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020年6月20日 白鬼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时代，但我似乎是上天选中的幸运儿。”

    世界末日了，但并不完全，太阳落下了两个月，它始终没有再升起来过，与其说是落下，不如说是消失，与其说是升起，不如说是出现。

    太阳还在的时候，林则的父亲是一个匠人，在农村帮人们盖房子，铺瓷砖的匠人，林则听父亲说还没有自己的时候他借了一笔钱，那时父亲还不知道高利贷的可怕，不知道九出十三归之后的利息高的吓人，林则记事起就没怎么见过父亲，但总是有很多人来家里问父亲去了哪里，闹得很凶，有一次深夜里父亲回来，和爷爷奶奶说了几句话便出去了，两个小时后一个很凶的女人找了过来在家里破口大骂，那是晚上两点多，那女人一直问父亲去了哪里，说父亲欠了她很多钱，爷爷奶奶视而不见，说他们从没见过父亲回来。那女人问林则，林则说父亲刚走，奶奶狠狠的瞪着他，骂他是个白眼狼，是个吃里扒外的畜生。

    后来父亲再也没有回来，母亲在家里变得疯疯癫癫，后来被舅舅给接了回去。

    林则没考上高中，谈过两三个女朋友，现在三十多岁，给一个厂子看大门，包吃包住，一个月一千二的工资也就刚够他抽烟喝酒，哦，那是永夜之前的事了，他现在是白鬼，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君王，是这个幸福的时代的救世主，至少，他自己是这么想的。

    永夜之后的所有食物都在腐败变坏，但烟草不会，永夜降临的时候林则甚至有一点满足，至少所有人都变得不幸了，永夜两周后，奶奶饿死了，爷爷死的早，被父亲给气死的，对他们的死林则甚至都没有一点心理波动，只是在想还用不用办葬礼。不知哪天，林则发现他的身体可以变成白烟，他甚至可以把碰到的东西也变成白烟，然后吸食，一种特殊的进食方式。林则觉得，他是神！那白烟被他叫做神之气，那是他的生命。飘散出去的烟雾如同他的触手一般，弥漫，收回，在今天以前，他一度以为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无敌了。

    这个世界是迷乱的，永夜以前，林则十分眼馋厂房的会计徐姑娘，说实话，徐姑娘很漂亮，不然也不可能作为老板的情妇，林则知道，但这并不影像林则的喜欢，在某个夜晚林则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而徐姑娘委婉的说你是个好人。

    现在徐姑娘脱光了跪在林则面前，而林则只觉得她恶心，和被自己弄死的老板一样恶心，他觉得曾经爱慕的人也不过如此，甚至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一辆二手车，还是被一个恶心吝啬的人开过的二手车。林则甚至都没有多少耐心听她讲话，只觉得她跪下来讨要食物的模样很有趣，看着徐姑娘跪在地上不再说话，他顿时觉得乏味了许多，他得走了，他的宫殿里又来了一个处还在等他呢，还有一床的尤物，天呐，明天还有一群人来膜拜他，还得为他们分配食物。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右手指不断的在左手背上画着线，黑衣黑裤，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了。那个男人看着林则，林则下意识的忽视了他，略不耐烦的说:“想要食物的话明早再来。”林则的脚步都没有慢一下。

    男人终于是抬起了头，只是自言自语“我是枫，现在，我是你的主人，你的父亲，孩子，去花园种花吧。”

    林则的脑海突然多出一段记忆，并且大脑很自然的记起其中一个片段，他应该去那里种花。不，我是白鬼，我是神！林则在怒吼着抵挡，可惜他的抗争只持续了二十四秒，便头也不回的去记忆中的某个地方，他轻声念叨:“该种花了。”

    枫在原地沉思片刻，挥了挥手，整座房屋化作粒子，一缕风吹过，飘起一阵光点。“高尚的灵魂，死亡是你最好的归宿。”

    天亮的时候，林则到了一个村子，破碎的白骨铺满了半个街道，许久看见一个人在荒地前麻木的站着，不知是死是活，林则有些庆幸，他的白烟可以笼罩食物减缓腐败的速度，他觉得自己曾经做过一件正确的事，貌似救过很多人，仔细思考，却又记不起来到底是哪里来这样一段记忆了。大概，是场梦吧。

    麦田不远处是所学校，林则从没来过这里，但他的记忆里有这里，他记得，墙下应该是花园来着。

    “该种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