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分道扬镳
踩着夕阳,晨成老远就在小院落的大门口看见了母亲,她一脸愁容,瞧着有些忐忑,更是有点担心。
“你那个朋友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没说,我看脸色不太好……你们吵架了?”
“争了两句。”
“你该让着她的,她是客人嘛。”
晨成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提了一嘴公司的事,便安了老人的心,不过说来也奇怪,若不是这几颗丹药,她们两至今都对对方没个清晰的认知。
一向不争的晨成争了,向来疏财的余沉微开始贪财了,好比她们天生就不该碰面似的,干脆决然的分道扬镳,竟然比仇人还要果断上几分。
不过,栖身于云层中的毛小尖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他从佛灵山夜以继日的赶来,为的就是能亲眼目睹这一刻。实话实说,直到此时毛小尖为两人安排的历练才算是真正开始。
一路往北,穿过一处密林,再跨过一座大桥,从人迹罕至到旅人匆匆,余沉微隐隐看见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城市,玉水坐落于南境的边界线上,除去这一路向南的方向,向西而行,即便是骑一辆自行车也能在半个小时内越过国境,潜入另一个国家。
所以此处屡禁不止的便是偷渡的勾当,国内有想一夜暴富的冒险者,国外有求安图稳的小老百姓,总之,一切的挣扎都是为了一口饭,可这却苦了巡视边境的警察,为了一方平安所受的风吹雨打,足以让万亩良田肥沃如泥。
余沉微打算的第一站是玉水闻名世界的执钓台,那是坐落于鱼贯河畔的一家酒店,很多年前,在玉水市尚还是荒地的时候,便有很多偷渡者借着这条无人问津的河道往来于两国之间求生,其势如鲤鱼过江,络绎不绝,因而这河道才得名鱼贯,再之后,国内形式蒸蒸日上,一向心思奇巧的商人便在鱼贯河畔建了一座酒店,取了执钓台这么一个气势磅礴的名字。用以迎合人这种自命不凡的生物,众生芸芸,碌碌者不知凡几,甘为碌碌者却实在寥寥,他们一掷千金借宿一宿,只为体会这高高在上执杆行钓的优越。
由著名设计师梁泽执笔设计的执钓台由南向北横跨了整条鱼贯河,清一色的两色石为柱,一节一节的自河底堆垒而上,每一根柱子都凿了两指宽的沟槽,里面浇筑上天然的荧光液,夜与银白色的光如约而至,远远望去,好似整个执钓台披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桥上是数之不尽的房间,每一个阳台都是用完整的云丝石雕出来的,上面还栽着三枝树,看上去亭亭如盖,却又能让阳光恰好透进房间里。每一个房间都有专属的侍者,着衣有着衣的姑娘,用餐有用餐的服务,醒酒的小伙子阳光帅气,举止大方,更是彬彬有礼。
举凡人所能想出来的享受,什么山珍海味,美人艳舞,绕梁之音,温柔仙乡,众生能在皮囊上所做的一切文章,只要你能拿的出钱来,执钓台尽皆满足。
这就是人的肮脏,也是毛小尖自入世以来时常耿耿于怀的的矛盾,他看不起世人,只因世人穷尽一生之力,求的也不过只是一具皮囊上的种种,他虽为修者,可到底也算是芸芸众生的一员,逃不开这具皮囊带给他的种种感受。
所以他讨厌自己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一具皮囊,说白了,便是这世间的万恶之源。但厌恶终归只能是厌恶,他虽为修者,可也是人,不能好善而将恶斩尽杀绝,这道理他看的明白,所以,身为人师,他希望晨成和余沉微两人也能看的明白。
肉体和灵魂是善与恶的协调,一个人有先天的善,自然也有先天的恶,这世间对于人的法则就是让恶的皮囊能在善的灵魂的帮助下不过分的饥渴,这是一种平衡,一种自食其力,多劳多得的平衡,但他要打破这种平衡,让那两个使他心心念念的徒儿重新挣扎着,维持这种平衡。
毛小尖安排这场历练的开端是一场不劳而获的欣喜,因此,余沉微的第一步迈的很顺利。她进了执钓台,用五千块钱开了一间最普通的客房,便在去吃晚饭的路上,碰到了一个被人搀扶着的行将就木的老人。
学了望气的余沉微自然知道那老人头上的气息因何而变的枯黄,她就近选了座位,竖着耳朵,听老人夹杂着呻吟的絮叨。
“我怕是捱不过去了!”老人说,“你这次跟着我出来,其实是想知道我怎么安排遗产的吧!”
年轻人倒也不避讳,大方的点了点头,“但我是您的孙子,只要您想活下去,我保证,我们家的一切都会依着您的。”
“那我要是不想活下去呢?”
“我听您的意思。”
“可我想知道你的意思,小南,你……想不想我活下去?”
“只要你高兴爷爷,”年轻人拉着老人的手说,“我希望您可以快快乐乐的活着。”
“可你知道我快乐不了。”
“所以我才纠结。”
“你倒是实诚!”老人赌气道。
“我也会有这么一天的,爷爷,就像您一样,我会想知道儿孙在不在意我,会想知道在我一无所有之后,能踏踏实实留在我身边的会是谁?其实,这些在我奶奶死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我心里也有了对策,可我终究还是年轻,没到您这个地步,所以,我的对策也只是对策,不能告诉您,更不能劝您做一个我希望看到的老人,你一直问的问题我也一直再答,从进这执钓台开始就一直在用同一个答案回答您,只是您太过在意这个问题,以至于您从未将我这个答案听进去。”
老人突然一笑,“你倒比我更像老人。”
“其实我是恨你的,爷爷,因为你至今都不敢承认是你害死了奶奶,但我还是原谅了你,因为你是我爷爷……”
老人的眼眶兀的一红,缓缓的垂下头,“可……可我……已经弥补不了啊,孩子,我承认又能怎么样呢?我已经弥补不了啊!”
看着老人浑浊眸子里噙着的泪花,年轻人也是红着眼眶紧了紧手心里那只苍老的手掌,他转而用更加温柔的声音说道,“我知道您向来是讨厌日本的,也知道您讨厌的原因……但我知道您已经老了,所以我一直在劝自己。”
忽然,那苍老的身体在余沉微的余光中猛的一震,仿佛是被雷劈了一遭,他一把挣开孙子的手,按在桌子上,一点一点的将双拳攥的紧。紧着几滴豆大的泪珠滴落,苍老孱弱的身体也在一瞬间变的更为瘦小,他有些茫然无措的望了一眼自己的孙子,颤抖着嘴唇,仿佛是要说一声对不起。
“不过,我会以你为戒的,爷爷,你不必担心我会变和你一样。”
“我……”
“你放心,只要你想活着,只要闫不寿肯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