：“那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大概是确认楚三柒的状态还算正常，女子再次挥手让流光变动，画面开始慢慢重组，“在每次死亡之后，你都会见到我。”随着女子开口道，画面上闪烁着一次又一次楚三柒与女子相遇的场景，依然是这片空间，依然是陷入沉睡然后苏醒，同时除了第一次，之外每次都有如同现在回忆过往的时刻。
“再一次重新做下自我介绍吧，你面前的我，是一位只剩少许力量的落魄神明。”
女子像是自嘲一般，笑着摇摇头，“落魄到甚至没有能力幻化出自己的真身……不，就算有的话我也做不到吧……我自己的样子我自己大概都忘了。”她缓缓蹲下身子，看着地面上流动的烁光。
“在你第一次死亡的时候，我便把你的魂魄拉到这个地方，这是我以前创造出的空间，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勉强使用自己的力量，但我甚至没有能力帮助你让你用其他方式脱离死亡的道路，只能固定地让你回到那个开始的时间点，用上你自己的性命去一次次试着找到活下去的可能，我能做到的，只有在你死后又一次将你拉回来，然后重置时间的片段，在当你要重蹈覆辙时提醒你，很抱歉，这样的方式粗暴了点，但那是我唯一能做到的办法。”
“不，从某个角度上来说，我应该谢谢你，帮助我很多次逃掉死神的镰刀。”楚三柒淡淡地回应道，生气吗？难受吗？疑惑吗？也许都有一点点吧，兴许是情绪过于繁多，自己反而描绘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宛如有一块石头堵住了自己的心门。
“……对不起……”女子站起身来，走到楚三柒面前，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眼神温柔，“让你经受这么多苦难，并非我的本意。”
“你们这个世界的神明都这么平易近人的吗？”
“因为落魄了嘛。”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空间内严肃的气氛瞬间放松了许多。楚三柒尽力让自己不笑出声，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所以呢，女神大人，我该怎么称呼你，你又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把我的灵魂拉到这里来呢？我一个普通人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的呢？”
看到楚三柒的心情变好了，女子也轻松了许多，“嘛，我的名字我也忘记了……这么说吧，在我们的世界里，信仰是一种真实存在的力量，说是力量又不太准确，也许是某种介质，当一群人有了一个集体的信仰，信仰便会自己汇聚在一起，然后人们开始描绘他们脑海中的神明形象，等到流传一段时间之后，形象固定了，一位神明便这么诞生了！人们开始编写这位神明的事迹，开始传唱神明的功德，伴随着名声的远播，信仰的人数越来越多，那位神明的力量便会越来越强，而神明也会因为人们所编纂的事迹而形成自己的性格，成为活生生的神明，信仰汇聚成他们的力量，他们又将自己的力量赐予出去，形成一个正循环，而大部分的近当代神明都是这么诞生的。同样的，信仰的减弱不仅会使得神明力量减弱，他们也会渐渐失去自己的记忆，很奇怪对吧？明明是不死的神明，却因为没有人再传唱歌颂自己的事迹，就这么忘掉了跟自己有关的一切。”
“随着人口越来越多，信仰越来越杂乱，神明之间的冲突越来愈激烈，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可以使人们愿意崇信王国所侍奉的神明，进一步加强那位神明的力量，同时王国也会能有更强的力量向外扩张，为此，这个世界上，战争向来连绵不断。”
“除却战争，这个大陆上的疾病与天灾也从未断绝，这个世界早已布满创伤。却没人愿意去试着治愈它。”
“除此之外，我隐隐约约感受得到，那些比末法时代本身更古老的隐秘不为人知的存在，似乎开始活跃了起来。”
女子那姣好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担忧的神色，“古老的旧神们如果苏醒，我们的世界也许都扛不住他们的一次好奇窥探，然而新生代的神明们却并不知悉这一切……我对我自己的事情遗忘了许多，却依然会想起自己的职责，但我早已无力守护这小小一隅……”
女子转过头来，眼神透露出祈求与希望，“楚三柒，我希望您能试着让这片大陆，这个世界恢复它原有的生机。”
“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楚三柒望着女子饱含渴求的眼神，选择别过头去，“我既不是什么勇者，也不是有超能力的主角，我只是一个被流星砸死不知道怎么就来到这里的普通人，我没有那个能力去做到你说的那些事情。”
“‘神启’是不会出错的，”女子缓缓摇头，“那颗流星是我尚有余力时唤起的，请你不要随意否定自己，你有那个能力，这一点上我不会有记错或是忘记的可能性。”
“……流星是你召唤的？”
楚三柒嘴角抽搐了一下。
“呃……”女子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楚三柒会提出这个问题。
“……之前的二十一次我都没问过这个问题吗？”
“唔，每次的到来尽管大同小异，但那些变量一直都在影响着我们，即使是我，也不能预测到下一次我和你之间的对话内容……”女子似乎有些尴尬，她戴上兜帽，侧过身去，微微低着头。“‘神启’的本质是个仪式，并不会杀死任何生命，所以只是把你传唤到这个世界而已，如果要回去，再一次启动仪式就好了，只是……”女子顿了顿，“仪式需要的道具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次启动完之后碎成了十二块碎片，我只来得及抓住一块，剩下都随着那颗流星飞去，也许洒落到了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了……”伴随着她话语落下，一块呈三角状的碎片出现在她的手心
楚三柒眼角抽搐了一下。
“所以，这是一张单行车票了？”
“嗯？那是什么意思？”女子懵了一下。
“如果……我是说如果，帮你凑齐了十二块碎片，我就能回到我的世界了？”
楚三柒叹了口气发问道。
听到这话，女子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嗯……那是当然可以的……”，女子咬了咬下嘴唇，“尽管你可能并不情愿，我依然还是希望您能答应我的请求……试着拯救一下这片大陆好吗？”
看着眼前所谓的女神如此哀求自己，犹豫了一会儿，“我会尽量，试着去努力的……”楚三柒还是点了点头，努力做出自己不习惯的微笑。
“真的吗？”女子眼眸中重新恢复高光，满含希望，“谢谢你，楚三柒，愿意去帮助这个糟糕的世界。”
“先不说其他问题，我这一次已经死了……我又要再一次回到那个时间段，然后重新找到活下去的办法吗？”
“没有哦，这一次你活了下来了。”女子露出她的皓齿，微笑着挥了挥手，地面的白光再次流动起来，这一次楚三柒看到了他自己临死前最后的画面，一把利刃插入了他的胸口，但是很快，画面里出现了另一双手，那双手先是将一片树叶放进他的口中，接着他的身上开始泛出淡淡的绿光，绿色的光辉似乎在排斥插入他胸口的短刃，一股力量自身体由内而外地将刀刃推出，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出血，接着那双手伸进衣服内，将什么东西放在了他的胸口上，随后流光散掉，似乎观测不到接下去的场景了。
“严格来说，有那么一瞬间你失去了意识，已经无限接近于死亡，所以我才能直接把你拉到这个世界，只不过后来你又被人强行救了回去，所以这一次我可以直接将你的灵魂送回到你的身体里，不用再一次时间重置回去了，不得不说，你的运气似乎不错？”女子眨了眨眼睛看向楚三柒。
“不，如果我的运气真的够好，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摇了摇头，楚三柒看向女子，“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如今多了我一个人知晓了你的存在，能让你恢复一点能力吗？”
女子勉强地笑了笑，“大概是有一点点用吧，这一次之后我的力量也差不多枯竭了，会陷入沉睡吧？不过即使我还醒着，如果你再一次死去，我也应该没有能力救你了，所以你也要努力活下去，我会尽力坚持到你收集完十二块碎片的，当然，如果未来你真的想要再次见到我，就在心里全力呼唤我吧，我一定会醒来再见你一脸的……”
“谢谢你了，”沉默许久，楚三柒右手放在心脏之上，闭上眼睛，真诚向她行了一个道谢的礼仪，“麻烦你再次将我送回去了。”
“真的，我诚恳地从内心向你致歉，对我而言，你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现在却要让你背负奇奇怪怪的责任。”闭上眼的楚三柒隐隐约约可以感受到女子似乎走到了自己面前。
紧接着，女子抱住了楚三柒，女子轻轻地在楚三柒头上用了点力，没有反应过来的楚三柒就这么贴到女子身上，耳窝不仅能感受到一丝丝女子躯体的温热，也能听到女子心脏的跳动声。
【原来，神明跟人类也差不了多少嘛。】
“尽管你和我有了约定，但如果不断用生命犯险，不断去探寻未知的生活对你而言让你感到太累，那个时候不如就忘记我们的约定，好好找个地方生活吧。请原谅我，为了你将来的路程，我不得不对你的记忆做一些修改。”
伴随着耳边传来女子轻柔的低语，楚三柒祥和地闭上了眼睛，望着沉沉睡去彻底倒在她身上楚三柒，女子轻轻抱起他，将他放到河水旁边。
“你现在大概也算是我的半个信徒了，既然这样，我也必须要尽力帮帮我唯一的使者了。”女子轻声笑道，伴随着她的话语落下，那原本自由自在流淌的河流开始改变方向，肆意地流向着楚三柒，河流像是有着无形地力量，将他卷到半空中，流水缠绕着楚三柒的躯体，水流越变越细，到最后变成只是微微散发白光的线条，就这么附着在楚三柒的身上。
“此即为开启一切的钥匙，异界的来客，将会带领繁星与夜风，为这片满目疮痍的大陆带来新的生机
敢于背负世界命运之人，既是勇者，也是愚者
此刻，既是万物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终局
愿我的祝福能护佑来自遥远彼方，跨越了星河的灵魂
授予你称号--【旅人】”
伴随着女子的高声歌唱，楚三柒的身上的白色光芒融入到躯体之中，条纹隐约闪烁了一下，紧接着便像是消失不见了一般。
女子看向楚三柒，一个念头微微一动，三角碎片便被用线串起来，挂在了楚三柒的脖子上，成为了楚三柒的吊坠。
女子闭上眼睛，力量已经差不多耗尽了。
……
彼方的旅人，踏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