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儿时
对于跳楼这项“生命运动”，两位大佬没什么不良反应。
紧随其后跳下来的罗艳也还行，就是脸木了点。
001显然是患有严重的后遗症，扶着墙角，哇的一声就吐了。
罗艳回头看他，满眼的难以理解，“又不是怀孕，你吐什么？”
001张了张嘴，“呕”的一声吐得更厉害了。
罗艳：“……”
她还没来得及表示嘲讽。
机甲警卫持着长/枪短炮，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两位大佬在前面开路，罗艳揪住001撒腿就跑。
……
与此同时，92层，冰凉的夜风从破碎的落地窗灌入，程厉踏着满地碎玻璃，站在风口低眉望去。
朝圣道上，四个黑影快速闪躲，很快甩掉了身后的机甲警卫，消失在夜色中。
他盯着戚暖消失的方向，指尖微微发颤，眸海中犹如酝酿着一场风暴般暗无天日。
“她还活着。”低哑的嗓音带着一丝欣喜。
程厉手腕上的智脑传出刺啦声，系统的声音明显没有半点愉悦。
【按照计算，她当年的存活率不超过百分之一。根据数据推演，那也应该是个假人，就和实验室里那些……】
“长夜，你觉得我蠢吗？”
【刺啦……】
长夜无言。
作为能创造出它的人，程厉无疑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
“不要再自作主张，将她平安带回来。”程厉强硬道。
【刺啦刺啦……】
长夜发出的抗议声越发清晰。
【她背叛了您！】
“不，她从始至终想清除的只有你。”
长夜清冷的音质染上了怒意：
【我和您是一样的。您知道的，我和您从来都是一样的！】
程厉低笑了一声，“是啊，所以你也喜欢她不是吗？”
【……】
长夜没有再说话，而是从程厉的智脑中消失，融入天空城无处不在的网络中。
……
【警报！警报！一级戒备，即刻起封锁天空城，关闭所有停港码头，禁停一切飞行器！！！】
系统的声音响彻天空城，所有的警卫和军队都被调动起来。
黑暗街巷中，狂奔的罗艳不禁爆了粗口，“靠！还是被长夜发现了。”
001喘着粗气，“正常，那可是长夜啊！不过要我说，还是沈副审神机妙算，长夜的反应和他预料的一样。”
时凉在前面淡淡道：“b计划，去84号码头。”
84号码头是一处人工值守的停港码头。
在智能化高度发达的天空城，84号停港码头就是老旧破败的代名词，常年处于半荒废状态。
基本上没有飞行器愿意从那里停靠或驶飞，毕竟手续繁琐，一切信息的录入还要靠守港的老头手动输入。
而那位守港的老爷子已经快70岁了，老花眼再加上对电子设备一窍不通，那效率……曾经气晕过一位驾驶员！
嗖——啪——
头顶传来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射入了云端。
001一边跑，一边抬头望去，“那是什么？从实验基地方向发射出来的？烟花？”
罗艳翻了白眼，“你是白痴吗？那一看就是催雨弹！”
001脸色古怪地看向天空，“就这云层厚度，这还用催雨吗？”
他们坐飞行器返回天空城时就发现了，今夜的云层不是一般的厚，估摸……会有一场百年难遇的暴雨。
再说了，这节骨眼上实验基地催雨做什么？
这时，戚暖手腕上的智脑发出嘀嘀声，黎明的声音响起。
【暖暖，不对劲！我刚刚查到，催雨弹是长夜下令从实验基地发射的。】
砰的一声。
前面暗巷转角突然弹出一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扶着墙角艰难地站了起来。
四人脚步一顿，警戒地看向前方。
看身形是个消瘦的老妇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到他们眼睛一亮，扯着嘶哑的嗓子喊道：“躲起来，快躲起来！”
戚暖一愣，这声音是……
啪嗒，一滴雨水落在她脸上。
一瞬间，心跳声之大几欲震破耳膜，五脏六腑如同被山体撞击般剧烈抽搐，大脑沉闷犹如被罩在敲响的金钟中。
痛，好痛……
戚暖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不清，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停滞。
就像有什么诡异的力量正在以极快地速度消耗她的生命。
“小暖，快躲起来，不能淋雨！！！”
在老妇人磕磕绊绊地跑近几步后，时凉终于认出了来人。
是盛放的外婆！
他瞳孔一缩，猛地回头，就看见短短几秒中的时间——
戚暖的脸色已经苍白到透明，有鲜血从七窍中溢出，一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枯败气息萦绕在她眉间，那双璀璨的星眸如同干涸般充斥着浓郁的死气。
啪嗒，啪嗒……
倾盆的雨滴落下。
“暖！”
戚暖昏倒前，对上一双红到发黑的眼睛。
……
长夜成功接管朝圣道上的监控是在10分钟后，黎明那条胖达鱼别的本事没有，制造病毒给它添堵倒是一把好手。
毕竟，它们两只系统已经斗了很多年了。
透过监控的玻璃屏，长夜看到的画面有些模糊，就像镜头上覆盖了一层寒冰。
很快，它就发现，并不是错觉！
整条朝圣道上，它所有的“眼睛”，所有派去围攻戚暖的机器战甲，都被冰封了，无法移动丝毫。
就连道路两侧的高楼都没有放过，从上空俯瞰，十分之一的天空城被冰封。
刺啦，刺啦……
长夜烦躁地想着，那个疯子又发病了。
它还是先离他远一点吧。
长夜难得怂包地决定。
冰圈中心，一座半圆形的冰罩阻隔了漫天的雨水，时凉紧紧抱着戚暖瘫坐在地上。
他的脑袋很疼，瞳孔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腥红。
001和罗艳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时凉这种状态明显有大问题，虽然情绪激动会让精神力者的眼睛变色，但时凉的属性是冰系，就算变色也是应该是冰蓝色……
如今的红怪异而阴暗，像是粘稠血液的黑红。
犄角旮旯里冒出的外婆正在给戚暖检查身体，脸色有关切，有担忧，唯独没有惧怕。
001和罗艳也是服！
老人家居然能顶住时凉那杀人的眼神。
外婆从脏兮兮的随身布包里掏出一管药剂，斟酌了半天，只给戚暖注射了三分之一。
砰砰砰，是重物锤击的声音。
随后，冰罩被人从外面打出一个大洞。
一个浑身被金属覆盖，只有头看着像人类的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面无表情，眼神机械冰冷，目光直直落在戚暖身上。
“销毁。”他刻板僵硬地陈述道。
001暗叫不好。
罗艳眉头紧皱。
是辰土！
时凉漠然地扭头看过去，冰层如浪潮般涌向辰土，席卷着铺天盖地的杀意。
“你杀了他，小暖会伤心的。”
外婆盯着他的眼睛，阻止道。
冰潮一滞，随后只是包裹住辰土，限制了他的行动。
但对于土系精神力的巅峰强者来说，冲破禁锢只是时间的问题。
001和罗艳对视一眼，“老大，你带暖姐先走，我们拦住他。”
“别动，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外婆的声音温和中透着一股波澜不惊的冷静，“老赵，还不出来吗？一会儿长夜的援军就会到。”
“唉，”一声苍老的叹息响起。
001和罗艳皆是背后竖起汗毛，一个佝偻的老者悄无声地出现在他们身后。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老者盯着盛放外婆问道。
“你能放心得下？”外婆反问道。
老者一噎，无话可说。
001指着老者，瞪着两眼，炸毛道：“我草草草草！吕老爷子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时间点，这位老爷子不是应该躺在囚徒岛的床上睡大觉抠脚吗？！！
外婆没理会咋呼的001，对吕老爷子道：“下手吧！”
001已经幻灭了。
吕老爷子和外婆，他在废城就认识了，可以说还挺熟的。
作为一个根正苗红、关爱老人的正直青年，001还和两位老人聊过天，很是关照。
只是……
现在的老一辈演技都这么厉害吗？
老年痴呆？
呵呵！
他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嗯。”
吕老爷子沉重地点了点头，下一秒身影如风，一掌朝时凉后脖颈劈去。
001和罗艳看呆了。
不是应该劈辰土吗？
那么大一个冰雕人在旁边杵着！！！
时凉虽然神智不太清楚，但本能还在，一瞬间躲开，同时驱动无数冰锥朝老人家刺去。
那密不透风包围而来的冰锥让吕老爷子一个激灵，什么老年人的矜持全不要了，破开骂道：“玛德，臭小子，连老子都不认识了吗？”
说话的同时，他急忙揭下脸上的仿真面具，生怕慢一秒就被时凉扎成刺猬。
面具下那一张与吕老爷子迥然不同的脸。
虽然面容依旧苍老，但精神矍铄，眉宇间透着一股润物细无声的和蔼，让人心生好感。
就是张嘴说出的话，和那张脸严重不符。
“别扎别扎，小兔崽子……呸……好孩子，是我，是你爷爷我啊！”
这张脸，001不认识，罗艳不认识。
但时凉认识！
即便如今被狂躁冲昏头脑，却依旧认出了这个人。
“你……”
“吕老爷子”身影再度一闪，出现在时凉身后，直接将人劈晕。
“嘿，小王八蛋，终于落到老子手里了吧！”
趁着人晕倒在地上，老人家蹲下身，得意地拍了拍时凉的脸。
“啧啧，这小脸真是越长越俊，有你老爷子我年轻时候的风范。”
“老大！”001一声惊呼，想冲上前，又因为警惕“吕老爷子”而止步，“你到底是谁？想干嘛？”
“赵恩慈。”
老人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至于想干嘛，当然是揍晕他了。这小子如今的状态不适合和长夜拼命。”
“这名字有点耳熟。”001嘀咕道。
罗艳盯着老人家的脸，却是一愣，“地下城的首领？”
001也想起来了，诧异道：“地下城不是早覆灭了吗？”
据说还是初代带人灭的。
“喏，看见他没有？”
赵恩慈站起身，踢了踢地上晕厥的时凉，还是照屁股踢的，“我把他养大的。”
001：“……”
您那踢人的姿势，不像是养大的，像有仇的。
外婆也不满地看着赵恩慈，“好歹也一把年纪了，你能不能有点自觉？”
赵恩慈撸了撸没有胡须的下巴，装模作样道：“自觉，我有啊！小兔崽子小时候被我揍，长大也被我揍，我从一而终，挺自觉的！”
001：“……”
罗艳：“……”
卧槽，老流氓啊！
终于知道时凉随谁了！
外婆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趁雨还没有下大，两个孩子一人背一个，我们先走，老赵留下来断后。”
001和罗艳在外婆的指挥下，背起了时凉和戚暖。
外婆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件雨衣，披在戚暖身上。
断后的赵老爷子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但紧接着辰土破开冰层，朝众人冲来。
赵老爷子目光一厉，身影在原地消失，迎上辰土的攻势。
001和罗艳背着两位大佬，又一人一只手架起体力不支的外婆，一路狂奔，心惊肉跳地听着身后震天响的交手声。
“现在的老人家都这么厉害？”001咽了口吐沫道。
外婆快被两人颠散架了，断断续续道：“他……年轻……的时候号称土系精神力……第一。”
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嫌弃。
罗艳听出了苗头，问道：“您不待见他？”
外婆淡淡回应，“谁会待见老流氓？”
罗艳挑眉。
她直觉，这两位年轻的时候有故事。
“我暖姐啊！她可喜欢我家老大了！”001眉飞色舞地说道。
外婆面容扭曲了一瞬，古怪道：“她自小眼神就好，喜欢那个小疯子。”
“自小？我家老大和暖姐小时候就认识吗？”
……
84号停港码头。
狂风呼啸，暴雨如注，闷雷携卷着闪电凌空落下，让原本半荒废的码头徒增几分阴森森的鬼气。
看守屋里，一盏老旧的煤油灯摆在桌上，老李头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半个身子依在床头，迷迷糊糊的，似睡似醒。
他年纪大了，精神头差，脑子也混沌，搁平常早就熄灯睡了，但今天的暴雨太邪乎了。
尤其是第一道惊雷劈下来的时候，直接把他吓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看着拍打在窗户上的倾盆暴雨，一时间有些恍惚。
好多年了。
好多年没看见这样的大雨了。
上一次遇见这样的大雨，还是在十多年前。
那时候，他也是个看门的。
给一座实验基地看大门。
咣当一声。
屋门像是被风雨吹开，又像是被什么从外面踹开。
老李头一个激灵，耷拉的眼皮猛地睁开朝门口看去。
暴雨席卷进屋里，闪电无声落下，一瞬间整个码头亮得宛如白昼。
一身暗黑军装的男人站在门口，冰冷的雨珠滑过他的眉眼，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他怀里紧紧横抱着一个人。
时凉半路就醒了，眼睛也恢复了正常颜色，就是整个人的气场很是冷硬。
老李头借着短暂的亮光认出了来人，惊讶道：“怎么又是你这个年轻人！！！”
他对这个后生影响很深。
几年前的大雪夜，这个年轻人也来过，问他审判官的行踪。
不过令老李头最耿耿于怀的，还是这人的相貌。
“礼貌，礼貌你懂吗？进屋要敲门！”老李头炸毛道。
然后，他就闭嘴了。
就他这小破屋，一下子钻进来好几个大小伙子，尤其是时凉身后跟着那个……体格壮的像头牛！
那是盛放。
他和沈厌知道戚暖出事了，在半路追上了时凉一行人。
两人脸色都不好。
沈厌擦了擦眼镜，沉声道：“怎么回事？”
盛放将背着的外婆放下，老人家喘了口气，解释道：“雨水中含有r病毒。”
沈厌一僵。
r病毒对普通人，甚至各类进化者都没有影响。
唯独对火系精神力者，唯独对戚暖……这种病毒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杀死所有火系精神力者而诞生的。
罗艳最后一个进屋，随手将门关上，“是系统在催雨弹中做了手脚。这个看守屋安全吗？”
沈厌：“安全，系统一时半刻查不到这里。我在这个码头藏了一架飞行器，随时可以冲破系统的防线离开。”
外婆皱眉，“现在不能离开。”
沈厌：“为什么？”
外婆看向戚暖，“她的身体快撑不住了。我之前给她注射的药剂只能暂时抑制r病毒在她体内的扩张，而公爵给她注射的永生病毒效力正在减弱，两种病毒的制衡被打破了。我需要精确的实验数据和相应的药剂……”
时凉眼眸一片漆黑，哑声道：“什么意思？”
外婆：“你们应该去过死亡游轮了吧。公爵的实验没有失败，这世上确实有永生，但只是特例。小暖就是那个特例，她有最差的体质和最强大的精神力，矛盾得出奇，因为她体内有两种截然相反的病毒——r病毒与永生病毒。一个加速器官衰败、快速消耗她的生命，一个无限复制分裂替代死亡的细胞。当两种病毒达到微妙的平衡，她就可以实现真正的永生。”
众人一愣。
外婆惋惜道：“可惜，r病毒对除了火系精神力者的任何人皆无效，而永生病毒一旦注射过量，无限分裂的细胞只会撑爆人体。”
时凉眼睛一眯，敏锐地问道：“您去过死亡游轮？”
“没有。”
“那您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外婆一顿，眼眸混沌黯淡，似乎回想起了什么。
“因为……永生是我当年负责的实验项目，也是我将r病毒注射进001号实验体的体内，看着她蜷缩在实验台上痛哭，哭到嗓子哑掉、头发掉落、耳鼻溢血，眼睛一点点瞎掉……我是001号的主研究员，我对她的体质再清楚不过。”
盛放一惊，“外婆！你说什么？！！”
001和罗艳大惊失色。
沈厌低眉沉思，倒是一副不太意外的样子。
被晾在一边、装透明的老李头突然眼睛一亮，惊呼道：“你是妍教授！”
外婆搓了搓脸，大雨将她原本脏兮兮的面容洗净，露出柔和的眉眼，依稀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苍白一笑，“是啊，老李，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
老李头指着时凉，“那他呢？是不是就是当年放火烧了实验基地的小孩？”
时凉一愣。
老李头喃喃道：“怪不得长得那么像，那可是时以琛和叶倩啊！”
时凉拧眉，“那是谁？”
外婆：“你的父母，e实验的核心研究员之一，也是发起者之一。”
很了不起的人物，在那个时代几乎代表了人类科研的巅峰。
时凉一顿，嘶哑道：“我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但老爷子说过我的父母只是普通，在出生后不久就死了……”
外婆：“赵恩慈在骗你，估计也是不想你在记起那两个疯子吧。”
时凉沉默了一瞬，“也许吧，但我并不在意这些。”
他语气冷漠，唯独看向怀中的戚暖时，眼眸会有些温度，“我只想知道怎样让她醒过来。”
外婆看着眼尾腥红、眉宇浮现戾气的时凉，隐隐皱眉。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基因的强大，时以琛和叶倩两个人是疯子，时凉又何尝不是。
老李头显然没注意到屋内诡异的气氛，他正盯着窗外的暴雨发呆……
十多年前，e实验基地着起大火那天夜里，就下了这样一场大雨。
他很庆幸，没有那场雨很多人都会死，包括那个纵火的小孩儿。
……
老李头记得，时凉出生在一个雨夜。
不怪他影响深刻，实在是他从没见过那么奇葩又冷血的父母。
夫妻两人都是e实验基地的研究员，每天24小时住在实验室里，连生孩子都是在冰冷的实验台上进行的。
那天晚上，十月怀胎的叶教授见了红，疼得倒在走廊上。
巡逻的老李头发现，当即要打120，却被赶来的时教授拦住了。
夫妻两人不想着怎么接生孩子，却兴致勃勃地开始讨论：这个结合他们两人优秀基因的孩子出生后，可以用于哪些实验。
老李头在旁边听着，惊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叶倩疼得不行，时教授才把妻子抱进实验室准备剖腹产。
对于丈夫而言，即将诞生的骨肉只是一个新奇的实验体。
对于妻子来说，又何尝不是。
不被期待的降生，不被赋予的爱，在性/欲的结合下稚子的无辜会被文明时代嘲讽，降生后的苦难被先驱们归结为理所应当……
这是生命的悲哀。
作为门卫的老李头身份有限，进入不了实验基地的核心区域，他没再见过时以琛和叶倩，也没见过那个从出生就被抛弃的孩子。
直到六年后，一对夫妻牵着一个小女孩走进实验基地的大门。
那天中午，阳光暖洋洋的。
老李头正在门卫亭里打瞌睡，两个实习研究员靠在门卫亭外叽哩咕嘟地说着。
“就是这个小孩儿啊？”
“咦，我怎么记得应该是个小男孩儿？”
“不是不是，是我家女儿，我家小儿子不适合做实验体。”夫妻中的丈夫急切地开口道。
“对对对，上次那位妍教授也做过测试了，说那个什么……我家女儿的细胞活性更高，我家小儿子不行的不行的！”妻子应声道。
“是吗？我记得我看过体检报告，细胞活性差不多吧，你们之前不是答应妍教授会把儿子送来吗？”
夫妻两打马虎眼道：“送来了，送来了，就是女儿！”
说完，将孩子推给两个研究员，拔腿就跑。
两个研究员一阵无语，其中一人敲了敲门卫亭的玻璃窗。
“老李，辛苦你一下，把这孩子先带去实验大厅，我两去找一下妍教授，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好嘞，你们去，这孩子交给我，”睡醒的老李头从门卫亭中走了出来，揉了揉眼睛，低头瞧了瞧还没他腿高的小姑娘，嘀咕了一句，“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
小姑娘很乖，不闹也不吵，身上穿着粉嘟嘟的兔子装，背着一个小书包，黑葡萄似的眼睛干净透亮，笑起来像个小天使。
对，就是笑。
小姑娘对老李头笑了笑，甜甜的。
老李头心一堵，牵着小姑娘的手往实验大厅走，疼惜道：“小丫头，知道自己来这里干嘛的吗？”
“做实验~”
小姑娘奶声奶气说着，透着一股天真。
老李头心里不是滋味，也不知道她父母怎么哄骗她的。
这些年，实验基地搜罗了不少小孩子做实验，绝大部分是孤儿，很少有这种父母亲手把孩子送进来的。
“你不怕吗？”
“不怕，粑粑麻麻说会带弟弟来看我~”
老李头一噎。
他想，她的爸爸妈妈也许永远不会带着弟弟来看她了。
……
“痛痛痛！时凉你这个暴力狂！！”
“怎么？只许你打别人，不许我打你？”
那是两个小孩子掐架的声音。
老李头踏进实验大厅，才想起今天是周末。
平时被关在铁笼里的实验体有半天的放风时间，就和监狱的囚犯一样。
老李头听见“时凉”这个名字时，瞬间就确定那肯定是时以琛和叶倩的儿子。
因为基地的实验体们都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从001到076，不是以进入实验基地的先后确定的，而是根据实验项目确定各个实验体的编号。
比如，001、033、046、053、068、076的实验项目都还搁置着，因为没有合适的实验体。
大厅里，七十多个小孩子正在围观“打架斗殴”现场。
时凉骑在一个小男孩身上，虎虎生风地挥着小拳头，像个小霸王一样。
而他身后一个哭鼻子的小家伙正瓮声瓮气地说着：“呜呜呜呜……还有屁股，他还打了我屁股。”
时凉听了，立即把身下小男孩儿翻了个面，朝着屁股狠狠抽去。
“啊！”
被打的小男孩儿凶巴巴地瞪着那个告状的小家伙，“019，我不会放过你的！下次我一定揍得你满地找牙！”
老李头惊呆了。
主要是惊讶旁边一群研究员就那么看着，神情自然。
再看时凉那嚣张的眉眼、揍人的熟练姿势。
这孩子是个惯犯啊！老李头心说。
万幸，除了相貌上集合他父母的优点，这孩子和他父母的冷血薄情截然不同。
他就像个傲慢耀眼的小太阳。
虽然那打架斗殴的架势带着一丢丢的危险因子，一丢丢的混。
老李头没想过，小时候就是个危险的刺头，长大后很可能是个殿堂级的恐怖分子！
耍完威风的小时凉一回头，朝大厅门口出现的一大一小看去。
猛地，老李头觉得后颈一寒，像是被冷血的凶兽盯住了。
那种阴寒中带着入骨恶意的眼神，不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
可下一瞬，老李头又觉得自己看错了，因为小时凉呆呆地看向自己手里牵着的小姑娘，表情虽然又臭又冷，但眼神很乖很柔和。
鬼使神差的，在众实验体面前牛逼哄哄的小魔王屁颠屁颠地跑到小姑娘面前。
虽然人还小，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流氓架势。
他盯着人家小姑娘，犹如研究一道晦涩难懂的高数题，严肃道：“嗯，长得还蛮可爱的，圆圆甜甜的，像我最爱吃的糖。”
老李头：“……”
第一次听到这种比喻。
小姑娘声音也甜甜糯糯的，好奇地歪了歪脑袋，“圆圆的糖？好吃吗？”
“好吃。”
时凉麻利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块糖，塞进小姑娘嘴里，然后眼睛一转，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精明，“你吃了我的糖，以后给我做媳妇吧！”
老李头：“……”
他几岁？他才几岁？？
这么点的小屁孩，就知道用糖骗媳妇了！！
小姑娘含着糖块，眼睛里一派天真无邪，点头道：“好啊~”
老李头：“……”
有的孩子一旦傻，什么都敢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