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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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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凉,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啪的一声,沈厌将文件扔到桌上,金丝框眼镜下的狐狸眸泛着不悦的冷光。

    时凉正盯着空荡荡的办公桌发呆,审判官已经有两天没来甲子楼了。

    沈厌对他无视的态度很火大,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接受任务,要么滚出天空城。”

    时凉缓缓回眸。

    很遗憾,他心情也不太好,冷冷道:“为什么?”

    “你以为,审判官的继任者是好当的?继任者的地位不亚于副审,需要足够的实力和功绩,就算你现在的精神力达到80,但一个没有功绩的菜鸟也难以服众。”

    “功绩?”

    “就是斩杀虫兽的数量。如你所见,目前常驻天空城的副审只有我,其他三位都在九大区各地执行任务,出入的均是最凶险的虫族聚集地。这种传统从我们还不是副审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沈厌轻蔑地看着时凉,嗤鼻一笑,“想在什么样的位置上,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小暖能坐到审判官的位置上,是因为她杀的虫兽比很多人一辈子吃的盐都多。她能够服众,你呢?”

    时凉没说话,伸手拿起被沈厌摔到桌上的任务文件,转身离开办公室。

    “我接受。”

    ……

    后来他才知道,那次任务是主宰者亲自指派的。

    目的很简单,没想让他活着回去。

    天空城发布的任务有a、b、c、d四级。

    但最高的是s级,这种任务一般只委派给副审。

    至于特级任务双s级,天空城通常不会直接派人救援,会先评估受灾地的价值。

    如果不高,就像沙城那样,会被直接舍弃。

    如果高,会派两名副审,或者一整支精神力者军队去处理。

    但倘若审判官亲自出马,一个人就够了。

    像沙城的数百万噬甲王虫,任务评级就是双s。

    而时凉成为继任者,面临的第一个任务也是坑爹的双s级。

    由于被人使了绊子,协助他的执行任务的是一支平均精神力不高于50的作战小组。

    就算全员没有孬种,在压倒性的虫族大军面前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那天夜里,时凉扔出身上最后一根雷/管,爆炸掀翻一波虫兽。

    他躺在沦为废墟的城墙上,血差点流干,一只腿被压在钢筋下,却放肆地笑出了声。

    晚风吹干衣襟上的血迹,抬头是星河璀璨、万千光明。

    他愣了一瞬。

    在想念一个人。

    与困境无关,与生死无关。

    他只是单纯想她,想见她而已。

    审判官从那么小,就每天面对这些吗?时凉心想。

    他耷拉着眼皮,散懒地扫两眼远处不断翻涌而来的虫兽。

    真丑。

    他的审判官大人那么干净,那么漂亮……

    失血过多令他精神恍惚,想法不太受控制,导致有什么压抑了好久的东西叫嚣着,想撕裂那可笑的理智。

    咯吱咯吱的声音逼近,新一波的虫族攻击来了。

    就到此为止了吗?

    时凉的五指在废墟上抓出一道道血痕,不甘心。

    算算日子,有半个月没见了吧。

    她很怕主宰者,为什么不知道。

    但时凉看她怕,就很揪心,很难受,甚至愤怒。

    混乱的思绪中,他的眼睛渐渐变成深蓝色,冰系精神力在废墟之上暴动,疯狂滋长。

    ——寒意彻骨,冰封十里。

    “我擦,小子,你悠着点!无差别攻击啊!老子是来救你的!!”

    许知北扛着肩炮,嘴里叼着烟头,单脚踩在一处半塌的墙上,笑得格外欠揍。

    时凉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不是没向甲子楼汇报过伤亡情况,请求增援。

    但总部不允理睬,甚至切断了信号。

    意思很明显,生死由命。

    “是啊,毕竟你得罪了主宰者大人。”许知北说道。

    老军痞悠哉地朝虫族阵地放了一炮,幸灾乐祸地问:“话说,你怎么得罪他了?”

    时凉没说话。

    因为他发现,许知北带来的增援是审判官的近卫队。

    沈厌不会派人来救他,他背后的人更不会。

    “你们离开天空城没事吗?审判官身边……”

    “啥?兄弟,你放屁呢?大点声!咱先杀虫子,杀完再上厕所不迟。”

    “……”

    后续的血战持续了三天三夜。

    能选拔进审判官护卫队的都是精英,但即使这样,他们赢得也格外不易。

    最后一只巨型虫兽被时凉杀死时,很多近卫队的兄弟都躺在地上大喘气,累得麻木无神。

    ……

    当天晚上,时凉乘坐近卫队的飞行器返回天空城。

    进甲子楼还不到十分钟,他身上的伤还没来得及处理。

    沈厌拿着第二份任务文件,板着张脸进了医务室。

    许知北都看不过了,暴脾气道:“沈大副审,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还是那句话。”沈厌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看向时凉,“要么接受任务,要么滚出天空城。”

    “操,兄弟别听他的,老子带你去找小阿暖!”

    砰的一声。

    “不要再给小暖惹麻烦!”

    沈厌疾言厉色地说道,还一脚踹翻医务桌,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许知北吓了一跳,他很少见到八面玲珑的沈狐狸如此失态。

    “我怎么惹麻烦了?”

    沈厌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知不知道近卫队不能离开审判官!!你跑哪儿去了?你去保护了谁?!!你脑袋装的都是屎吗?”

    “我那不是听命行事吗?”

    “很好,现在给你下命令的人已经进了刑事庭。”

    许知北惊了,“小阿暖?”

    “主宰者大人下令关的。”

    提起这个,沈厌火气蹭蹭的,咬牙切齿道:“她爱胡闹,你不会劝吗?”

    “我怎么劝?她从小什么脾气,你不知道?”

    “那你不会告诉我?”

    许知北瞥了他一眼,“你?你劝也没戏!”

    “……”

    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大有动手干一架的势头。

    时凉自始至终没说话,默默起身,拿过沈厌手中的任务文件,裹着夜色离开了甲子楼。

    ……

    大街上空无一人,甲子楼往前不远就是驶停港。

    那里还亮着灯火,星星点点的。

    许知北着急忙慌追了出去,“不是兄弟,你没必要非去的。”

    时凉没停下脚步,孤寂的背影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许知北紧跟在他屁股后面,开始碎碎念,变着法地劝人留下。

    “这次事情闹得有点大,但不要紧,主宰者大人缓两天,气就消了。”

    “啧啧,他有更年期,经常这样。”

    “等小阿暖出来就好了,你真没必要执行那狗屁的任务!明白摆着为难人!!”

    “不就是刑事庭吗?咱家那位小审判官每年都要进去几次,都有专属牢房……”

    时凉猛地刹住脚,许知北差点撞上他。

    那人攥紧拳头,没回头,“每年都要进去几次?”

    “啊,是。”

    时凉恨不得把那句话掰开揉碎计较,咬牙道:“专属牢房?”

    “啊,主宰者大人专门给她准备的,小时候就有,不听话关个三两天。”

    “只是关着?”

    “呃……”

    许知北一停顿。

    时凉就听出不对劲了,他在刑事庭关过,皱眉道:“那里面有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

    时凉眉头皱得更深,良久后叹息道:“我以为,她是个很听话的人。”

    ——就像那冰冷的制度一样。

    许知北笑了,“呵,那是你还不够了解她。她啊,就是个小疯子。”

    ……

    时凉还是走了。

    带着一身伤和满腔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好在,这次的任务是s级。

    勉强能应付,只不过没帮手加上受伤,要多花点时间。

    时凉孤身一人,在一座荒废的城池里和一群不是人的玩意周旋了6天。

    灭掉了一大半虫子。

    身上的伤也添了不少,新伤盖旧伤。

    断个胳膊腿的是常事,万幸自个会接骨。

    说实话,有几次蛮挺惊险的,他脑袋差点让虫兽给削掉。

    全靠命大。

    时凉苦中作乐地想。

    一直到第7天,许知北给他发了条短讯。

    那时候,时凉正在虫子堆里厮杀,腥臭的虫液能熏死头牛,膈应得紧。

    他随手点开了智脑的显示屏,上面是一条消息。

    ——可能的话,3天后回天空城,审判官那天出狱。

    紧接着,许知北又补了一条。

    ——她应该挺想见你的。

    乱战之中,时凉愣了一瞬神,险些被虫兽生吞入腹。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状态。

    然后,好像有点疯。

    疯到什么程度?

    那群智商不高的虫兽都被他杀怕了,见了就跑。

    就这样,厮杀了三天,毁了一座城。

    在3天后的凌晨2点钟,时凉赶回来天空城。

    他用最快的速度洗澡、包扎伤口、换上干净衣服,然后驾驶飞行器停在了刑事庭门口。

    瞄了眼手表,凌晨4点。

    时凉松了口气,像尊雕像一样在门外站了三小时。

    从黑夜站到黎明,从黎明站到天光大亮……

    转眼,朝阳升起。

    他在鹅黄色的暖阳下,如愿以偿地望着一个人走出刑事庭的大门。

    光和影将他们的距离拉得绵长,又无比贴近。

    不知在哪一瞬间的对视中,平淡酝酿出浓烈的味道。

    ——芳香,辛辣,甘甜。

    他们之间很少有相互暧昧的时候。

    因为审判官太年轻,很多不懂。

    而时凉是个刺头,喜欢疯和野。

    那一年,太仓促了。

    十七岁的戚暖遇见了十九岁的时凉,两个人都不会表达什么。

    因为他们之间隔着使命、立场、生死。

    喜欢说不出口,爱又太沉重。

    在那样璀璨又黑暗的年代中,很多东西都会变质。

    有的淡了,有的浓了,有的不动声色……

    在某一天突然炸裂开,炽热燃烧,不留余地。

    他们属于第三者。

    时凉低眉,摩擦一下指腹,步伐平稳地上前,牵起戚暖的手。

    “回家了。”他淡淡道。

    审判官大人顿了顿,某一刹那,照进暖阳的眸子溢出笑。

    时凉没有看到,因为他牵着身后人的手,在大步向前,每一步都怀着满腔平淡而热烈的感情……

    他不敢回眸看,怕会灼烧掉自己。

    ……

    半个小时后,两人回到了甲子楼,在审判官的卧室里。

    砰的一声。

    时凉关上了门,将戚暖抵在墙上,膝盖侵略性地抵进她的双/腿间,眼眸深邃复杂,冷声道:“审判官大人,我是来杀你的。”

    那是他第一次坦白,却不是为了从宽。

    匕首的折射出寒光,带着杀意。

    刀锋就在戚暖脖间,微微见血珠。

    时凉清晰地感知到,只要他再用力,就能划破眼前人的动脉。

    “我知道。”

    审判官大人波澜不惊地看着他,没有丝毫反抗。

    时凉糟心地挑了挑眉,又是这样。

    ——冷漠,淡定,从容。

    他永远无法在他的小老师脸上找到除了此之外的表情,对于这一点,他不爽很久、很久、很久了。

    两个身体紧贴,呼吸交缠,明明是他压制了眼前人。

    但现在这个状况怎么形容呢?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时凉心想:呵,居然贼贴切。

    怎么办呢?

    她知道。

    他也猜出她知道。

    但总有些命运是不受控制的,挣脱既定的轨道,肆意喧嚣。

    时凉放下匕首,认栽,认输,却不肯缴械投降。

    因为不甘心。

    于是,他轻挑俯身,火热的唇抵在戚暖见血的伤口上,伸出舌尖轻轻舔舐,血腥味顿时在口鼻中蔓延开。

    那人身体一颤。

    时凉笑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审判官大人,你介不介意,和你的下属、你的学生,谈一场恋爱,搞一段地下情?”

    他知道,他的审判官大人,表情一定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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