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阴阳怪气
武术指导曹征，是行业内很有资历的老师，跟谭唐也是老搭档，两人彼此成就。
谭唐古装武侠拍的多，就很注重武打部分。他要求动作必须拳拳到肉，不兴慢镜头飘逸那套虚的，不喜欢充气波那种杀人于无形的招式，偏爱长枪长矛那样的重型兵器，跟曹征最擅长的武打部分不谋而合。
盛洺川饰演的斐信是战场杀神，傲视英豪使用的兵器正是一把两米长枪。
那枪很好看，陈漓好奇就提前试了试。一提才知道太重了，一只手根本撑不住。
曹征笑话陈漓：“小陈经理，这枪快跟你差不多重了吧。”
陈漓无奈地笑，小身板儿倔强地撑了撑，一点也不避讳地跟曹征说：“要不老师给盛老师设计几个战场上甩人的动作？到时候也不用找群演了，我就能直接上，既省钱还壮观。”
曹征笑容豪放，他说好啊。
盛洺川看了陈漓两眼，心想就她那小身板甩起来都觉得轻飘。
陈漓不敢耽误老师时间，玩笑点到为止，寒暄两句就让盛洺川赶紧开始上课。
从前陈漓偷溜进盛洺川剧组看他拍戏，大多是棚里的文戏，还是第一次看他的打戏。
盛洺川之前学过民族舞，做动作很舒展流畅。
长枪算是重型兵器，又很重，正常人抬起来都比较吃力，他却耍得很漂亮。
那长枪在盛洺川的手里一点也不像是几十斤重的样子，搭配动作看起来反而是轻松飘逸。大开大合，利落干脆。
真好看。
陈漓坐在角落的躺椅上，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她是被白树电话叫醒的。
白树说接到邱峰了，问她接下来要不要先回趟酒店放东西。
陈漓看了下时间，说来不及了，让白树直接带人去拍摄场地。
盛洺川还在上课，陈漓就没叫他。
陈漓把一个小纸袋子递给程鑫，嘱咐道：“这里面有管跌打的一些药，等下你问问盛洺川身上有没有受伤，受伤了记得盯着他让他自己擦一擦。哦还有，中午我订了餐，应该快送到了。留的你的电话，你记得取完找房间跟带盛洺川和曹征老师一起过去吃。”
程鑫接过，有点惶恐，她啥时候干过安排别人吃喝这种细致活儿，还是剧组的武术指导老师，她怕招待不好给陈漓搞砸。于是颤巍巍地问陈漓：“小漓漓，你要走了吗？中午吃饭也不回来啊？”
陈漓低头收拾东西，“来不及等吃饭了，别忘了让盛洺川涂药，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
程鑫看她潇洒远去的背影，不知是该欣慰陈漓对自己的信任，还是佩服陈漓的心大。
陈漓没走多大会儿，外卖就送到了。
很丰盛，六菜一汤一主食。
程鑫东问西问才问到一间干净能吃午饭的休息室，还没把外卖从袋子里拿出来，盛洺川跟曹征已经进来了。
邀请曹征是盛洺川去说的，程鑫不敢。
曹征也是随和的人，盛洺川说点了餐，曹征就懂他的意思，玩笑说来蹭饭。
程鑫见两人坐下，连忙递了两瓶矿泉水放到他们面前。
曹征还想着怎么没见着小陈经理，程鑫按照陈漓教她的，忙说：“陈经理去接咱们剧组的另一个演员了，她让我跟您说句抱歉，让您别介意，说改天一定找时间请您吃顿好的。”
曹征笑着喝水，“陈经理太客气了。”
盛洺川说：“应该的。”
邱峰今天的拍摄是户外场景。
现场已经搭好，可陈漓到了好一会儿，邱峰还没到。
“人呢？”陈漓给白树打电话。
“在路上在路上，”白树说，“刚发生了一点意外状况。”
“什么状况？”陈漓不耐烦地问，她本来不想来的，但这会儿很庆幸来了，不然就这迟到肯定搞砸。
“啊，就”白树支支吾吾，“不是什么大事儿，反正马上到了，老大你再等等。”
“”陈漓愣了一秒，直接把电话挂了。
四十分钟后，白树终于带邱峰到了。
一个刚出道没有任何作品且大学还没毕业的新人，身边居然跟了四个工作人员。
陈漓看傻了。
她刚安抚过杂志的工作人员，受半天黑脸，本就一肚子气，这会儿更气。
白树跑到陈漓身边，脸上笑呵呵。
陈漓越过白树，看他身后的邱峰。
邱峰看见陈漓格外亲切，笑弯了眼睛，傻乎乎地冲陈漓挥手。“漓漓姐好久不见。”
目前为止，他俩只见过一面，还是邱峰被分配给陈漓那次。后来邱峰加了陈漓微信，问候过好几次，但陈漓都没回。再后来邱峰去公司，去找过陈漓，陈漓也没在公司。
陈漓分明是邱峰的经纪人，可邱峰跟陈漓之间的交流沟通，居然还不如他跟悄悄传媒的前台多。邱峰也时常烦恼，疑惑陈漓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经纪人。为这事儿，他还问过经纪部的芦西。芦西说是肯定是，但她管不管你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邱峰想不明白芦西的话，但她也没法问陈漓，因为他压根儿见不着陈漓的人。
好不容易见着了。
额
对方好像不怎么待见自己。
邱峰看陈漓越过自己，在看他身后的三个工作人员，于是热情介绍道：“漓漓姐，这是公司派给我配合工作的几个人。”
他指指身后的短发女生，“这是我的助理青青，”又指青青身边的粉红头发女生，“这是我的宣传田维。”最后指身边的高胖男生，“这是我的执行经纪大猛。”
青青和田维都第一次见陈漓，觉得经纪人是高高在上的领导级人物，所以不太放得开，小声跟陈漓问了个好，就连忙把头低了下去。
陈漓跟她们点点头，看向大猛。
那俩估计是新招进来的，大猛是芦西的人，跟陈漓还算熟悉。
大猛脸上也不太自然，他知道陈漓在烦什么，可当着这多人面又不好解释，只说：“陈经纪，要不让邱峰先去化妆？”
陈漓顿了片刻，很敷衍地哦了声，说：“去吧。”说完扭回头继续看手机。
站着的四人整齐尴尬，愣了会儿才被大猛招呼着去找杂志的工作人员化妆。
白树还蹲在陈漓身边。
等那几个人走远了，他才对陈漓说：“那个，邱峰在机场打了会儿游戏，就——”
“打游戏？”陈漓猛地扭头。
白树被她盯得心慌，连忙说：“就是等行李的时候他开了一把，一直没打完。”
“这是迟到的理由吗？”陈漓无法理解，“今天的拍摄本就是我厚脸皮求来的，时间也前几天就确定好的。飞机晚点已经耽误时间了，他居然还玩游戏搞迟到？他怎么想的？”
“是是是，”白树知道陈漓的脾气，他老大那时间观念可是被谭唐训练出来的，晚一分钟在她眼里那都是很严重很要命的问题，更何况邱峰还足足迟到了一个多小时，简直就是要她命了！白树也无奈，只能哄着说：“我刚在车上已经说过他了，老大你别生气，你看你气得黑眼圈都出来的。”
“滚蛋。”陈漓摸自己眼睛，心说我黑眼圈跟邱峰迟到什么关系，嘴上不留情面地揭穿白树的胡话，“你要在车上说过这事儿，他还能一脸天真无邪，愚蠢无知地对我傻笑？”
“”白树被怼得不知道怎么接话。
陈漓气得不行，还想再说什么，可转头又觉得这事儿她自己也有责任。
当初答应管邱峰是被逼无奈，没办法。贺祁年说她只是挂个名儿就行不用管，结果她就真高高挂起，事不关己了。邱峰不懂她的工作习惯也怪她没提前跟邱峰说明白，所以现在苦等一小时，也算她活该。
这么想完陈漓舒心了很多。
她叹了口气，看了眼旁边的化妆间。
邱峰长得好看，嘴也甜，化妆师被他哄得喜笑颜开，完全没被迟到耽误心情。
白树还在旁边蹲着，双手扒在陈漓坐的椅把儿上，像只等摸撒娇的大狗子。
陈漓看白树一眼，嫌弃道：“你赶紧坐过去吧，这姿势好变态啊。”
白树见陈漓不生气了，也松了口气。
“没事儿，这样离你近，我喜欢这样。”白树说。
“求求您别了。”
陈漓半起身把凳子拉过来，让白树坐。
等白树终于坐下了，陈漓又问：“这是芦西给他配的人？”
白树说是，“就是杂碎芦狗给分配的！”
陈漓不解，芦西脑子进水了？
一个新人而已，配这么多人干嘛？
杂志不是大牌，也就没那么大气性，对邱峰迟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发生过。
但陈漓过意不去，还是给在场的每个工作人员都点了咖啡奶茶，以表歉意。
这次拍摄的负责人跟陈漓认识，但不熟。
见陈漓这么客气就算心里再有怨气也熄火了，抓着陈漓的手一个劲的说见外见外了。
负责人是个穿衣打扮都偏女性的新时代男青年，手保养的比陈漓还白嫩，脸上脂粉也很重。
白树说他叫叮当，本名非艺名。
陈漓笑着跟叮当寒暄时，心里忍不住真把他跟铜铃铛对比。
确实都又脆又亮又额
拍摄开始前，邱峰的助理青青来找陈漓，让陈漓去看看服装。
几套服装早就确定过，但邱峰亲眼看完后又嫌弃衣服太老太俗，不想穿。
陈漓进屋时，邱峰正双臂抱在胸前，嘴里嘟囔着“谁爱穿谁穿，反正这衣服我不穿。”
大猛是个脾气好的，在邱峰旁边站着，愁得脸上肥肉都拧到一起去了。
陈漓抓起被邱峰扔到沙发上的衣服，问邱峰：“你觉得这衣服俗？”
衣服是一套红西装，百老汇那种风格，今天拍摄的第一套，跟白树脸上的妆是配套的。
“啊嗯”邱峰声如细蚊地回答。
也不知怎的，邱峰跟大猛就能胡搅蛮缠乱提要求，可面对陈漓他就是有点怕。对方分明没比他大几岁，但面对陈漓时，邱峰总觉得自己不太敢大喘气。
“白树，”陈漓冲着门口喊了句，等白树进来，她又继续说：“给芦西打电话，问问这件衣服提前给邱峰确认过没。”
“啊，哦。”白树自然不想联系那条芦狗，但看眼下这紧张形势还是掏出了手机。
邱峰立刻站了起来，按住白树的手机，对陈漓说：“漓漓姐，芦经理给我看过。”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觉得俗？”陈漓问他。
“我”邱峰答不上来，看图真没觉得俗，但见到实物就是俗啊，是真俗！
陈漓才不管他心里想的什么，把衣服扔他身上，“五分钟换完，不拍滚蛋。”
五分钟后，邱峰穿着那件被他嫌弃到吐的衣服出来了。
陈漓板着脸，下巴点了点对面的叮当，示意邱峰叫人。
邱峰老实巴交地跟叮当问候：“老师您好，我是邱峰，今天迟到了，非常抱歉。”
叮当早被陈漓哄得没脾气了，翘着兰花指猫步走到邱峰身边，打量着邱峰说：“没关系没关系，我跟你家陈经纪很熟的，不用这么客气。你穿这身衣服太好看了，你长得白也高，这衣服穿你身上都升华了。”
邱峰不知道说什么，他有点恶心娘娘腔，脸上讪笑着眼神求助陈漓。
可陈漓懒得理他，看都不看。
今天就是简单的平面拍摄，不到两个小时就搞定了。
被邱峰嫌弃的那件衣服居然是上镜效果最好的，出了不少神图。
邱峰看见图后有点后悔自己开始的鲁莽行为，他想去找陈漓道歉。找了一圈，在角落里找到了正在打电话的陈漓。
陈漓靠在墙上，手指揉着太阳穴。
“我好饿，我想吃橙子糖。”
声音软糯糯的就像甜汤，跟刚才那个凶巴巴的陈经纪完全判若两人。
“受伤了么，累不累？”
“老师说要到晚上十点嘛？”
“我不过去了，我晚上约了人要见个面。”
“不喝酒，吃铁锅炖。”
“那你记得回去涂药膏。”
“知道了，吃午饭了。”
“晚饭我给你点，你安心跟老师上课就行。”
“嘿嘿嘿，盛洺川，我也想你。”
“”
邱峰心一咯噔，转身回了休息室。
陈漓本来计划跟完拍摄直接走，但鉴于因自己失职而导致邱峰犯了迟到这种低级错误，她还是决定带邱峰去吃个饭。还想着在吃饭时候找个合适时机，再跟邱峰介绍下自己的工作习惯和忌讳点。
去饭店的车上，邱峰意外安静。
陈漓坐在副驾驶也没在意，只管咔咔敲手机。
她在确定晚上约的朋友能不能准时，那位神仙经常干临点放鸽子的事，她得时刻问着，以防对方突然找不着人了。
等她跟对方确定的差不多了，她才抬头看了邱峰一眼。
拍摄时的妆还没卸，邱峰坐在那里更白了。
陈漓咳了下，说：“猛哥应该已经把你后面的行程都告诉你了吧？”
邱峰愣了下才意识到陈漓在问自己，木木地点点头。
“那就行，”陈漓说，“我会一直在剧组，往后你要是有事随时都能找我。”
“我找你能找着吗？”邱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陈漓被问懵了，她从邱峰的语气里听出了埋怨。干什么这语气？？？
车里其他人也有点懵，不明白邱峰这语气里的委屈从何而来，刚还好好的。
白树见气氛有点僵，出来打了个哈哈：“你找我老大肯定找得着，但你要是想我了，想找我就得趁早哦。过几天可就找不着了，我忙完这几天就回北京了，找我可就只能电联咯。”
这哈哈真哈哈哈。
气氛更僵更尬更窒息了。
邱峰低头小声嘟囔：“谁要找你。”
白树：“”我他喵这是为谁啊！
陈漓一头雾水，也不明白之前还好端端的人这会儿怎么突然别扭起来了。但她懒得想，头疼心烦。爱谁谁，爱咋咋，吐血了。
餐厅是他们入住酒店的中餐厅，邱峰是北方人，陈漓问他吃什么，邱峰说随便。
陈漓莫名其妙，先前消下去的脾气又上来了。
她懒得理邱峰，把菜单还给服务员，让服务员随便上。
服务员尴尬的不得了，说是不好，说不是又觉得不太妥当，末了还是大猛点的菜，圆了场。
后来那顿饭吃得又快又尴尬。
陈漓也没心情跟邱峰讲别的，吃完她就要撤。
大猛跟着陈漓一起出来。
大猛三十多岁，成熟稳重，性格也温和。
他跟了邱峰几天，多少知道些邱峰的脾性，觉得小朋友可能就是没休息好，有点累。
陈漓一听这就更生气了，“没休息好还有精力打游戏？不赢不出机场，真是好疲惫。”
大猛顿时语塞。
陈漓嘴巴张了张，末了又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大猛也不容易，更无辜，她没必要把对邱峰的怨气转嫁到大猛身上，伤和气。
“猛哥，我不是跟您发脾气。”陈漓平声说，“我刚说话急，您别介意。”
大猛说：“我知道，没事儿。”
“嗯，谢谢猛哥。”陈漓想说她后头可能会顾不上邱峰，想让大猛多辛苦些。
可她说不出口。
再怎么说她都是邱峰的经纪人，把事儿都甩给执行经纪算怎么回事儿呢，但她是真没多余的精力去管邱峰，心想还是赶紧找贺祁年，给邱峰换个经纪人才能解决问题。
大猛到底是过来人，知道陈漓没说出口的话，只说：“你放心，邱峰有我呢，我拿不定主意的事儿再找你，你安心忙你的。”
陈漓心里的邪火彻底没了，笑着跟大猛说：“谢谢猛哥。”
陈漓刚进电梯，邱峰就出来了。
大猛还懵着，不知道邱峰半路冒出来的脾气是怎么回事儿。
他看邱峰望着陈漓离开的方向一直看，就说：“陈经纪有事儿先走了。”
邱峰好半天才嗯了声，又说：“她是去忙盛洺川的事儿吧？”
大猛愣了，他哪儿知道这些。
邱峰突然摇摇头，笑起来，说：“这个圈子是不是都流行潜规则啊？没有那些歪门邪道就出不了头是不是？”
大猛：“”
“也是，当初我希望陈漓做我经纪人不就奔着这层便利去的么。”邱峰说着转身，白净的脸上笑容看着却不怎么干净，他声调僵着，说：“别人可以的，我也可以。”
大猛看着邱峰的背影，心道：这小朋友疯了吧，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