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程玉见程幼宜松口，总算了却一桩心事，当即叫来使女给她包扎伤口。
程幼宜回到房间，看着墙上的挂钟，离银行下班还有两个小时，那时许则韫回来了，只怕自己逃不过他眼皮底下去。顾不得手心疼，见程玉又去库房收拾东西，程幼宜溜到书房去打电话，近来心里总是挂念父亲，要是不见上一面，实在不能安心。
其实到了这样的关头，她才明白，在她心里家人永远是第一位，至于嫁给谁，压根不重要。
接电话的人是林汀，他总是无条件帮助朋友，并且程幼宜要去监狱里看看自己父亲，对他来说并非难事，所以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林汀躺在床上，望着锁住的房门，压低声音说道：“昨日我还担心林思渡不愿意帮你家这个忙。”
程幼宜点点头：“我也没想到，你大哥那么好说话。”
“什么好说话呀！”林汀笑起来：“是学长提前和他打了招呼。”
程幼宜低低嗯一声，说：“你大哥说过，他送去一箱美金。”
林汀一时间觉得程幼宜比自己还不开窍，许则韫这真心只怕是错付，便替他解释道：“我哥没看上你们送来的两箱东西和十万美金辛苦费，太少了！真正让他心动的是学长把名下一家香港百货公司的干股送给他，听说日进斗金。”
程幼宜心里一惊，怪不得林思渡今天好心提心，原来有钱能使鬼推磨，那钱竟不是自己家的。当下觉得自己对待许则韫的态度实在不好，简直可以算是狼心狗肺。要是眼下这难关过了，以后什么都依他的。
程幼宜不知该说什么，叹一口气：“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林汀不明就里：“你问你爹的事呢还是学长的事？”
程幼宜愣了一下：“都问。”
林汀思忖半晌：“你爹要从里面体体面面出来恐怕办不到，今晚我有事，派严昭送你去见，你安心吧。”知道程主席人在何处，却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这么多人都没有头绪，这事着实不寻常。但林汀不敢说出来，于是接着说：“你和学长的事，我也难说，总之要是有心报答，你往后对他以命相酬就是。”
“以命相酬？”程幼宜很不明白这个概念：“做牛做马？”
林汀连呸几声：“不是不是！就像我对周长官那样，千依百顺。”
“啊！”程幼宜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为了和周长官才这么帮我。”
林汀不可置否地一笑：“你和学长金童玉女天生一对，我自知道自己的胃口，吞不下你这碗夹生的饭啊！”
“虽然你话说得难听，但我还是多谢你帮我的忙。”程幼宜真心实意，半分不作假：“初见你时，我就知道咱俩是一派的。”
林汀点头：“我也是。”
程幼宜被林汀一打岔，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两人最后敲定见面的时间地点，一想到今晚能见到父亲，她真是又兴奋又紧张，腿微微颤抖着。趁着还未挂断电话，她想把今天的事也告诉林汀。
许则韫不负程玉所托，跑了几家银行才兑出来一百五十万现钞，回来点好数，钱就放在书房当中。听说程幼宜手割伤了，许则韫忙不迭跑上楼，却听到她在和林汀谈话。
“现在所有人都在让我嫁给他。”
林汀哈哈一笑：“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爱你啊！”
程幼宜却很为难：“这关头我是不想嫁，我怕拖累许家。但我哥哥以死相逼，父亲大仇未报，我不能一死了之。”
林汀对这句话很不理解：“你不嫁人，程玉要自杀？”
程幼宜连连否认：“是他要杀我。”
林汀很能理解程玉的做法，程幼宜处境艰难，不嫁给许则韫这样有担当又全心全意护着她的人，早晚都是个死，与其让她以后被人杀，不如自己亲手杀了好。
于是边笑边说：“要是我妹，我也这么办！”
程幼宜忽然垂下头，声音也低下来：“可我真不想连累他。”
林汀在这种想法上不具有发言权，因为他知道自己是那种就算死，也要拉人垫背的类型，于是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拒绝周长官的帮助的。”
“为什么？”程幼宜很不解。
林汀从手边拿起皮夹，里面放着周世襄的照片，他看着照片笑道：“他愿意帮我，我也想报仇，何苦让爱人伤心自己也难过。”
程幼宜忽然茅塞顿开，说声：“我明白了。”便挂断电话。
许则韫听到她似乎愿意答应自己的提议，立即长舒一口气，今天忙进忙出的真没白费。关于她说程玉要杀她的那件事，许则韫只觉得好笑，最要紧的是她肯松口，至于背后是为什么，许则韫一概不关心。
书房门被敲了敲，程幼宜道：“进来吧。”
许则韫已然恢复正常神情，让人看不出端倪。眼神扫到程幼宜裹得老大的手，很是焦急地问：“怎么受伤了？”
程幼宜走过去，抬手在他面前晃晃：“不小心弄到的。”接着拉起他的手笑道：“你昨天说要订婚，我答应。”
许则韫做出很惊讶的样子，笑得抱住她：“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程幼宜想了想，也抱住他：“你为我做的事我都知道，我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我只想能陪在你身边。”许则韫高兴地昏了头，接着说：“你就算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摘下来给你。”
程幼宜听完林汀的话，此时很清醒，笑道：“什么星星月亮的，我都不要。”然后从他怀抱中脱身出来，抬头对上他的双眼：“咱们在一起一天，就多一天欢喜。”
许则韫眼里只剩下她，和声细语地说：“你有什么想法尽可以告诉我。”
程幼宜微微摇头，轻轻笑道：“我只要你答应我三件事。”
许则韫直觉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些事，迟疑半晌后才开口：“你说吧。”
程幼宜背过身去，语气轻快：“第一，我爹的事没完以前，咱们只订婚，不结婚。”
许则韫沉默一弹指的功夫，问道：“怎么才算完呢？”
“幕后主使没死在我手里就不算完。”
许则韫思忖一阵，凭自己的能力只能在她报仇的时候给她以经济支持，对方来头那样大，谈何容易。自觉这个条件无理，但总还有一线希望，于是振作起来，答道：“我答应，我等得起。”
程幼宜点了头，转过身对着他：“第二件，你以后有事不许瞒着我。”
许则韫心想，这好办，忙说：“绝对不瞒。”
程幼宜看他态度奇好，接着说道：“第三件，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不必转到我名下。”
许则韫知道这一条是为着自己说要把名下股份转给她，只道姑娘家手里要是没有一笔完全由自己支配的钱，往后要是自己出事，那她可怎么办？愣了一下，随即想出解决办法：“好，我家里的股份存款不给你，但我自己挣来的钱，给你送的房产地产，珠宝玉器，到你手里就是你的，由得你支配。”
程幼宜全然没懂他话里的意思，只觉得他答应了，以后自己就不必花许家的钱去办事，不必看许家人的脸色，订婚也只是权宜之计。要是报仇雪恨以后，自己这条命还在，必定对他以命相酬。
片刻后，程幼宜脸上终于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还有，订婚后我也不去广州。”
许则韫连连点头：“这是自然，我在沪城还有事可办。”
说完这件事，程幼宜望着挂钟，只道就快到约定见面的时间了，得抓紧把他支开才行。于是做出小女儿态，挽住他的胳膊：“则韫，你去跟我哥把昨天说的流程都定下来吧，我全听你们的。”说完还略略低头，望着自己脚尖。
许则韫不急不忙从西服里拿出昨晚的黑丝绒小盒子，打开盖子，里面放着一颗圆形绿宝石镶钻石戒指：“这是我准备的订婚戒指，试试合不合你的尺寸。”
饶是程家有钱有势，程幼宜接触过不少富太太，可从没见过如此贵重的珠宝戒指，当下一怔，连忙摆手：“这个太贵重了，换个普通点的吧。”
许则韫才不理她说什么屁话，拿起戒指就往她右手中指上套：“这是我对你的一点心意。”
程幼宜戴上戒指，不松不紧刚刚合适，虽然觉得受宠若惊，但是却很自然地将手背朝上，手掌张开，忍不住欣赏起来。看着绿宝石在自己手指上流光溢彩的样子，心道以前不知道手上戴这些石头有什么用，今天总算明白了，这有颜色的石头戴着就是好看。然后转念一想，要是能换成现钞去救我父亲就好了。
“真的随我处置？”程幼宜突然有些怀疑他先前说的话：“我要是把它换了去救我父亲，你会不会生气？”
许则韫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当即笑道：“也得你找得到买家才是！”
程幼宜看着宝石，心想不过就几十万，林思渡的太太就买得起，问道：“多少钱？”随即侧过脸笑起来：“我可不做赔本买卖。”
许则韫伸手刮一下她的鼻尖：“你个小葛朗台。”然后看着她：“二十九万。”
“大洋？”
许则韫定定地说：“美金。”
程幼宜心里一惊，这是傍上大款了！