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老多妖事
“你们想干嘛?”
“师父……”余沉微弱弱的叫了一声,和晨成一起,垂着头,乖巧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儿。
“自己想办法解决,”毛小尖严肃的说,“在门外的那两个人还没有将这事说出去之前……”
本来被思念缠绕的毛小尖是带着一颗温柔的和蔼的心来看她们的,可他在窗户外看到的一切,使他的好心情在瞬间便烟消云散,一股失望,又一股不忍,期间还夹杂着一股自责,但归根结底还是喜爱的。寻常人或许不理解这种感情,但这对毛小尖而言,眼前的这两个徒儿可是比神器还要宝贝的宝贝,出门历练,仿佛就像突然生了灵智飞走,所以,他时时刻刻挂念着,生怕被别人拐跑!
“师父……”
一向开朗的余沉微慢慢的朝毛小尖迈了一小步,拉起他的胳膊,用长的足以使人窒息的调子叫了一声师父,于是,毛小尖没办法了,不管顽劣乖巧,会撒娇的徒儿总能得到师父不可思议的宽容。
晨成暗暗的朝着余沉微竖起了手指头,揉着余沉微的小脑袋,毛小尖没好气的说,“没有下次了!”
余息丹养腑丹的消息还在黑市里疯传,只是独有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却全然忘记了所有,灵鹿酒店一如既往的门庭若市,老板升了那姑娘做经理,她虽然糊里糊涂的,但,这样的好事,她又怎么会拒绝呢?
只是那个男人有些凄惨,雇主是去过二一四房间的,也见过那两个姑娘,所以,他们压根儿不相信从男人嘴里说出来的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的消息。最后,挨了一嘴巴,出门时,往日的荣华富贵也没了,有些孤零零的站在马路口,像刚睡醒似的。
毛小尖离开了,他要去佛灵山送镜术石,虽然心里有点不舍,但还是在千叮咛万嘱咐之后冲进了云端。
得了教训的余沉微和晨成,也收了投机取巧的方法,打包收拾离开了二一四,踏踏实实的走上了寻人的漫漫长路。
在紧挨着冠水的一个小村子里,两人终于遇见了一个心仪的老婆婆,那是六月二十七的下午,一棵参天的核桃树下,顶着一口黄牙的老婆婆正叽里咕噜的和几个好事的村妇说着什么。
心里有没有执念可以从他的坐姿里看出来,她屁股下的板凳像生了根一样扎进了核桃树底下的土地里,不仅坦然,还能对着渐渐西斜的太阳露出那种在注视着老朋友时的微笑。
两人付了钱住了下来,第二天早上,怀着激动心情的两人在听到老婆婆叽里咕噜的咒骂后,陡然清醒。余沉微改了口,她砰的一声放下手中的杯子:
“这老不死的到底在骂什么呢?”
这话比不上老婆子的恶毒,晨成板着脸,把窗帘揭了个缝,悄悄的朝院落里望去,拄着拐的老头子一脸漠然,他甚至都没看像唱戏一样上蹿下跳的老太婆,只是挪着他那双已经萎缩的不能再萎缩的双腿,朝着大门外走去。
“看看你生的那畜生!”老婆子喷着唾沫骂道:“咋没一早给淹死……”
“这种人活着不知是在惩罚别人还是在惩罚自己。”晨成说,“我们走吧,小微,我想我妈了……”
晨成的故乡在西北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子里,那儿的人的美,珍贵得就像这荒漠中的绿洲。
“啊,晨成回来啦!”这是两人刚下火车,带着一身疲劳时迎面而来的问候。
“你妈早就把饭做好了,”住在村口的那个儿时老是逗她的刘叔扯着铜锣嗓子坐在田埂上叫道,“说是为了迎接自己的女婿!”
可他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跟在晨成身后的是一个和自己闺女一样好看的姑娘,他嘎嘎叫了两声。
“唉,人老了,眼瞎!闺女,别往心里去昂。”
当换了一双眼去那个炊烟袅袅的小院落时,晨成的心突然颤了一下!那个孤零零站在门口张望的女人……那个忐忑而又激动的女人……那个被日思夜想熬的憔悴的女人……不正是自己和余沉微要寻的人吗?
她老远就哭出了声,拼命冲了过去,一把把这个憔悴的,孤零零的女人搂在怀里!
“这是余沉微,妈,我的好姐妹!”
院落里只长着一株高过院墙的艾草,又青又白的叶子大的像蒲扇,蜷缩在用小砖头围起来的角落里生机勃勃却又战战兢兢的长着。
余下的,是晨成母亲的地盘,静悄悄的,余沉微被领着跨进大门时,感觉到了一股清凉的气钻进了她的半袖里,落日在厨房的顶子上跳舞,一把小凳子在残留着温热的阴影里静悄悄的坐着,除了那热闹的艾草,上房门是凉的,西厢门也是凉的,还有一把挂在西厢门上的锁,看上去更像是从寒冬腊月里回来的亡灵。
“你这孩子,哭什么哭,你看被你朋友笑话了吧。”女人宠溺的揉着晨成的手,转而对余沉微说,“小艾没给你添麻烦吧!这孩子任性,您担待点儿。”
直到这时余沉微才明白为何那株艾草会长的那么夸张。
晚饭是劲道可口的面条,过了水,浇上凉丝丝的浆水,老人用皱巴巴的手在点缀上一撮香菜,吃起来酸爽,仿佛一下子把一整个盛夏的炎热都消了下去!
“管饱!”老人说,“管够!”
插着腰,站在掠过头顶的夕阳下,看上去胸有成竹的。
“我还要一碗!”余沉微嘟嘟囔囔的举着手里的瓷碗说。
“妈,你呢,你吃了没?”
“对啊,阿姨,一起吃!”
晨成转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便将一只硕大的瓷盆砰的一声杵在了院落里的石桌上。
像是怎么也吃不饱似的,晨成一碗接着一碗,余沉微也是,只有老人吃一口看一眼,像是在品茶一样,慢悠悠的,慈祥的盯着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